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地名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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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今870周年前,金贞元元年(1153年)三月,海陵王完颜亮从上京会宁府(今黑龙江哈尔滨市阿城区)迁都燕京并改称中都。按照他的诏令,迁都前曾派画工到开封摹绘北宋宫廷图样作为未来首都建设的范本,并在辽南京基础上拓展东、西、南3面城垣,大致形成了大城、皇城、宫城环环相扣的格局。城门的命名随之增加了比较浓重的首都特点与皇家色彩,显示出与我国传统文化更加密切的关联。

一、皇城格局与城门命名

辽代陪都南京的皇城偏处城市西南一隅,金代的中都已是国家首都,因此通过城垣外拓使皇城大致居于全城中心。根据南宋张棣《金虏图经》的描述,中都皇城周长9里30步,正南门叫宣阳门,实际上包括中间的正门与左右两个偏门。正门上面画一条龙,两个偏门各绘一只凤。正门只供皇帝车驾出入,平时不开。偏门分双、单日每天打开一门,不分贵贱,人人都可通行。入宣阳门后,东侧有文楼,西侧有武楼,与中原地区“左文右武”或“文站东、武列西”的文化传统一致。文楼以东的来宁馆,武楼以西的会同馆,用以接待南宋使者。由宣阳门向北经过千步廊,通达宫城的正南门通天门,大定五年(1165年)改称应天门。皇城东门叫宣华门,西门称作玉华门,北门叫拱辰门,又叫后朝门,应天门内为宫城。另据《金史》记载,宫城的前殿称作大安殿,殿前有大安门,大安殿的北门(后门)叫宣明门。大安殿以北有仁政殿,它的前门随之称作仁政门。仁政殿北有昭明宫,宫城的北门遂称昭明门。昭明门以北,则是皇城的北门拱辰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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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中都宫城的主体建筑,坐落在旧时辽南京丹凤门至通天门的南北对称轴线上,只是丹凤门此时已称“宣阳门”,命名语词仍然延续了正对南方、面向太阳的寓意;宫城正南门以“通天门”或“应天门”为名,象征此门通向天子居住的宫殿,也有居住在里面的皇帝上应天命之意。应天门之内(以北)最重要的建筑大安殿、仁政殿,是朝廷举行重大盛典或接待邻国重要使臣的地方。仁政殿沿用了辽南京的旧殿,金世宗在大定二十八年(1188年)仍称赞它是全无华饰却经久坚固的范例。由此派生命名的“大安门”与“仁政门”有宣示国家期望安定、施行仁政之意;大安殿的北门“宣明门”以及昭明殿之北以派生方式命名的“昭明门”,寄托着对政治清明的向往。金中都宫城的“拱辰门”,处于辽南京时代皇城“子北门”的位置,它们都表示自身是北面的城门,但前者含有孔子“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的意味,更加切合金中都宫城作为国家政治核心区域的要求。“拱辰门”本是辽南京大城北墙上的东门,金代移用此名之后,改称“崇智门”。分列辽南京皇城东西两面的“宣和门”与“显西门”,变为金中都宫城东西两面的“宣华门”与“玉华门”,既与前者有一定的语词关联,又分别具有花色鲜明与洁白如玉之意,形成了语词含义的东西对应和华丽色彩。金代宫城的南门“宣阳门”与北门“拱辰门”,不论在地理位置还是命名语词方面,都具有彼此对称、南北呼应的特征。

二、12门还是13门?

中都大城的城门数量和名称,见于南宋以来的几种文献,但彼此之间略有出入。后来者对个别城门的位置也有不同认识,对城门命名的文化渊源更需作出系统的解释。

尽管题名南宋宇文懋昭撰的《大金国志》被古今学者认定为杂抄群书而成的伪书,但其中对金中都城门的名称与数量等一般状况的描述,属于最基本且毫无必要篡改的信息,因此仍不失其史料价值。该书写道:“城门十二,每一面分三门,其正门两傍又设两门。正东曰宣曜、阳春、施仁,正西曰灏华、丽泽、彰义,正南曰丰宜、景风、端礼,正北曰通玄、会城、崇智。此四城十二门也。”《三朝北盟会编》征引南宋张棣《金虏图经》云:“都城之门十二,每一面分三门,一正两偏焉。其正门四旁皆又设两门,正门常不开,惟车驾出入,余悉由旁两门焉。其门十二各有标名:东曰宣耀,曰施仁,曰阳春;西曰灏华,曰立泽,曰新益;南曰丰宜,曰景风,曰端礼;北曰通元,曰会城,曰崇知。”《金史·地理志》载:“城门十三,东曰施仁、曰宣曜、曰阳春,南曰景风、曰丰宜、曰端礼,西曰丽泽、曰颢华、曰彰义,北曰会城、曰通玄、曰崇智、曰光泰。”《日下旧闻考》征引元末熊梦祥《析津志》称:“城之门制十有二:东曰施仁、宣曜、阳春,南曰景风、丰宜、端礼,西曰丽泽、灏华、彰义,北曰会城、通玄、崇智,改门曰清怡,曰光泰。”

