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顾维钧,人们最熟悉的是他在巴黎和会上的滔滔雄辩。但即使有理有据,和会上中国外资却失败了,由此引发五四爱国运动。但对于这之后的事,人们却鲜少知道。
实际上,在1921年底召开的华盛顿会议上,中国外交代表据理力争,为中国赢回了山东主权。这其中,顾维钧功不可没。
回国任职
被誉为“民国第一外交家”的顾维钧,于1888年生于上海,1904年留学美国,一年后考入哥伦比亚大学,1909年同时获得学士和硕士学位,1912年获得博士学位。这样,他用了不到7年的时间,在哥伦比亚大学取得了三个学位。1912年留学归来,进入北洋政府任职。
彼时,中国刚经历了辛亥革命,北洋政府组建不久,但国际局势复杂,顾维钧任职没多久就遇到了大难题,这就是日本对山东的觊觎。
早在1898年,德国借口两名传教士在山东被害,胁迫清政府与之签订《中德胶澳租界条约》。从此,胶州湾、青岛成为德国租借地。但日本对山东觊觎已久,一战爆发后,日本抓住机会对德国宣战,迫不及待地通知中国:“因军事上之必要,须经过中国领土以攻青岛。”
1914年9月2日,日军开始在各地登陆,围攻青岛,途中占领多处城镇,藐视中国国家主权。尔后为了进一步控制中国,更是向袁世凯政府提出“二十一条”的要求,并强迫其保密。
对于此事,顾维钧力主公开,以让列强介入、牵制日本。但袁世凯担心列强知道后,援引“利益均沾“条款,会鼓励日本得寸进尺,于是没有采纳顾维钧的意见。
但当时,中国国力根本无法与日本抗衡,谈判之中也是节节败退。感到事态严重的顾维钧绕开袁世凯,主动与时任美国驻华公使苪恩施联系,随后中日谈判的消息不胫而走,甚而被《芝加哥新闻报》、《纽约时报》等报道。
这引起舆论大哗,英、美、法等国纷纷向日本质询,使日本政府十分恼火,不得不公开“二十一条”中的“十一条”内容,以企图蒙混过关。但顾维钧深知二十一条的危害,力主公开全文。这时候,感到事态严重的袁世凯同意了顾维钧的主张。
英美等国的干涉对日本造成了一定阻碍,但由于实力悬殊,最终“二十一条”前四号要求得到承认。这意味着中国再次丧失山东主权。
条约签订后,顾维钧竭力坚持发表一份声明,来说明谈判过程中中国采取的立场,以及被迫签订条约的情况。当时政府里的人大多不懂国际法,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签都签了,还声明干什么呢?不过是多丢一次脸罢了。
对此,顾维钧解释道:“和平时期,一个国家默然接受提出特殊要求有损国家主权的最后通牒,这是很不寻常的。必须给后世的历史学家留下记录,说明中国如何进行谈判,怎样谈判,中国拒绝无法接受的要求的理由是什么。以中国政府的名义发表这样一个声明是必要的。”
熟谙国际法的顾维钧知道,这份声明十分重要,甚至可能在日后有关山东问题的谈判中成为有力证据。时间紧急,顾维钧自告奋勇承担撰写任务。
当时他正发高烧住院,但还是坚持把声明写出来了。后来的事情表明,顾维钧的看法十分正确,这份声明说明了中国是在受胁迫的非正常状况下达成的,从而为日后从国际法层面否定日本对山东的权利提供了基础。
巴黎和会
一战胜利后,中国作为战胜国,参与巴黎和会,顾维钧是中方派出的代表之一。
德国战败了,与中国签订的条约理应作废,租界地也应当重归中国掌管。然而,在国际强权政治下,中国想要收回主权却远远没有这么容易,日本便是最凶恶的拦路虎。
原本列强承诺将给予中国一等国待遇,在和会中享有5个席位。但由于日本从中作梗,中国被降为三等国,只剩两个席位。当时,连巴西都有3个席位。对于这种不公平待遇,中国代表纵然气愤填膺,但无计可施,申诉无效后只能将精力投入和会事宜上来。中国想借助和会,收回部分列强在华权益,其中,收回山东主权是重要一项,主要由顾维钧负责。
1919年1月27日,日本代表突然在和会的十人会议上提出动议,要求无条件继承德国在山东的权益。彼时中国没有资格出席十人会,日本这样做,就是为了绕开中国,独吞山东。然而,日本的阴谋没有得逞,美国提出必须听取中国意见。中国知道了日本的企图后,准备在第二天阐明中国立场。
