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霞姐。
在去“孤胆英雄”陈洪远家拜访前,我还想着这个孤身入敌营,6小时毙敌16人的老兵会不会很严肃。
见面后,很意外。
传说中的孤胆英雄,更像个儒雅的学者。待人亲切,轻声细语,说起话来还有一些腼腆。
八十年代,陈洪远可是真正的明星英雄,他的故事激励影响了无数年轻人,书信都收到几万封。
四十年过去,英雄现在的生活如何,那场战争对他的影响还有哪些?
带着好奇,开始了他的传奇之旅。
很多人问我,你打仗的时候怕不怕?
说老实话,我当时真没感觉到怕。我们看到一些电影电视剧,那些武功高强的人,胆子就很大,什么都不怕。
艺高人胆大,这一点我是深有体会的。
我1980年入伍,到84年上战场,已经算老兵了。
在部队时,我一直是师、团两级的训练尖子,团里的“钢板靶”对抗比赛,我多次第一;师里的“神枪手”比赛,我也是第一,师里还给我记了“三等功”。
用轻机枪打射孔靶,把射孔靶放在400米的距离上,从卧倒装子弹,到打中射孔靶,我只用6秒。
因为军事素质过硬,我被任命为4班的班长。也正因为军事素质过硬,才有了后来孤身入敌营,毙敌16人的经历。
1984年4月28日,收复老山拔点还击作战正式打响。
我118团担负主攻老山的任务,以1营向老山守敌侧后穿插,断敌退路,阻敌增援;2、3营从老山东西两翼向心突击,与1营协同全歼守敌。
我所在1连担任1营的尖刀连,我时任2排4班班长,穿插时率本班担负连队后卫跟随前进。
27号晚上,在侦察兵的带领下,我们依次按序列出发了。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老山丛林里,我们靠着钢盔后面涂上的荧光点,用绳子和战友牵连起来,一步一个脚印、小心翼翼向前挺进。
因为地形太过复杂,大家竭尽全力还是走丢了不少人,这也让我本能担心起来。
4月28日拂晓5时56分,我军数百门火炮对老山地区之敌同时开火。
然而由于战前上级对穿插路线的困难程度估计不够,导致1营还未穿插到位,就遭到了越军的猛烈炮火反击。
瞬间地动山摇,大树拦腰截断,荆棘草木横飞,屋子大的弹坑出现在眼前。
从战后缴获的越军作战地图上得知,我1营的这条穿插路线早已在越军预料之中,早已标定好炮兵了射击诸元,只等我们进入射程。
越军用来实施炮火拦击的全是105毫米榴弹。这种炮上安装了瞬发引信,一碰上树枝就会凌空爆炸,弹片覆盖面如伞状,直径100米范围内的人都难以防避。
我1营各连穿插队形被打散,伤亡惨重。
我1连在副营长顿景田和连长胡湘江带领下奋力向前冲刺,大部分脱离了越军炮火覆盖地域。
然而连队后尾就没那么幸运了,为了躲避敌人的炮击,我命令全班利用地形地物,迅速散开防炮。
山高林密,地势险要,加上天色未亮晨雾弥漫。这一散开,我4班的建制也被打散了。
我在密林中一边防炮,一边寻找战友,但都没有找到。
迷雾中想起战前首长们说过,在山岳丛林地作战,容易被敌人的炮火打散或者走散,如果遇到了这种情况,那就是各自为战。
就是让我们哪里有枪声就往哪里打,枪声就是命令,枪响的地方就是主战场,高的地方就是主峰。
此时想到这些话,佩服首长的料事如神,也更加镇定了自己,就自觉去寻找敌人阵地了。
现在回想,那种自觉是怎么来的呢?