对照上述文献,宣耀、新益、立泽、颢华,是同音异写或字形相近造成的讹误,应作宣曜、彰义、丽泽、灏华。在古代汉语里,“知”是“智”的本字,“崇智”写作“崇知”并无不可,只是对多数人而言显得冷僻些。通元,无疑是清代刊本为避康熙帝玄烨名讳而改,应作“通玄”。此外最重要的问题是:金中都设了12门还是13门?其焦点在于:北城墙到底有3个城门还是4个城门?当代标点排印本如《日下旧闻考》和《析津志辑佚》所谓“北曰会城、通玄、崇智,改门曰清怡,曰光泰”,究竟是说通玄门、崇智门分别改为清怡门、光泰门,还是崇智门曾经改称清怡门而另外还有一个光泰门?除了对古文句读的理解之外,光泰门的存在与否也是判断12门与13门之说的关键因素。

文献显示,光泰门见于《金史·地理志》,《百官志》也提到“光泰门街”与“清夷门街”。《永乐大典》抄本《顺天府志》所记宛平县桥梁,包括“旧光泰门一,旧崇智门一,旧清夷门一”。这就说明:光泰门、崇智门、清怡门是同时并存的3个城门,因此没有崇智门改名清怡门或光泰门的可能。另据《析津志》:“观光桥,在南城通玄门外。”此外还有数座“无名桥”,包括“崇智门外一,光泰门外一”。这就表明,通玄门、崇智门、光泰门也是同时并存的3个门。这样,崇智门、光泰门的存在已是确凿的事实。

至此,唯一还有疑问的是“通玄门”与“清怡门”的关系。《金史·卫绍王本纪》:大安三年(1211年)二月,“有大风从北来,发屋折木,通玄门重关折”。《金史·五行志》:大安三年“二月乙亥夜,大风从西北来,发屋折木,吹清夷门关折”。尽管上述文字略有差别,但记载的显然是同一次风灾。被狂风吹坏城门楼的“通玄门”与“清怡门”,则是同一座城门的两个可以互换的通用称呼。

《日下旧闻考》编纂者推断:“考《北平图经》谓奉先坊在旧城通玄门内,而《析津志》又谓在南城清怡门内。二名错见,疑‘清怡’即‘通玄’之别称。”元世祖至元年间在金中都东北修建都城,二者最初分别称作中都“旧城”与“新城”。中都新城改名“大都”后,旧城又被称为大都“南城”。同一个奉先坊,元末《析津志》说它“在南城清怡门内”,明洪武年间编纂的《北平图经志书》则说“在旧城通玄门内”。大都南城、大都旧城、中都旧城同为一地,用来定位同一坊的“清怡门”与“通玄门”也必是同一座城门。《金史》所载大风吹断城门楼是罕有的偶然事件,为清人的上述推测和怀疑提供了有力证据。但是,《日下旧闻考》接着又猜想:“光泰或亦会城、崇智之别称。”显然,上面所作的分析已证明,这个猜想与史实不符,只有“通玄门”也称“清怡门”能够成立。

当代排印本把征引《析津志》的文字标点为“北曰会城、通玄、崇智,改门曰清怡,曰光泰”。之所以使读者产生认识上的混乱,原因只有一个:标点者没有准确领会熊梦祥的意思,在运用新式标点符号时出现了看似“微不足道”的错误,进而导致实则“事关重大”的节外生枝、南辕北辙。首先,既然熊梦祥开头已经主张“城之门制十有二”,而且东、南、西3面城墙上已经各有3座城门,那么,留给北城墙的城门也只能剩下3座,那就是会城、通玄、崇智3门。其次,熊梦祥没有注意到光泰门的单独存在,只是认为通玄、崇智2门曾经分别改名清怡、光泰,因此在“会城”之后的表述做了“承前省”——“通玄、崇智,改门曰清怡、曰光泰”,而这正与他主张的12门之说相符。再次,今本标点者对上述两点不明就里,因此在“清怡”之后误用了表示前后两句之间语气较长停顿、语义独立分隔的逗号,而没有正确选择表示停顿短暂、关系并列的顿号,这就难免使读者误以为“改门曰清怡”或许相当于“崇智”的小字注解,但这样一来却又意味着逗号之后的“曰光泰”应当另是一门,从而推翻了撰者前面主张的12门之说。古人行文岂能如此乖舛、自相矛盾?

