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颜三卫”,一个明朝历史中神秘的名号,曾经是明朝北境一支无往不利的蒙古精锐,明史记载:

“(大宁卫)带甲八万,革车六千,所属朵颜三卫骑兵皆骁勇善战。”

这些归诚大明王朝的蒙古勇士在新王朝中被作为重要的军事力量而礼遇有加,甚至一度成为影响大明王朝征战的胜负手。后来朱棣发动“靖难之役”的第一步,便是借兄弟情义从北平进入大宁卫(今内蒙古宁城,管辖今河北长城以北,内蒙古西拉木伦河以南与辽宁西部三省交界地带),在挟持宁王的同时一举收获“三卫彍(guō)骑及诸戍卒,成祖复选其三千人为奇兵从战”,获得了与建文帝南下叫板的核心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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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支强大的精锐力量,为什么在靖难之役后便逐渐淡出了明朝历史,他们的消亡又如何同时敲响了大明的丧钟?

瓦剌崛起前后朵颜三卫的南迁

朵颜三卫的归附起源于一场明代的捕鱼儿海之战。明朝军队占领大都之后,逃到漠北的大元朝廷并没有马上崩溃,而是依旧占据漠北、西北等地与明朝南北对峙,成为明朝这个初生王朝的边患。于是,明太祖朱元璋在洪武二十一年(1388)策划了一场堪比卫青霍去病曾经的那次绝漠远征,大将军蓝玉、王弼等率军十五万,趁北元汗廷驻牧捕鱼儿海(今内蒙古呼伦贝尔市的贝尔湖)之际发动突然袭击,将北元太尉蛮子当场斩杀,除北元可汗脱古思帖木儿与其子天保奴等数十人骑马逃脱外,七万多北元士兵、宗室贵族均被明军俘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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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战之后,北元汗廷的基本力量消亡,忽必烈之弟阿里不哥后裔主导的瓦剌部落与东部蒙古鞑靼部落开始了对大汗权力的争夺,蒙古草原再一次分崩离析。丧失了漠北靠山的东蒙古各部开始大规模投靠明朝。《明史》记载:

高皇帝有天下,东蕃辽王、惠宁王、朵颜元帅府相率乞内附,遂即古会州地置大宁都司营州诸卫,封子权为宁王使镇焉。洪武二十二年(1389)置泰宁、朵颜、福余三卫指挥使司,俾其头目各自领其众,以为声援。

当时,元朝末代辽王阿札失里率部归降,其所领地朵因温都儿兀良哈千户所(朵颜元帅府)、台州等处怯怜口千户所,和灰亦儿等处怯怜口千户所,也就演变为了“朵颜”“泰宁”(台州在元代归泰宁路)和“福余”(即灰亦儿)三卫。明朝统称三卫为“兀良哈三卫”或“朵颜三卫”。

三大部落基本分布于今天大兴安岭东麓一带,处在中原、漠北与东北三大地缘力量的交汇处。

永乐初年,明成祖重建朵颜三卫。由于当时朵颜卫脱儿火察对明忠诚无二,遂以朵颜卫居首。明成祖朱棣为酬劳朵颜三卫的功绩,册封“余三百五十七人,各授指挥、千百户等官,赐诰印、冠带及白金、钞币、袭衣……自是三卫朝贡不绝”。从而使朵颜三卫继续成为横亘在漠北与东北之间的明朝的重要军事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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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好景不长,进入15世纪后,历史时期最后一次小冰期开始直接影响整个北方地带,自明初开始的寒冷气候达到了顶峰,游牧民族的南迁侵袭欲望愈加强烈。

明宣宗宣德初年,一直在远处游牧的朵颜三卫的兀良哈人开始从大兴安岭一带南下,进入原大宁都司一带的滦河两岸放牧,虽然刚开始遭到了明朝边将的阻止,宣宗亦下敕谕禁止之。但曾经辉煌的大宁卫那时已然是一座空城,整个大宁都司属于荒废状态:

“大宁诸卫官军多逃,于口外相聚刦掠,罪本难容……后出于一时畏罪逃聚,衣食无资。遂至劫夺,陷为盗贼。”

于是,大宁都司所在的长城以北一带逐渐成为朵颜三卫躲避寒潮天气的好去处。

与此同时,蒙古高原上瓦剌部落在与东部鞑靼的竞争中崛起,以马哈木、脱欢、也先祖孙三代为首的绰罗斯家族成为草原上的新霸主(这个家族后来成为准噶尔部的王族,诞生了清代准噶尔部的名人绰罗斯·噶尔丹)。同时,瓦剌部在与鞑靼部争夺漠北控制权的过程中不断向东北一带扩展自身势力。“土木堡之变”前后,瓦剌对明朝开始大规模进攻,当时作为三卫中实力较强的泰宁卫都督拙赤被杀,脱脱不花出兵辽东时,兀良哈头目也多死于战火,福余卫人马逃奔恼温江(嫩江),泰宁、朵颜二卫降附瓦剌部,并受其驱使与明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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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曾经风光无二的朵颜三卫一度成为瓦剌集团攻略明朝边境的马前卒,站在了明朝的对立面,同时也因被战争裹挟驱赶而继续向南迁徙到距离明朝边境更近的区域。到15世纪中期以后,朵颜三卫已经逐渐由嫩江、洮儿河流域与大兴安岭南麓,迁至开原至喜峰口以西地区,游牧于明蓟辽边外。

