志愿军九兵团在长津湖的重大牺牲,是志愿军战史中,一段永远无法忘却的惨烈记忆。

在赞扬歌颂英雄的九兵团将士牺牲精神的同时,我们也需要研究和反思,毕竟这段战事过去也就70多年,很多东西对当下战争、军事仍有一定借鉴意义。

反思什么呢?九兵团的指挥层的人选问题。

指挥胃口过大,二十六军作为预备队距离前过远导致放跑美军陆一师,冻伤亡过多等等,这都是表现出来的问题。问题背后的根源是什么呢?

组织指挥层面出现严重问题了。

一、华野军事作风真相

第二次战役东线战事,从本质上说不是一场大胜,而是一场击溃、迫退式的胜利,杀敌八百自损三千,牺牲太大。

与1947年华野成军以来历次战役战斗相比,非常罕见。分析原因,有这么几个方面。

第一,粟裕作用之缺失。简而言之,华野战役水平,几乎靠粟大将一人,单枪匹马推进到顶流水平。为何如此说呢?各家野战军论规模而言,唯东北与华东可称两股较大力量,中野后期实力削弱,西野自始至终都比较少,华北结构甚是古怪。

相较东北我军,华东作战历次大胜,都是靠集中绝大部分主力作战,作战指挥上主要依靠粟裕。虽然也有解放洛阳和胶东保卫战这种外片区域性胜利,但比之于莱芜、孟良崮、宿北、豫东这些大胜,意义不可相提并论。上朝鲜作战,骤然间缺了极为高明的顶级指挥员,九兵团战役筹划未免有些忙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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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倚重临场变换。陈毅评豫东曰愈打愈奇,非指战役初之筹划,而指战役过中一再变换作战目标,从野战机动中寻机围歼邱清泉第五军,一变再变,卒以连克二城、歼一兵团部、重创黄百韬兵团结束战斗。此战集中代表了粟裕式打法的优长,不拘泥于具体目标、具体方向,以高度灵活、准确、狠辣的调度,不断改变局部兵力对比,造成我大于敌之优势,达成歼灭有生力量之终极目标。长津湖战事,明显缺少这种感觉,作战甚有章法不假,对陌生环境、极端天候和陌生敌人,缺乏有效变化调整。这与宋时轮上将擅打阻击的指挥作风很是匹配。

第三,重战役调度而不甚重视战术养成。持此论者甚多,笔者以前也梳理过这方面数据,华野作战伤亡数较大,对敌比例较大,反映了战术端的粗糙。可以理解为,以粟裕神机天纵之指挥艺术,弥补战术端的简单粗糙。

不能把特点归因于本能或主观意愿。

什么样的条件打什么样的仗,什么样的环境塑造什么样的部队。即使当世超一流军事高人如林刘粟徐者,也受限于具体环境。上述四位带出来的部队,作风彼此互不相同。

试举一例。

例如过于倚重顶层指挥员的问题。为什么规模彼此相同的华野和东野,区域性指挥中心发挥的作用彼此不同呢?东北我军,除了东总,其下尚有萧劲光和程子华两个前线指挥所,发挥作用非常好,抛却地域观念,林总可倚其为心膂,使其发挥一方砥柱的作用。

华野也有分区作战的历史,陈唐、韦吉、许谭兵团各据一方,但无论哪一个,都无法与萧程相提并论。盖因其历史条件不一样,华东没有东北长时间分为北、西、南满的历史条件,不是陈毅粟裕想不想把指挥权分到各片自主发挥,而是统一指挥比分散指挥更有利于作战胜利。

九兵团入朝,失掉了原有优势,又被环境放大了原有短板,受挫理固其宜。

二、几位该来而没来的将领

这部分是军事爱好者最喜欢讨论的问题:换谁谁来可能就没那么惨了。

这种讨论并不是完全没有意义,其背后实际上是,大家对做人做事内在规模的一种质朴的、本原的、未经理性计算的大致推论。

即张三做的太粗糙了,换上比较精细的李四会做好。

所以说,不必对大众浅表的讨论嗤之以鼻,换作专家,也有必要深入考量一下。因为我们读历史研军事,最好能贯通到当下做事,求得一些借鉴。

谁该来,唯一的标准是谁能更好适应环境解决问题。

对比十三兵团,结合九兵团遇到麻烦,笔者以为,这几位将领可以考虑一下。

第一位,华野参谋长张震。

兵力高配了,指挥机构没有高配,这是一个非常要命的失误。

三野的几个兵团,在1949年7月至1950年初进行了调整,第八兵团一度撤销,三十、三十二、三十三、三十四、三十五等军陆续地方化或撤编。原属八兵团的二十六军调入九兵团建制,又把原三十军的88师、89师和原三十二军的94师划入九兵团建制。

这样,九兵团成了一个辖三个军、十二个师的庞大机动兵团,本来是作为攻台主力,所以三个军都是一流主力,叶飞的老一纵、王建安的老八纵和许世友的老九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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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兵团的领导配置,相比三个军的强大阵容,略显黯淡一些,司令员兼政委宋时轮,副司令员陶勇。

