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兵败当阳长坂,糜芳诬告赵云北去降曹,张飞勃然大怒:“他今见我等势穷力尽,或者反投曹操,以图富贵耳!待我亲自寻他去。若撞见时,一枪刺死!”
刘备拿“关羽降曹”举例,提醒张飞不要闹误会,没想到这话不说还好,张飞一听刘备提起关羽降曹以及古城会,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张飞哪里肯听,引二十余骑,至长坂桥。见桥东有一带树木,飞生一计:教所从二十余骑,都砍下树枝,拴在马尾上,在树林内往来驰骋,冲起尘土,以为疑兵。飞却亲自横矛立马于桥上,向西而望。”
张飞此时的心情应该是十分复杂的,他因关羽降曹而落下的心结,未必真的已经解开:二哥在尚且能降曹,子龙并未与我们结拜,降曹岂无可能?
张飞绣花,粗中有细。他说见了赵云就“一枪刺死”,却站在桥头翘首期盼,摆明了是不愿意相信赵云会临难变节,因为赵云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就说明他没有叛变。
张飞当然不愿意相信赵云叛逃,他说自己能一枪刺死赵云,却引发了很多读者的联想:赵云几乎天下无敌,赵云如果真的叛变并遇到张飞,张飞有把握打赢他吗?
我们细看《三国演义》,就会发现张飞的“自信”并不是自大,因为按照此前的战绩分析,赵云确实不是张飞的对手。
跟赵云大战五六十回合不分胜负的文丑,被关羽三刀击败;关羽三十回合没拿下的纪灵,被张飞不到十回合就挑于马下;在汉末所有猛将中,只有张飞能与吕布先后大战五十回合、一百回合不败。
不同版本的《三国演义》对张飞首战吕布的描述也不尽相同,但是在小沛大战吕布一百回合,连“嘉靖壬午本”也是这样写的。
壬午本说张飞在虎牢关单挑吕布,好像是落了下风:“飞抖擞神威,酣战吕布。八路诸侯见张飞渐渐枪法散乱,吕布越添精神。张飞性起,大喊一声。”
张飞与吕布打了多少回合,壬午本没写,张飞大喊一声是激发潜能还是喊二哥帮忙,壬午本也没写。
壬午本的文笔跟通行版没法儿比,有些地方干脆就是前言不搭后语,疑似有大段文字遗漏缺失,而比壬午本更早的《三国志平话》,则说虎牢关三英战吕布之后的第二天,吕布又跟张飞来了个二番战,吕布输了:“次日,吕布下关,叫曰:‘大眼汉出马!’张飞大怒,出马,手持丈八神矛,睁双圆眼,直取吕布。二马相交,三十合,不分胜败。张飞平生好厮杀,撞着对手,又战三十合,杀得吕布絣旗掩面。张飞如神,吕布心怯,拔马上关,坚闭不出。”
同样是在《三国志平话》中,赵云还跟张飞单挑过,结果赵云六十回合就输了。
《三国志平话》虽然简略,但有些细节,比《三国演义》还符合常理,比如赵云与刘备单挑前,就在袁绍营中先遇到了刘备,这也是符合史实的,在这一点史昂,平话比两个版本的演绎都靠谱,《三国志》和《云别传》都写得很清楚:“赵云字子龙,常山真定人也。本属公孙瓒,瓒遣先主为田楷拒袁绍,云遂随从,为先主主骑。先主就袁绍,云见於邺。先主与云同床眠卧,密遣云合募得数百人,皆称刘左将军部曲,绍不能知。遂随先主至荆州。”
在《三国志平话》中,刘备当时对关羽是比较失望的:“先主自思:‘若非赵云,我命不保。想兄弟云长官封寿亭侯,受汉家德政,亦无弟兄之心。’”
刘备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关羽斩颜良之后又诛文丑,袁绍下令将刘备推出斩首,是赵云以“家属百口”做担保,这才救下刘备性命。
赵云和刘备离开袁绍大军,去联络刘表,刘备也对赵云表明了对关羽的不满:“今有云长,亦受汉禄,不想结义之心……”
刘备跟赵云发完牢骚,二人带领三千人马一同向荆州进发,半路忽听铜锣响亮,一个头戴大红巾、身披熟铜甲、手持开山斧的强盗高叫“留下买路钱者!”
那个强盗名叫巩固,他原先见过刘备,所以下马便拜:“玄德公别来无恙。是汉臣巩固,为董卓弄权,于此中为寇。”
巩固告诉刘备,古城有一个自号“无姓大王”的猛将,建起了一座黄钟宫,立年号为快活年,其人“使一条枪丈八神矛,万人难敌。”
刘备一听就明白了:“这年号,只有三弟翼德能想出来!”
在《三国志平话》中,赵云在古城会之前并没有跟张飞见过面,所以当时有人说“赵云使一条枪名曰涯角枪,海角天涯无对。除了张飞之外,他就是天下第一条枪”,赵云自然有些不服,就要跟张飞一较高下。
刘备可能是也想看热闹,就让赵云到古城下搦战,张飞也火速披挂,提枪上马,飞一般出城迎战:“赵云出马持枪。张飞大怒,使丈八钢矛,却取赵云。二马相交,两条枪来往如蟒,硬战三十合。张飞怒曰:‘曾见使枪的这汉真个强!’又战三十合,赵云气力不加,败回马本阵里来。张飞怒曰:‘正好厮杀,何早败!’纵马持枪,赶赵云至阵前。”
在古城下,张飞只用六十回合就击败了赵云,这并不能说明赵云很弱,因为张飞是《三国志平话》评定的“三国第一条枪”,赵云跟吕布一样,跟张飞都是打了六十回合才败,这个战绩,也足以自豪了。
按照《三国志平话》的说法,张飞和赵云在当阳长坂之战前就打过架,六十回合赵云就输了,这难免有些令人意难平,所以为了替常胜将军挽回颜面,咱们还是回到《三国演义》中来,看看在这本书里,赵云会不会六十回合就败给张飞。
要评比张飞赵云的武功高下,我们不能不考虑时间因素和个人成长的特点:张飞是遇强则强,总是找吕布那样的高手单挑,所以武功突飞猛进,而赵云的武功则是稳步提升,博望坡“云大怒”没有将夏侯惇枪挑落马,在初出祁山时“云大怒”却连杀韩德父子五人——赵云没有枪挑夏侯惇,可能是因为当时他得到的命令是诈败诱敌,当时赵云要是一枪秒了夏侯惇,曹军岂不是败得更快?
说到秒杀,赵云在穰山之战中曾一枪秒杀河北四庭柱中的高览,高览降曹前,曾与许褚打成平手,如果秒杀高览是赵云的真正实力,那么张飞想赢赵云,似乎就很困难了。
只有《三国志平话》说张飞能六十回合击败赵云,其他史料和小说都没说张飞和赵云谁更能打,但不管是《三国志》还是《三国演义》,蜀汉五虎大将的排名,张飞都在赵云之前。
我们细看《三国演义》,还会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赵云在长坂坡大呼“翼德援我”,却从不曾喊过关羽“云长”,看起来是赵云跟张飞更亲近一些,对关羽有点敬而远之的意思,所以关羽被东吴杀害后,赵云极力劝阻刘备,但是张飞遇害后,赵云就不再阻止了。
张飞似乎比关羽人缘更好,但是张飞和赵云谁的武功更高,笔者只能说那得看时间和地点:如果以建安三年到建安五年为期,那时候的赵云,肯定是打不过张飞的,不知读者诸君以为然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