我认为,首先就是目睹一个个战友被无辜打死,心中满是对敌人的仇恨,只想报仇。
另一个还是自己有过硬的军事本领,胆量也就大了一些。艺高人胆大,在战场上也实用。
耳边是接连不断的炮火声,脚下是锋利的藤条、荆棘和野草,我用手中的匕首竭力清扫出一条勉强可通过的道路,艰难朝着枪声前行。
来到一处高地前,身边突然落下两个炸弹,一左一右,我迅速卧倒翻滚,躲过了左边的炮弹,却翻滚到了右边的炮弹边。
本以为自己小命不保了,没想到炸弹没响,定眼一看,原来是个哑弹。
虽然是虚惊一场,但我也更加谨慎往前走,战火连天中,任何炮火都是没有眼睛的。
我小心翼翼地往高地上走,突然间,一道1米多高的铁丝网出现在眼前,里面还有纵横延伸的堑壕和交通壕。
观察了一下,估计这可能是越军的某处警戒阵地。
根据枪声判断,我们主攻连队应该正在从其他方向对该高地进行进攻,敌人的注意力不在我这边。
天赐良机,这真是个偷袭敌人后背的极好机会。我当即决定深入敌阵地,碰到敌人就打,配合主力夺取胜利。
下定决心后,我翻过铁丝网,小心翼翼跳进敌人的战壕,悄悄向山上搜索。
后来证实,此时高地上的越军被西侧主峰方向和北侧118团9连的攻击所吸引,对我摸上来的高地东侧戒备疏松,为我毙敌创造了有利条件。
当我接近高地顶端时,发现在一侧堑壕处有一个黑乎乎的坑道口,隐隐约约地听见里面越南士兵在聊天。
听不懂说什么,生平第一次直面敌人,我还是深深呼吸了两口气,稍微镇定了一下自己,才悄悄接近坑道口,扔进两枚手榴弹。
手榴弹爆炸后,我又朝坑道里打了几梭子子弹,听里面没有动静,我才走进坑道检查,一数,灭掉了7个敌人。
他们身边还放着两门六O迫击炮和一些炮弹。看来这是一个正在防炮的炮班。
我本来想把这两门炮炸毁,但想到动静太大,招来麻烦只好作罢。
就在我要转身离开时,突然感觉自己动不了。
一看,原来一个尚未断气的越南士兵,抓住了我的枪管,情急之下我赶紧对其脑袋补射了一发,结果了对方的性命。
我换了弹匣,向坑道深处爬过去,拐了一个弯,竟然摸到越军睡觉的地方。
刚到床边,这时有几个敌人讲着话弓着腰走了进来,由于坑道里光线比较暗,敌人没有发现我。
我埋伏在坑道里,当敌人离我4米多远的时候,我端起冲锋枪,哒哒一扫,敌人来不及躲避,又被我干掉了4个。
然后我迅速走出坑道,顺着战壕搜索前进。
突然,在一个拐弯的地方,与一个敌人碰了个面对面,我们倆一时间都愣住了,反应过来同时闪身隐蔽。
此时敌人不敢过来,我也不敢过去,怎么办?
狭路相逢勇者胜,我快速取下一枚手榴弹,一拉环就扔了过去。
没想到手榴弹碰到了壕壁弹回来,正好落在我的脚下,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迅速捡起扔了过去,手榴弹落在了敌人的头顶上爆炸。
我冲过去一看,敌人已死。
我也没想到,这才一会儿的功夫,我已干掉了12个敌人。
三战三胜,也让我的胆子越来越大,决定就这样继续顺着战壕向前搜索。
这时,我的弹药储备已经不够了。
好在越南士兵使用的枪和我们的是一样,我索性就从越南士兵遗体上取下弹匣,插在自己的弹带上。
继续往前,坑道七扭八歪,在连续拐了好几个弯道后,接近了坑道的出口。
在这里发现前面的空间十分开阔,里面挖了一个暗堡,听到暗堡里还有滴滴答答的声音,是电台的呼叫声,应该是个指挥部。
我掏出一枚手榴弹,有点不放心,又掏出一枚手榴弹,同时拉环扔了进去,只听“轰轰”两声巨响,我端着冲锋枪,冲进去一看,炸死了3个敌人。
其中一个脖子上还挂着一具望远镜,手上拿着一个密码本,应该是个指挥官。
我把望远镜取下来挂在我的胸前,把密码本装进了我的军用挎包里。
此时电台里还在不停地呼叫,我就用战前所学的越语,对着电台说了两句:“嗄恩笔包威瑞,空抖杭提丢叶嘎恩!”意思就是“你们被包围了,不投降就消灭你们!”
