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77
2021年和2022年，网络电影分账榜的第一分别是恐怖题材《兴安岭猎人传说》和《阴阳镇怪谈》，卖点是悬疑惊悚和怪力乱神。2023年，分账第一是《奇门遁甲2》，武侠题材；今年是《黑白潜行》，警匪题材，都是动作片。这两年间，动作片在网络电影分账前排的比重有明显提升，大有取代过往民俗志怪类型的趋势。
相比之下，院线动作片好像没那么吃香。今年红了一部《九龙城寨之围城》，大大提振了相关从业者们的信心；粉丝翘首以盼徐克的新作《射雕英雄传：侠之大者》。但在此之前，纯粹的动作片、武侠片在院线已几近销声匿迹了。
没片，自然也就没人跑得出来。剧集市场这两年倒是爱拍“武侠+”，长得俊俏或者有点舞蹈底子的流量小生纷纷跑去当“武侠大男主”，就连拍权谋、宅斗的古偶都得来几场看上去像模像样的打戏。
但他们毕竟不是真的会功夫的。网络电影里有拍《目中无人》《东北警察故事》系列的谢苗，有刚杀进来没多久的释小龙，安志杰这一年开机和播出的动作片就有近10部，他们都是练得硬桥硬马的打星。但剧里这些小生，靠的多还是替身、威亚、特效，打戏的近景那是不能细看的。
难道动作片的复苏，和能真刀真枪来两下子的硬汉，就只能出现在网络电影里吗？
拍动作片最头疼的是没人可选
拍动作片最头疼的是没人可选。
出品过《目中无人》《东北警察故事》系列的厂牌轻刀快马，最近又推出了一部新作《捉刀人》，由释小龙、唐文龙、淳于珊珊、屈菁菁等主演，于9月28日上线爱奇艺云影院，今天上午10点转免。
从片名可以看出，和《目中无人》系列一脉相承，《捉刀人》讲的也是捉刀人的故事。与谢苗饰演的成瞎子并称为“四大捉刀人”的“豺狗”裴兴，为公道以牙还牙奋起复仇，与恶势力一决高下，是典型的传统武侠片。
但不同于《目中无人》的一人一马一江湖，《捉刀人》中除了主角裴兴，还有赫连柔、墨门铁树、四脚蛇、疯刀子、地陀螺等反派捉刀人们。他们打法不一，个个和裴兴有一场恶战。
上哪找这么多会打的动作演员呢？轻刀快马自成立以来一直在拍动作片，但拍的都是谢苗。动作片不能只有一个谢苗，但要合作新的动作演员，身手要和谢苗旗鼓相当，形象要过得去，观众还得比较熟悉。数来数去，也只有释小龙了。
“你选的余地没有那么多。”制片人魏君子告诉骨朵。“如果是演文戏的演员，能选的有好多。可是能打，又有点知名度，就没有什么可选的，来回就那几个人。这是我们最头疼的事情，也是动作片目前面临的一个困境。”
《捉刀人》中四大捉刀人之一的“白头公”，找的是《少林寺》导演张鑫炎的徒弟、56岁的淳于珊珊。第二大反派燕易川，是轻刀快马的御用反派刘峰超。其他反派捉刀人们，赫连柔也是轻刀快马的御用演员王奕彤，她还同时演了大boss韩鲁的手下魏彦，和释小龙分别有两场打戏。韩鲁的另一个手下齐锋，是《捉刀人》的动作导演张韦，四脚蛇是武行张乐，都没有过表演经验。但是会打，同时又能和镜头配合上，也没有其他人更合适。
“所以我们现在的工作就是找人才，在武行的训练体系里面，去找一些有才华、有潜质能成为动作演员的人才。”
动作演员缺失，动作指导的存在感也不像动作电影黄金期时那么强了。无论是2010年港片开始北上，还是张艺谋、冯小刚等内地的大导演拍古装大片，为了保险起见，请的也都是程小东、袁和平、洪金宝这样的大牌武术指导，年轻的武术指导一直没有机会。但网络电影来了，很多没有机会拍大银幕，或者在剧里没有办法过足瘾的动作指导，都来了网络电影赛道。“所以最近有好多其他动作指导也进来了，不止我们这几个。”魏君子说。
轻刀快马内部也在进行梯队建设。他们的下一部待映作品《鹰犬》，男主角变成了刘峰超；动作导演是《捉刀人》导演秦鹏飞的师弟杜晓辉，秦鹏飞担任监制；编剧是轻刀快马的策划张淋，团队内部培养出的人才，团队初代的导演和编剧杨秉佳、许少飞为他保驾护航；导演则是初代的导演文普。
“《鹰犬》确实是我们内循环的第二阶段，不管是杨导还是飞导都来护航，看看能不能在第二阶段再把一些新的团队打出去。我现在也在找有没有更新的力量能够加入我们第二阶段这个团队，但是还没有找到。”