这个配置用来攻台还可以,因为这是在三野编成内作战,上面有粟裕。到朝鲜战场,其指挥能力明显弱一些,至少宋陶二位并没有独当一面取得过大胜的经验。

如果张震来此,或可弥补宋陶二位在总体战役筹划上的不足。众所周知,张震极擅长研究规律,性格亦极沉稳,面对不熟悉的敌人不至于上来就张大口猛吞。以他参与豫东和淮海战役的总体设计,大概可以设计出针对美军陆战一师的某一部的作战方案,或者哪怕仍以包围全歼陆战一师为总目标,当攻击受挫时,会不会猛然省悟汲取南临战役攻坚受挫之经验,转而收缩兵力,判断当面弱敌究在何处、我之强点究在何处。

笔者认为,张震纵使统军带队和经验资历略逊于宋陶二位,至少筹划应变方面,还是比宋陶更有可取之处的。

第二位,唐亮或钟期光。

唐钟二公都是华野的政治工作大行家,二者在政治工作方面各有千秋。

唐亮善于协调各种关系,发挥决策辅助作用。在华野指挥部时不管对陈毅还是粟裕,都配合的十分默契,虽系政工干部,大战时几乎当副参谋长用,了解战况、摸准下情、动员部队,都能干。

陈唐兵团外线作战期间,三、八、十纵个个都不是好带的虎狼之师,从主官到一线将士都傲得很,再加上脾气与能力同样大的陈参座。这种部队千不怕万不怕,就怕长期在外变散了,从精神到组织,一散则全完。唐亮作为兵团政治工作当家人,抓组织抓作风抓思想,三、八、十纵始终保持了很好的凝聚力,虽不是直接指挥作战,其贡献亦不可或缺。

钟期光是平江起义的老人,也是多年老政工,担任过华中野战军政治部主任和华野政治部副主任。他的特点是,极有格局、极能吃苦、善于研究具体事物,这三个特点都有所指。极有格局,黄花塘事件,钟期光作为一个政工干部,和陈老总一起被批判,还被小姚同学降了职,他一不气馁二不怨望,继续一门心思干工作。极能吃苦,他是三年南方游击战里活下来的高级领导人之一,饿到脱了相仍然坚持苦战到底。善于研究具体事物,指的是1946年涟水战役后,钟期光研究推广的“评定伤亡,研究战术”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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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者看到这段历史时,有一种莫可名状的悲凉,因其与长津湖之战关系太大了。所以稍微展开一下这个办法。

涟水战役六纵吃了大亏,当时部队战后搞总结检讨,这是我军素来坚持的好办法,从战争中吸取经验教训。但当时部队与整编74师交手,从战术端感受到的都是深深的绝望,敌人火力太强,根本冲不动也守不住,很多士兵产生了早晚报销的消极思想。所以检讨战术时感觉没什么用,就按老办法随便说一说。

一师三旅九团一个连队搞检讨时,研究出一种新的办法,即评价每一个伤亡,到底值不值,能不能避免。很多战士被这个角度启发,纷纷主动检讨,比如有的伤员被救治时,喊疼声音太大,被敌人发现而打击,招致更多伤亡,这种伤亡能不能避免?该连队共伤亡34人,经过这种评定,大家认为只有7人是不可避免的伤亡,24人伤亡可以避免或减轻。

九团感到这个办法不错,上报到一师,一师又报告野战军政治部。

钟期光敏锐地发现这个办法的重大意义,亲笔起草命令在全野战军推广,后来形成了著名的“评定伤亡、研究战术”的办法。

钟期光不是这一办法的源头和创意者,但他是敏锐的发现者和增益推广者,是他把一个基层的智慧小火花保护并扩大起来,变成能够降低伤亡、改进认知的救命之法。

这个办法后来还得到陈毅的认可,在华中野战军、华东野战军得到全面推广。据钟期光回忆,其他野战军还据此延伸出技术评论、战斗评论,就是类似的对战术细节的研究讨论,发现优点、找出不足、改进提高。

战前筹划与战后总结,是取得胜利两个不可或缺的要义,只会指挥而不善总结,如同熊瞎子掰玉米永远不会进步。

观察长津湖的重大失利,有多少惨痛教训与涟水战役暗合?

二十六军远离战场,远距离奔袭去追美军,前面两个军对寒冷和敌机轰炸有血的教训,自然有不少用鲜血换来的代价,有没有人总结?肯定有。但一者时间太短暂无法迅速传播推广。二者,也是最要命的,顶层根本无人重视,无人发现,遑论推广呢?

《东线祭殇》这本书记录了太多整营整连打光的战例,战斗持续一二十天,纵然时间紧急要和美军抢时间,有没有人对战斗方式略加指导呢?那些打残了打空了的团、营,接的仍是一个又一个竭尽全力追击、追击、再追击的简单命令。

师级指挥员可能无法从大局上察觉或掌控战斗节奏,军以上指挥员就要具备一定政治眼光和综合素养,要这种眼光和素养干什么?给部队调整节奏、调整情绪、调整方法、调整思路,及时从不正确的状态中跳出来。那种代价过大的方式,有谁能承受呢?

可惜的是,从长津湖之战前后的细节看,并没有发现有这种迹象。

政工干部如水一般,不像钢铁直接给敌人造成杀伤,却是不可或缺之要素。

除了张震、唐亮、钟期光,还有几位将领可以提一下。各位朋友有什么人选,可以评论区留言,看看是不是和笔者之意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