当天晚上,顾维钧连夜准备,第二天在十人会议上滔滔雄辩,从文化、经济、地理等角度阐释了中国必须收回山东的原因。他以耶路撒冷与山东类比,让在场的西方列强们明白山东对中国的意义。同时,他还从国际法的角度论述了中国主张的合理性。由此,顾维钧对在场人员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折服了除日本外的所有代表。美国总统威尔逊和英国首相劳合·乔治都称赞他的发言是“对中国观点的卓越论述”。
然而,即便如此,在赤裸裸的强权规则下,中国再有理有据,也抵不过日本的拳头。4月底,列强对日妥协,要求中国让步。对此,顾维钧表示不能接受。
但列强态度强硬,代表团不得不采取迂回策略。既然没有办法阻止山东沦落,那就要求修改条约,但这没有得到列强同意。代表团又退一步,希望在针对山东问题的条款上保留签字,以期为将来收回山东主权留下回旋余地,但也失败了;最后,中国代表团恳求发表一份声明,说明中国对山东问题的态度,同样没有成功。
这时,代表们已经被赶到悬崖边上,山东主权注定无法回归中国。对此,想尽一切办法的顾维钧十分沮丧。那时中国首席代表陆征祥早把责任推给顾维钧,自己以旧病复发为由在医院养病。对于和会结果,顾维钧不能接受,选择拒签和约。
由于中国代表拒签,日本就没办法在法律层面占有山东,山东问题于是成为悬案。这为日后进一步谈判留下了余地。
华盛顿会议
在巴黎和会结束后,日本一直敦促中国政府补签条约,以合法占有山东,顾维钧则提醒政府不能补签,否则前功尽弃。直到1921年,山东问题都没有解决,还被摆到了华盛顿会议的谈判桌上。
1921年11月12日,华盛顿会议召开,顾维钧再次负责山东问题。中国政府当时希望能在华盛顿会议正式议程中讨论山东问题,因为这样列强可以牵制日本,中国可能一定程度上减小损失。日本当然不肯,两方陷入拉锯战中,一起浪费时间。这样下去肯定不行,顾维钧等代表于是请求政府裁示,但政府碍于民众舆论,不敢决定,把责任推给代表团,让他们“相机行事”。
向国内询问无果,顾维钧等人只好向外施力,最终在英美等国的帮助下,终于和日本达成妥协,以“边缘会谈”的形式展开会谈,同时英美派观察员列席会议。中日达成的决议,需要提交大会,这样就把中日谈判和华盛顿会议绑到了一起,对中国来说颇有好处。
谈判过程异常激烈,核心问题是胶济铁路问题,双方在这个点上久争不下。因为铁路涉及到许多其他利益,包括管理及用人问题、铁路区护路警察问题、开发区域内的矿藏问题,蕴含巨大利益。谁也不肯吃亏,把利益让予敌人。
日本主张中国向其借款,以便赎回铁路,中国则不同意,提出“现款赎路”的主张。但是,当时中国财政吃紧,国库常年亏空,根本负担不起赎路的钱款。中国代表团在谈判桌上不得不退步。
期间,日本驻北京临时代表小幡谒见时任国务总理梁士诒,向其询问中国对于铁路的政策,梁回答说“借款自办”。日本于是抓住机会,添油加醋,说中国已经准备向日本借款,连英美都来询问中国代表此事。这让代表们觉得十分尴尬,毕竟,他们在谈判桌上说不向日本贷款,转眼政府就拆台,这让他们很难开展工作,也会让英美等国疑窦丛生、滋生不满。
眼看华盛顿会议议期就要结束,中国不得不对日让步,以达成协议。1922年1月底,双方结束会谈。2月1日,大会宣布山东问题得到解决。2月4日,中日双方代表签署《解决山东问题悬案条约》,按照条约规定,山东主权最终回归中国。
由此,巴黎和会上中国外交失败,到此反败为胜,收回了山东主权。
在这个过程中,顾维钧功不可没。早在二十一条签订后,他就坚持发表声明说明情况、记录真相,为日后夺回山东主权打下基础;一战时,政府对参战与否犹豫不决,顾维钧洞悉战况,劝政府参战,以便参加战后和会,在和会上收回部分权益;在巴黎和会上,眼看收回主权无望,他顶住压力,拒绝签约,山东问题成为悬案,这才为接下来在华盛顿会议上讨论这一问题埋下铺垫。最终,在华盛顿会议上,他与同僚齐心共进,使山东主权得以回归。
华盛顿会议是中国外交首次取得重大胜利的会议,通过外交谈判,中国避免了战争、以弱国之姿力压日本,夺回了山东主权。外交作为国际斗争的重要手段,在民国这一特殊时期发挥了独特作用。
但我们也应该看到,正是由于中国国力不足,才会屡次遭受欺压、忍受不公正待遇。
回望历史,现在的中国,外交与国力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用最划算的方法,争取最大的利益,这也许是百年前的这场外交争端,能带给我们的最大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