经过上述排比考辨后,可以断定:《金史·地理志》记载的中都13城门,是最为准确和全面的结论,惟其“颢华”应从众写作“灏华”。与此同时也应看到,其他文献所持的金中都12城门之说,符合城市空间布局中轴对称的一般规律,并非毫无价值的空穴来风。这就启示我们,海陵王扩建燕京城时应当只有12个城门,但在随后的某个时期增辟了北墙最东边的光泰门,由此变为13门。从事物发展的一般规律来看,开辟光泰门的时间,应在金世宗大定十九年(1179年)建成大宁宫之后。这座离宫位于中都城的东北近郊,周边依托白莲潭(元代称积水潭)等河湖营造出水乡美景,世宗、章宗等来此休闲避暑往往长达数月而不愿回到城里。由此推想,如果在中都北墙偏东处新辟1门,显然更能缩短与大宁宫的距离,便于皇帝往来于皇宫与离宫之间。光泰门的年代既晚于海陵王时期开辟的12门,而且也多少削弱了城市布局的传统制度,这就难免被后人轻视或忽略以至缺少足够的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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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末元初的诗文证实,至少在金代后期,中都城已有光泰门。宣宗兴定年间(1217年—1222年)的进士曹之谦的《北宫》诗云:“光泰门边避暑宫,翠华南去几年中。”这个位于光泰门附近的避暑宫,当然就是城门东北方、建在琼华岛上的大宁宫。王恽是忽必烈时期的名臣,蒙古中统年间住在南城即金中都旧城,他在《游琼华岛》诗中写道:“光泰门东日月躔,五云仙杖记当年。”金末元初著名文学家元好问所撰《东平贾氏千秋录后记》称:海陵王时期,都水内监使者贾洵“督燕都十三门之役。郡众聚居,病疫所起,君出已俸市医药;有物故者,又为买棺以葬之”。督促营建燕京的贾洵,献出薪俸为修城的患病者买药医治,为亡故者买棺安葬,他的事迹印证了《金史》关于天德三年(1151年)海陵王“诏发燕京五百里内医者”为修城民工治疗瘟疫的记载。元好问的这篇后记作于蒙古宪宗二年(1252年)冬至日,距离贾洵生活的海陵王时期已有百年之久。当他受贾氏后人之托追忆贾洵的生平时,以自己亲眼所见的中都13门比附贾洵的功绩,于是称其“督燕都十三门之役”。至于当年的中都是13门还是12门,也就无需像要求历史学家那样苛责这位大文学家了。元好问的这篇后记至少可以再次证明,中都城在金代后期确实有13门而不是12门。

当代有论者提出,元代在金中都东北郊修建大都后,为了便于新旧两城之间的往来,才在中都北墙偏东处另辟一门,随后被元代的《金史》编纂者误记为金代已有13门。事实上,亲见中都13门的元好问论及贾洵督建“燕都十三门”在前,再过15年之后的至元四年(1267年),忽必烈才开始营建中都新城即嗣后更名的元大都。此一点足以说明上述说法是向壁虚构的想当然。

三、13门的命名渊源

城门命名的文化渊源,不可能脱离命名者所处的时代。我国古代城门命名的文化渊源,只能出自历史悠久的传统文化。命名者所能达到的最高境界,是在融会优秀传统文化结晶的基础上加以提炼,从中撷取足以表达政治意愿、哲学取向与文化追求的语词,进而以这样的语词作为城门名称,在长期的社会应用中得到广泛持久的传播,最终实现教化世人、接续文化的根本宗旨。辽南京的城门命名初步显示了传统文化的影响,金中都城门的命名语词蕴含的儒家思想观念愈加突出,元大都城门的命名很多出自《周易》等古代典籍。就文化渊源的变迁脉络而言,金代正处于承前启后的阶段。