我说完这两句话之后,电台里没有声音了。
我本来想用此电台跟我们的部队联系一下,结果没联系上。我背起电台准备往外走,但电台很沉,背着它很不方便。
我把电台最关键的零部件取下来,装进我的军用挎包。其它的能销毁的都销毁,电缆线、电话线剪断,电台耳机杂乱,像录音机的东西也扯下来摔在地上。
捣毁了这个指挥所,我才走出洞外,此时太阳已经在头顶,应该是中午了,周围山头还有枪炮声。
我继续搜索前进,听到高地下面的枪声很激烈,估计是自己人在打这个高地了。
没走多远,遇到了一个短洞。因光线充足,短洞里面的情况看得很清楚。
从我进去这头摆着3个木箱,另一头摆着各种各样的武器弹药,中间还有一张床,床上还放着一床被子。
我很好奇,这木箱子里面装着什么东西?把木箱打开一看,里面装的是他们的档案,一些文件资料,还有军装。
一看,是一套军官服,还有军衔。我想把他这个衣服穿上,伪装军官去打敌人,不就更得心应手了。
但我刚把军官服穿上,又反应过来,不行啊!
我们的人很快就上来了,我穿着敌军的服装,还没来得及分辨,就把我干掉了。
想到这,我立即换上了自己的服装,并把敌军服装上的肩章和军衔取下来装进了我的挎包里,留作纪念。
刚处理完,就听到洞外有敌人说话的声音,说着话就进洞来了。
第一个敌人走进洞里,发现我的枪口对着他,吓了一跳,立刻举起双手,意思是我投降了,别打我。
但是,这个家伙很狡猾,他举起双手后快速向洞口外退去,想逃跑。我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一个点射,将他击毙在洞口内。
枪声也惊动了外面的敌人,对着洞口猛烈扫射,封锁住了洞口。
形势直转,我成了被困住的那一个。
好在这个洞不规则,子弹全部打在了拐弯处。
敌军知道子弹肯定打不中我,扔了一枚手榴弹进来,手榴弹离我大约一公尺,我很想把它捡起来扔出去,但又不知道时间有多长了,如果一捡就爆炸,那我就完了。
在这极其危急的时刻,我迅速从床上扯下一条棉被盖在身上,手榴弹爆炸了。
我检查了一下,发现右手腕打进了一块碎弹片,其他地方没有受伤。我用手指捏住弹片,一咬牙就把它给拔出来了。
这时我与洞外的敌人形成了对峙,敌我都不知对方的情况,不敢轻举妄动。
为了麻痹敌人,我卧在地上准备装死,如果敌人敢进洞来检查,我就干掉他。
谁知狡猾的敌人不敢进洞来,竟然放一条伸着血红舌头的大黄狗进来。
就在大黄狗离我2米多远的时候,我扣动了扳机,哒哒两声,大黄狗在惨叫声中倒地抽搐了几下就死了。
我知道敌人是想用这条大黄狗来试探我,此时敌人已经知道我还没有死,他们人多,如果把两边洞口都封住了,那我就出不去了。
不能呆在洞里等死,我必须离开这里,想着就朝我进来的这一头冲出来了。
冲出来没走多远,不知哪个方向朝我打来一梭子弹,弹头穿了一层土以后,打到了我的钢盔边沿,把我的钢盔打卷起来了,弹头打在我的左眉毛中间。
弹头钻进了我的左眉毛骨里,我用手一摸,还有三分之一的弹头露在外面。
我用手捏住弹头,一使劲就把这颗带着血和肉的弹头拔出来了。
鲜血一下子就喷出来了,半个脸都被鲜血糊住了,左眼也什么都看不见了。
剧烈的疼痛使我有些眩晕,我想用急救包包扎,可身上的急救包在穿插途中被密集的植被刮丢了,怎么办?
我想了想,又退回去洞里,把敌人的棉絮撕开,简单地包扎了一下。
这时候,高地上一片安静,敌人是不是跑光了?
我钻出洞,赶快把高地上能见到的武器弹药都收集起来,防止敌人再来反攻。
刚收集完,就听到高地下面有人,是不是敌人的部队来了?
声音越来越近,我侧耳一听,不是越南人说话,是我们的人在说话。
再一听,这个指挥员就是原来我们1连的副指导员周辉,打仗前调到6连去当指导员了。我得赶快与他取得联系,免得搞误会把我给干掉。
我双手撑着战壕大叫,“副指导员,赶快上来,敌人已经被我干掉了。”
指导员一听,怎么敌人的阵地上有人说中国话,也一下没反应过来,问:“你是谁啊?”