低成本有一点好处，是可以试错
拍《捉刀人》的想法，始于《目中无人》的筹备和拍摄初期。《目中无人》系列做了捉刀人这个职业，但两部《目中无人》都只有成瞎子一个捉刀人。剧本里其他捉刀人的部分，碍于成本和主线集中度的考虑都砍掉了。但一个IP要想扩展成“宇宙”，只有一个主角是明显不够的，还是得有其他捉刀人的故事。
《目中无人1》是魏君子的试水之作，成本低于800万；《目中无人2》一开始的目标是院线，成本肯定高于第一部，但也控制在武侠片进院线的最低预算标准内。
轻刀快马的节奏是一年一部武侠片，2020年和2021年底拍了两部《目中无人》，2022年下半年《捉刀人》开机。魏君子透露，《捉刀人》虽然排在第三部，但是它的成本比《目中无人2》还是低了很多。抛去演员的预算，纯制作成本也就是《目中无人2》的一半高一点点。“因为对于我们来讲，要拓展‘捉刀人’这个江湖职业设定，目标定位还是在网络电影赛道，那我们就要把整个成本控制下来，这个是一开始就达成的共识。”
《捉刀人》的成本虽然高于《目中无人1》，但其实也没有高多少，整个拍摄周期只有27天，还转了两次景，从横店转到了象山，又从象山转到了阿拉善，时间非常紧张。导演秦鹏飞和他的团队只能白天晚上地抢时间。
相比于《目中无人1》，《捉刀人》能够展开手脚的是动作戏，秦鹏飞的优势也在动作层面上。因此《捉刀人》在动作设计、动作场面和动作的拍摄周期及丰富度上都做了加强。不仅反派阵容强大且全员能打，打戏的场景也更丰富，有一打一、一打二、一打三，每个反派相对来说也有一些性格刻画。
“《目中无人》系列的反派面目其实是没有那么清楚的，因为它还不是一个江湖感的东西。到《捉刀人》的时候，我们想要做江湖群像式的人物关系，所以在动作上需要下很大的功夫。虽然预算也不够，但我们还是要试一下。”
导演徐克曾经跟魏君子说过，低成本是他们最大的武器。要在控制成本的前提下完成突破，而不是用尽可能多的钱去堆砌效果。网络电影的预算、成本、时间注定了没有办法拍出一部完美的电影。
不过，低成本也有一点好处，就是可以试错。院线电影的试错成本太高，而动作片又是性价比最低的片种。80年代香港电影最辉煌的时候，连一个ending都可以拍一个月。
“王宝强跟我讲，《一个人的武林》里他跟甄子丹最后在马路上的打戏拍了27天，我们一部《捉刀人》的时间。你说每个镜头那是什么感觉？这怎么比？所以你如果那么去做的话，大家不要拍了，没法拍。”魏君子对团队的要求是尽心尽力就好，如果有拍下一部的机会，再在下一部里改进问题。
从《目中无人》系列到《捉刀人》，这个IP最让观众觉得不尽如人意的地方就是故事简单。一个原本冷血麻木的捉刀人被公道唤醒，进而完成一场向上复仇，故事模式一脉相承。但拍《捉刀人》的时候，《目中无人2》刚拍完不久，三部作品中只上线了一部《目中无人1》，观众对《目中无人》系列的反馈没有办法体现在《捉刀人》中，而是反应在了轻刀快马的第四部武侠片《鹰犬》上。
《鹰犬》的背景设定在宋朝，讲述一名捕快卷入赈灾银盗窃案后不断调查真相的故事，武侠感与现代感兼具，人物、故事包括动作都完全不同于前作，可以看作是一部“武侠警匪片”。
“武侠片这个赛道我们还是要拍的，所以一定要通过观众的反馈，及时调整我们创作的一些方法和方向。每个导演在自己擅长的层面上发挥他的优势，团队尽力去帮他在剧本、制作以及后期上全面护航，把品控做好。”
动作短剧没法拍，但动作电影已经崛起
拍完《目中无人》《东北警察故事》《捉刀人》，后面的动作片要怎么拍？
首先，网络电影目前面临极大的生存困境，空间正在被短剧挤压殆尽。再者，这一赛道之所以能快速发展起来，靠的是题材红利。暴利期时，几十、几百万成本的网络电影都能卖到两三千万。但哪怕成本涨到上千万，这个市场的天花板也还是两三千万，偶尔有一部能到四五千万，但是数量也极少。
网络电影下有短剧的追赶，上有流媒体电影天花板的制约，生存空间越来越窄。而且对动作片而言，如果成本升不上去，就没办法实现质的突破，一个月拍一场大戏跟一个月拍一部电影的精细度自然是没法比的。但要是加钱，网络电影的成本和利润都已经见顶了，市场空间又不支持。