《周易》以八卦(乾、坎、艮、震、巽、离、坤、兑)象征8种自然现象(天、水、山、雷、风、火、地、泽),将它们与八方(西北、正北、东北、正东、东南、正南、西南、正西)及四时(春、夏、秋、冬)相配,用来推测自然界和人类社会的发展变化。《周易》把阴阳两种力量的相互作用视为万物形成的根源,包含着朴素的辩证法,对我国古代思想史具有极为深远的影响。相传上古时的伏羲氏画卦,由八卦衍生为六十四卦,周文王作卦辞予以解说。历史上研究《周易》的学者数不胜数,即使是寻常百姓的阴阳宅选址乃至建筑布局设计,都往往依据八卦的象征意义占卜吉凶,以期做出符合上天意志也就是万物发展规律的选择。汉代以后,将八卦、八方、四时等与五行(金木水火土,亦称五德)、五德(仁义礼智信)相配。或以五方、五行、十天干相配,则形成“东方甲乙木,南方丙丁火,西方庚辛金,北方壬癸水,中央戊己土”的对应关系。按照古代的天文学观念,天空的恒星被划分为“三垣”与“四象”7个星区。以北极星为中心,三垣(紫微垣、太微垣、天市垣)呈三角状拱卫北极星,四象排列在三垣外围的4个方位。人们对浩瀚的星空历来具有丰富的联想,以4种神兽(神明)的形象分别代表东、西、南、北或前、后、左、右的星区,再与四方逐一相配,形成了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的“四象”观念。玄武,是由龟与蛇组成的灵物。经过两三千年的逐渐丰富和完善,形成了一整套把自然现象和社会人文熔于一炉的庞大思想体系。这样的传统思想根深蒂固,贯穿于古今社会的发展过程之中,对于城门的命名只是其间微不足道的部分。尽管如此,历代城门的命名仍然可以作为中国传统文化源远流长、博大精深的见证。把上述多种文化观念与天干地支的所指方位叠加在一起,可以清晰地看到它们之间的相互关系,这也是古代城门设置及其命名理论依据的集中展示。对于古代北京的绝大多数城门而言,都可以从中找到设置与命名缘由的合理解释。金中都城门命名语词的选择,同样不能脱离这样的文化土壤和理论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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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义礼智信”5种道德观念与“东西南北中”5个方位逐一相配,东方属仁,东墙3门之中最北边的城门据此命名为“施仁门”;西方属义,西墙3门最北边的城门随之称为“彰义门”。这2个城门不仅在地理位置上东西对称,“施仁”劝导治国者施行利国利民的仁政,“彰义”提倡社会推崇符合道德规范的行为和义举,其语词含义与“孔曰成仁、孟曰取义”的文化传统丝丝入扣,在思想意义上也构成了东西对称的关系。此外,这种对称关系也进一步证实,施仁门只能是与西墙彰义门对称的东墙最北边的那座城门,否则不仅有违《元一统志》关于大兴县治(在今琉璃厂海王村附近)“西至旧城施仁门一里”的记载,而且不符合它与彰义门之间的相互对应。首都城门的命名是国家的文化门面,古人不可能草率对待。南方属礼,于是在南墙最西边设置“端礼门”;北方属智,北墙的东门即称为“崇智门”。两座城门的连线从西南到东北穿过城市中心的皇城,在地理分布上表现为斜线上的对称关系。“端礼”含郑重遵守社会行为法则和礼仪制度规范,或做人品行端正、对人以礼相待之意。“崇智”有崇尚智慧之意,教导人们注重培养聪明才智、增强做事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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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时、四方、四象、五行、八卦等观念,是中都其余城门命名语词的渊薮。东方是早晨太阳升起的方向,对应着春季。中都东墙的正门因此称“宣曜门”、南门称“阳春门”。这里的“曜”指日光,“宣曜”有显示光辉之意。正东门面对早晨升起的太阳放射出灿烂光辉,为人间带来新的一天;一年初始,天气回暖,万物萌生,这正是“阳春”的景象,“宣曜门”与“阳春门”命名的文化之源就在于此。