“我是1连的陈洪远啊!”
周指导员喊我赶快下去,他们要搜剿高地了。我也忘记了疼痛,东摇西晃跑了过来。
周指导员见我伤口还在流血,立马叫卫生员用急救包对我的伤口重新进行了包扎。
我本想留下来一起坚守阵地,但周指导员担心我的伤口感染发炎,没同意,派我们连6班火箭筒手罗全送我下山,他也是被敌军炮火打散的。
考虑到战友们坚守阵地需要充足的武器弹药,我除了留4枚手榴弹应对突发情况外,其余的武器弹药、以及缴获的战利品都交给了6连的战友们。
罗全扶着我走了一段路程,想着阵地刚攻下来,为了防止敌军反扑更需要人手,我就让他回去。罗全回去后,我一个人慢慢地往山下走。
没想到,接下来竟是我人生中最难的4天3夜。
我只艰难走了几百米,先后遇上三个重伤员:118团无后坐力炮1排1班的程洪;两腿负伤的2连战士宾旭伦;两腮被子弹打穿的1连战士陈明。
我们四个都负伤了,宾旭伦完全走不了,怎么办?
带大家爬上阵地去找部队,又担心碰上敌人或者踩上地雷;下山的路不仅有陡峭的山坡、断崖阻挡,也随时都可能遇上溃退的敌人。
走不了,不如我们四个就地防御,等待部队救援。
我将随身携带的四颗手榴弹一人发了一颗,如果敌人来了,就用手榴弹对付一下,万一对付不了,只能留一颗以身殉国,绝不做俘虏。
时间在一分一秒过去,水喝光了,又没吃的,只能让伤轻一点的程洪去找一些芭蕉杆嚼嚼,情况越来越糟糕。
我因失血过多,也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清醒时我决定不能再等了,爬也要爬回去。
我们四个相互搀扶着往山下一点点挪动,程洪伤势较轻,走在前面应付突发情况,我在中间便于前后照应。
越走越累,越走越走不动了,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每一个人的伤口都已经发炎,个个都在发着高烧。
走已经走不动了,爬100米也要花好几个小时。
大家口渴得很厉害,发现前面别人走过的脚印里还有点泥水,我们爬过去用嘴吸。
但水太浅,根本吸不上来,正巧我口袋里有一支钢笔,连忙掏出来,用它来吸吮脚印里那点救命的泥水。
就这样,我们4个把几个脚印里的水都吸干后,又继续向前爬。
开战到这里,我第一次感到了绝望,我没有倒在敌人的枪口下,却在路上被活活渴死饿死,你说冤不冤!
其实,在我们艰难往下爬的时候,我团向昆山副团长和我们1营的刘年光营长带人一直在寻找我们。
他们一边走一边喊,有一回距离我们藏身的草丛里只有五六米远,可其他3个伤员已经昏迷过去了,我连答“到”的力气都没有了,就这样错过了一次机会。
到了第4天,向副团长和刘营长,仍然带人继续寻找。
首长下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们分成几个小组,拨开草丛拉网式寻找,终于找到了已经昏迷的我们。
刘营长和战友们紧紧地抱着我们,扒开嘴唇,给我们灌了几口随身携带的桔子罐头里的甜水,我们几个才慢慢苏醒过来。
等我真正醒来,已经是在医院的病床上。
我们获救后,送到山下野战医疗所,对伤口进行处理后,医疗所再把我们送到落水洞直升飞机备降场,用直升飞机把我们送到不同的军医院紧急救治。
后来有人问我,老山战场最难忘的是什么?