自此,朵颜三卫成为完全毗邻明朝边境的游牧部族,也从有距离感的军事盟友变成了战和不定的邻居。

朵颜三卫亡于左翼蒙古

瓦剌部在与明朝的冲突后,逐渐撤回了其军事行动,并开始向明朝朝贡,以示和平。与此同时,朵颜三卫在解除了北部边防的紧张状态后,也开始寻求与明朝恢复正常的朝贡关系。明朝考虑到朵颜三卫在地理上的重要性,以及其作为北方防线的一部分,对明朝的安全具有不可忽视的作用,因此决定对朵颜三卫采取和平扶持的政策。尽管朵颜三卫有时会有小规模的边境冲突,但明朝从大局出发,依然保持了与朵颜三卫的和平关系

在15世纪末期,达延汗即位并统一了东蒙古的各部落,成功将分散的领地整合为六万户。达延汗将这些部落分为左右两翼,左翼包括察哈尔、喀尔喀和兀良哈三万户,驻帐于察哈尔万户;右翼则由其一子济农统率,涵盖鄂尔多斯、土默特和永谢布三万户,驻帐于鄂尔多斯万户。达延汗对蒙古高原的整合自然波及了朵颜三卫:

“成化二十三年(1487),朵颜三卫为虏酋那孩等率众驱逐劫掠,各携人畜入关避匿。北虏那孩领三万人马至大宁金山并老河等处。将尔部下伯颜等抢杀。并掠去畜产万计。尔俱挈家于近边藏匿,又被北虏追杀。有遗弃老幼,不相顾藉者。事下兵部言:三卫夷人,实为边蔽,今其为虏迫胁不已。不及时绥怀,恐失其内向之心。仍遣译谕三卫,听其暂驻近边。虏退还收部落,勿为虏所吞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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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廷称朵颜三卫为“夷”,而称鞑靼蒙古为“虏”,显然是将朵颜三卫视作“羁縻属部”来对待,并深切知道他们作为边蔽的重要性,甚至明廷关于蒙古的信息,主要也来自朵颜三卫的报告,于是明朝皇帝专门下敕书曰:

“其有伶仃孤苦者,量给米布赈恤。遗弃人口,遇有亲人认领。给还完聚,待事宁之日,尔等仍回原卫。保尔家业,收尔部落,各守臣节,忠顺朝廷。”

在朝贡贸易中,兀良哈三卫随同鞑靼蒙古部一起朝贡,明朝明确告知蒙古部使臣,兀良哈(朵颜)是 “我朝设立属卫,彼之朝贡自有常例,今尔无故纠引而来,甚非所宜” 。为了满足朵颜三卫的请求,明廷将朝贡人数由五十人增加到一百人,其目的就是希望兀良哈人能够感恩明朝,为明朝防护边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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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明朝始终将兀良哈三卫视作自己的肘腋藩篱,但是蒙古高原上各部落的纵横捭阖是明王朝始终难以预料和把控的。

十六世纪中期,蒙古高原上的左右翼六万户发生分裂,达延汗长孙卜赤作为蒙古部落的新继承人,其威望仅仅能维持其在左翼蒙古(东部喀尔喀、察哈尔与兀良哈)的统治,右翼蒙古部落的实际权力被掌握在达延汗的另一个孙子俺答汗手中。这位俺答汗带领土默特部众迁徙到逼近大同门户的大青山麓丰州滩地区(今内蒙古呼和浩特),建立了呼和浩特的前身归化城。

这位掌管右翼蒙古的首领从1532年开始便迫切想要得到明朝的“通贡”待遇,然而当时的明朝却屡屡严词拒绝这位右翼“大汗”的申请,甚至悬赏捉拿俺答汗入关。随后,恼羞成怒的俺答汗便在1542年六月大举进攻山西。仅两个月,就“掠十卫、三十八州县,杀掳男女三十余万、牛羊豕畜二百万,衣袱金钱称是,焚公私庐舍八万区,蹂田禾数十万顷”,随后又入侵宣府(今河北张家口)与明军激战,最终在嘉靖二十九年(1550),俺答率十余万铁骑围北京三日,明主将仇鸾采取坚壁之策,任凭俺答劫掠京郊,俺答在饱掠之后扬长而去,史称“庚戌之变”,也被人戏称为第二次“土木堡之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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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明朝将重心集中在河套地区之时,蒙古高原上的局势也发生了变化。公元1546年,蒙古大汗卜赤(达延汗)去世,其子达来孙(达赉逊)继承了大汗之位。打来孙统领的直属大汗察哈尔部原本长期游牧于宣府(今河北宣化)、大同塞外(即今锡林郭勒盟一带)。随着右翼俺答汗势力的迅猛增长,打来孙的部落担心被吞并,在卜赤的授意下向东迁徙,进入大兴安岭地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