所以，魏君子目前并不考虑进军短剧赛道。网络电影能提供给观众的情绪价值和猎奇爽感，短剧可以做到更加直给，且通过非常简单的拍摄完成。更不用说动作片成本高，在以小博大的短剧赛道里根本没有盈利空间。“要让我去做短剧，我也不拍动作片，太贵了。你拍一招一次肯定是拍不好的，得不断地NG，全是时间，时间就是钱。所以短剧这一块，我不知道怎么去做。”
不过，网络电影虽然正在面临种种困境，但并不代表动作片没有发展空间。香港动作电影虽然没落多年，但是在其他地区，动作电影相继崛起。泰国有《拳霸》系列，日本有《浪客剑心》，印尼有《突袭》，韩国有《老手》，印度的《RRR》横扫全球多个奖项，美国的《疾速追杀4》全球票房近4.4亿美元。甚至在网络电影市场，推出过《疾速追杀》系列、《极寒之城》的8711特技团队，也拍了流媒体电影《惊天营救》，在Netflix上线四个星期，就有9900万订阅用户观看。全球不同的动作团队都在拍动作电影。
动作电影在全球院线全面开花，到了今年，香港终于推出了《九龙城寨之围城》，内地票房6.84亿，香港票房1.1亿，位列香港电影史上华语电影总票房第二位，并将代表香港角逐第97届奥斯卡最佳国际剧情片。
“动作片这个潮流还是能起来的，我觉得不局限于网络电影。尤其是今年出来了一批爽片，包括《默杀》《重生》《周处除三害》《浴火之路》等等，它们是真真正正的类型片，是目前这个形势下观众最想看的片子。动作片也是类型片的其中一种，我觉得机会也蛮大。”魏君子表示。
虽然短视频会抢夺长视频用户的注意力，但动作片相对其他类型来说，境况还是好些。因为动作片本就是B级片、cult片的代表之一，特征就是简单、粗暴、类型杂合，与短视频的简单直给异曲同工。只是动作片所传达的情绪，或许需要根据社会情绪做出相应的调整。
随着经济环境下行，普罗大众对宏大叙事的兴趣越来越低，他们只会更加关心与己相关的人和事。比如《目中无人》系列和《捉刀人》，讲的都是主人公为一个不认识的人求公道，“侠”的概念浓厚。但今年卖座的类型爽片，则是为了自己的亲人向恶人复仇，《默杀》《重生》《浴火之路》都是如此。而复仇也是动作片最古老的母题。
“我感觉‘复仇’是今年这些片子冒出来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它会让观众感觉爽。所以后边不管是创作武侠片还是其他动作片，我们也会思考怎么去跟社会情绪和观众的心理契合。”
动作片风口已至，对于轻刀快马来说，未来还会不会顺势瞄准院线，取决于谢苗。去年，谢苗特别出演了由刘德华、谢霆锋主演的电影《怒火漫延》；今年，安乐电影的老板江志强为他量身定做了一部动作电影《火遮眼》，由《九龙城寨之围城》的动作指导谷垣健治担任导演，两位印尼的格斗家加盟，剑指全球市场。
下个月，轻刀快马也将要开拍《东北警察故事》系列的全新一部。基于对谢苗的规划考虑，这一部《东北警察故事》在内容、制作等层面上都进行了全面升级，魏君子的目标是“不能比《火遮眼》掉得太多”。至于会不会上院线，则要看《火遮眼》上映后的票房成绩。
“如果《火遮眼》很好，谢苗有幸成为新一阶段动作演员的代表，观众又认可，那是不是《东北警察故事》能有这个机会？”
网络电影对魏君子来说，是一个特别好的锻炼平台，培养了团队对类型的把握能力。虽然目前，中国的功夫多还存在于网络电影里，但根据今年的形势判断，未来也不是没有可能在院线电影中复兴。毕竟重口味、大尺度、强调爽感和及时释放的片子在今年部部卖钱，而这些情绪与网络电影也是相通的。
“我知道的是，从今年中后段开始，很多电影公司就在找那些拍网络电影拍得还不错的导演将来去拍院线。因为我们之前培养了大量比较文艺、偏作者表达的导演，他们的作品很好，但是不够类型。所以我觉得未来有机会看到很多网络导演拍院线的作品，未来几年一定会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