说实话,不是6小时毙敌16人的畅快,是这4天3夜的煎熬,和战友间的不离不弃。
我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左眼还是因眉骨那里的伤口感染严重,不得不手术摘除了眼球。
医生说可惜了,早两天送到医院都能保住眼睛。
但我从来没有为自己的负伤感到沮丧、难过,那么多战友都留在了老山上,我能活着已经是个奇迹。
我孤身入敌营的经历本不会为人所知,在医院疗伤时闲聊时偶然说起,开始大家都不信还说我吹牛。
上级听说后,特意成立调查组,按我说的,原路做了一一勘查。
最后证实了我的歼敌战绩:6个多小时毙敌16人和一条军犬,破坏敌电台一部,还捣毁了50号高地上越军的一个连指挥所,这个指挥所为越军步兵313师122团6连指挥所。
我也因此荣立一等功,被中央军委授予“孤胆英雄”荣誉称号。
1985年,在有关部门的安排下,我在上海做了眼底修复手术,同行的还有战斗英雄史光柱、安忠文等战斗英雄。
我虽说摘除了一只眼球,但不影响另外一只视野,人称“一目了然”;安忠文、史光柱两只眼睛都看不到,只能是“目空一切”了。
从医院出来后,我们都成为了“老山英模报告团”的一员,在全国各地做巡回报告。
那个时代,还是崇尚英雄的时代,所到之处,无不受到当地群众的热烈欢迎。
我们的事迹很快传遍了全国,成了当时的“英雄明星”。
但我心里很清楚,是人民给了我莫大的荣誉,我不会躺在功劳簿上过日子,更不会因为戴上英雄的桂冠而脱下战士的头盔。
我的父亲也是一名老兵,在国家需要时,披甲上阵参加了抗美援朝,在和平时解甲归田,回到贵州省镇远农村老家,做了一名普通的农民,从没想过要功劳。
我父亲那一代的军人是这样,我也是这样。
我从来没把自己当成英雄,真正的英雄是那些为国捐躯的烈士们。我更不是功臣,功劳属于全体参战将士。
战后这么多年,我是这样想,也是这样要求自己的。
1992年,为了能和北京工作的爱人团聚,我离开熟悉的老部队,调到北京卫戍区某团任职。
在皇城脚下,我也有过一段如芒刺背的经历。
当我站在单位不远的金融街高楼大厦前时,几个白领连我身上的军衔都要好奇地问上几遍,这让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盛世不能忘国防。
我一直在思考,如何让辖区国防教育与时代合拍。
我到大学请教专家学者,走访友邻单位。两个多月的集思广益,我决定办一个全民都能参加的国防教育社会大学。
建议得到区领导认可,设计的方案很快予以实施。
经过3年的不懈努力,北京市西城区建成了全市首家区级国防教育基地,率先实现了国防教育进入企业、机关、学校、社区。
这些年,我除了干好本职工作外,还同家人尽自己所能,和爱心人士一道助残扶残,帮扶英烈亲属,关爱伤残退役战友。
在职期间,我拒绝了组织上安排的专车,每天骑自行车上下班,几次分房我都让给更困难的同事。
2013年,我退休后,战争创伤的后遗症越来越严重,视力减弱,经常头痛,但为了宣传好英雄历史、老山精神,我还是尽可能奔走在宣讲活动的现场,直到晕倒在宾馆。
很多人或许不理解,但只要想想长眠在烈士陵园的先辈和战友,扪心自问,我们又能拿什么来告慰?
战争造就英雄,而英雄只为终止战争。
战争结束后,回到和平的社会,英雄的另一场战争才刚刚开始。
陈洪远很乐观,他没有谈及自己的眼疾,也没有谈及随时可能的晕倒、突然引发的癫痫,以及夜里的噩梦。
他讲得很轻松,我们听着很英勇,其实没有人可以真正的感同身受,他经历了什么、遭受了什么。
对像陈洪远这样的战地英雄来说,他们从高度高压高度紧张的战场上活下来,世界改变了,人生也改变了。
面对鲜花和掌声,面对日复一日的工作,面对自己亲密的家人,他们还是像战场上一样坚强果敢、踌躇满志、意气风发吗?
漫长的一生,英雄的盛名是荣誉,也是负重。
他们可以忘记杀敌,忘记伤痛,忘记负面的情绪,但忘记不了并肩的战友,更忘不了牺牲的烈士。
陈洪远战后第一次重返麻栗坡,好的那只眼睛就哭到模糊,视力从此没能恢复。
曾经一起背靠背的兄弟,他活着,他们留下了,这种幸运太痛了。
所以他才会不遗余力的奔走呼吁:盛世不能忘国防。
离开前,陈洪远老英雄给我们唱了一首歌,那是战后老兵们最喜欢的《小草》:
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
从不寂寞,从不烦恼,你看我的伙伴遍及天涯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