南方对应着四时中的夏季,是暖热季风吹来的方向。太阳高挂南方的正午前后,也是光照最强的时段。丰宜门,是金中都的正南门,其命名语词出自《周易》六十四卦之一的丰卦。丰卦位于“离下震上”,对应着南方。卦辞说:“亨,王假之。勿忧,宜日中。《彖》曰:丰,大也······勿忧,宜日中,宜照天下也。”大意是:丰卦显示,王到祖庙祭祀,最适宜的时间是日上中天的正午。解释卦辞的《彖》说:丰卦,象征着大。卦象显示无需担忧,王适宜在日中时分做大事,也就是在太阳光芒照耀天下的时候。这就意味着,丰宜门是丰卦对应的、适宜正午时分做大事的城门。古代最重视的两件“大事”,是祭祀与打仗,所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南城墙最东边的景风门,以方位与物候为名。景风,意思是夏至过后和暖的南风或东南风。西汉刘安《淮南子·天文训》写道:“清明风至四十五日,景风至。”东汉高诱注称,景风是“离卦之风也”,也就是离卦对应的南方吹来的风。许慎《说文解字》也认为:“东南曰清明风,南方曰景风。”不过,《淮南子·地形训》又说“东南曰景风”,高诱注称:“巽气所生也,一曰清明风。”这样看来,汉代人把“景风”用作南风或东南风的代称,二者的差距并不大。三国魏文帝曹丕致信好友吴质:“方今蕤宾纪时,景风扇物;天气和暖,众果具繁。”蕤宾,指农历五月。这个季节南风或东南风吹拂万物,温暖的天气催动各种树木开花结果。金中都南墙最东的城门正处在东南方向,对于城里来说,这里最早迎来景风,命名为“景风门”恰如其分。

西方对应着四时之中的秋、五行之中的金,在五行相生相克的关系里金又生水,此即《千字文》所谓“金生丽水”的来源。中都西城墙的正门称作“灏华门”,“灏”与“浩”相通,形容水势无边无际,引申为众多、广大。如此,则“灏华”有形容收获的秋季果实累累、繁荣兴盛之意。

西墙最南的丽泽门,位于中都的西南,是《周易》坤卦对应的方位。解释坤卦的《文言》说:“坤至柔而动也刚,至静而德方。”意思是说,坤卦代表着最柔软沉静的事物,一旦运动起来就变得刚劲而恪守行事法则。西方与金相生的水,正是天下至柔而富于变化之物。聚水成泽,既是自然所为,也被视为福气。丽泽门周边的百泉溪、万泉寺、水头庄等村落或泉流的名称,表明这里历来是多水之地。“丽泽”源出与坤卦紧邻、对应正西的兑卦:“《象》曰:丽泽,兑。君子以朋友讲习。”唐代经学家孔颖达阐述道:“丽犹连也,两泽相连,润说之盛,故曰丽泽兑也。”这里的“说”,就是“悦”。综合上文可知,“丽泽”出自兑卦,意思是两个水泽连在一起,彼此关系就像人与人之间无比和谐喜悦一样。志同道合的君子欢聚一堂,相互切磋对于道义的认识,正符合兑卦刚柔相济的精神。唐代柳宗元把朋友之间的交流砥砺称作“丽泽之益”,也是大家相连相悦使自己得到进步之意。正西与西偏南都属于西方的范畴,因此金代才以“丽泽”为西墙靠南的城门命名。

北方对应着四象中的玄武,因此,中都北墙大致居于中间的城门称“通玄门”,即通往玄武代表的北方的城门。这里原本是辽代的通天门,金代改为更有传统文化意味的通玄门。会城门,是中都北墙最西边的城门,对应乾卦所指的西北方向。卦辞说:“乾,元亨利贞······亨者,嘉之会也。”大意是说,乾卦象征着极其通顺,有利于占卜问事。亨,是美好事物的会聚之所。这样看来,会城门就是美好事物由此汇聚于城中之门。

光泰门,是北城墙上最靠东侧的城门,它所处的中都东北隅是《周易》艮卦对应的方向。光泰,意为发扬光大,应是以美辞寄托心中的期望。艮卦的卦辞说:“艮,止也。时止则止,时行则行,动静不失其时,其道光明。”意思是说,艮卦是教导人们静止的卦。时势要求静止就保持静止,时势要求行动就开始行动。无论行动还是静止都不违背时势的要求,这样的处事之道就能使前途一片光明。据此看来,“光泰门”的命名与艮卦中的“其道光明”相通,甚至可能就是以此作为语词选择的依据。这样的历史文化传统,未来还将在元大都的城门命名中得到强化。

金中都是在古代蓟城旧址上发展起来的最后一座大城,这个时期命名的城门在元明清时期的诗歌中仍不鲜见。扼守中都通往太行山东麓大道的彰义门,甚至成了明代北京外城广宁门(今广安门)的别称,丽泽门在当代又通过桥梁或区域的名称得以复活,历史的文脉也在绵绵不断地得以延续。

作者:孙冬虎

来源:《北京地方志》2023年第3期

选稿:耿 曈

编辑:王玉凤

校对:贺雨婷

审订:刘 言

责编:耿 曈

(由于版面有限,文章注释内容请参照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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