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将军不懂儿女情长?
长征路上,女红军邓慧清分娩难产,缺医少药,在路边的草棚下痛苦挣扎。敌人的追兵越来越近,枪声越打越响。带兵的将军见状,果断下达阻击命令:给我打出一个生孩子的时间来。身边的团长很不理解,说为生个孩子而牺牲这么多战士值吗?将军听罢,火冒三丈,吼道:我们现在流血牺牲,不就是为了孩子们吗?不就是为了孩子们能过上幸福生活吗?
这位带兵的将军,名叫董振堂。董振堂(1895—1937),河北邢台人,自幼习武,中学毕业后投到冯玉祥麾下,就读保定陆军学校。中原大战后,董振堂担任国民革命军第26路军第25师73旅旅长。1931年12月14日,董振堂与赵博生、季振同在江西宁都宣布起义,率领1.7万官兵投奔苏区,震惊中外。万里长征路上,董将军指挥红五军团,走在整个部队的最后面,担负后卫任务。董振堂万里辗转,万里血战,成为红军中打出来的名将、杰出的军事家。长征胜利时,他和红五军团得到“铁流后卫”的称号。
董振堂将军
甘肃省高台县,位于河西走廊中段西部,城南是海拔五千多米的祁连山脉,山顶是终年的皑皑白雪,城北则是荒无人烟的戈壁荒漠。高台县城,南北两面都是高山和广漠,河西走廊在这里变得很是狭窄,故而这里成为丝绸路上的咽喉要道,自古乃是兵家必争之地。1937年1月1日,红五军军长董振堂,率领部队赶到高台城下,猛攻马步芳守军,一举攻克县城。国民党为委任的高台县长马鹤年见大势已去,带着1400多名守军缴械投降。
董振堂打下高台,马步芳极为震惊!
青海军阀马步芳,深知董振堂骁勇。中原大战爆发之前,冯玉祥的国民军曾经营甘肃,董振堂和孙连仲指挥过青海马家的队伍。时隔多年,甘肃再遇,马步芳、马步青对付董振堂红五军时,格外谨慎。董振堂红五军路过武威时,敌守军马步青的手里捏着两个团,硬是没敢开一枪。然而,董振堂这次占领高台县城之后,马步芳下决心和董振堂决战。
1937年1月3日,马步芳委派的总指挥马元海,调动马禄、马彪、韩起功的3个旅,以及炮兵团、手枪团,外加甘州、肃州的两万民团,包围了高台城。马步芳的主力驻扎在西面,以阻止董振堂部西进;其余的敌人则分布在城东和城南,企图切断董振堂部与其他红军的联系。敌我兵力对比超过十比一,马步芳摆出架势,企图把董振堂红五军围歼于高台。
西路军总部给出的命令是坚守高台。
董振堂红五军进高台时,所部两个团,2000多人,弹药奇缺,每支步枪平均只有13发子弹,每挺机枪不到100发子弹,炸药和手榴弹也不多。董振堂将军接到总部的坚守指令,放弃突围计划,立即把县城的铁匠和木匠都请来,加紧赶制大刀和梭镖。又组织部队搬运砖头和石头,集中到城墙,准备对付攻城的敌人。后来,这些自制武器在战斗中发挥了很大作用。
1937年1月5日,红五军进入高台的第五天,敌军向着高台发起猛攻。董振堂将军派兵把守西城外和东关外两座小庙,把两座小庙加固为碉堡和制高点,形成拱卫全城的两道屏障。
——高台西城外的小庙,战士依托有利地形,誓与阵地共存亡。战士们打得英勇顽强,坚守了一周时间。敌人不惜代价,连续四昼夜轮番进攻,付出惨重代价。1月12日的当天,马元海调来几十门火炮,集中猛轰,打光了上千发炮弹。我两个排的防守战士,全部壮烈牺牲,城外碉堡被敌占领。
——高台东关外的小庙,由一个加强排防守,战士打退敌人无数次冲锋,击毙和击伤敌人上千人。12日当天,敌人见碉堡久攻不下,就采取了恶毒的火攻的办法。他们在碉堡的周围囤积柴草,连同民房一起点燃。熊熊烈火中,这个排的30名战士全部壮烈牺牲。
——17日,敌人在猛烈火力掩护下,从四周架着云梯攻城。此时,董振堂红五军经过连天血战,伤亡很大,能战之兵只剩三分之一,弹药也将损耗告尽。敌人以为守城红军没有能力抵抗了,于是一拥而上。待敌靠近时,战士们就用砖头、石头、冰块打敌人。伙夫、马夫、女战士和伤兵,也都上了城墙,他们打退了敌人的一次次进攻。
宁都起义后到达延安的官兵
1月18日佛晓,敌人在密集枪炮的掩护下,头上顶着铁锅,架云梯来攻城。此时董振堂先前收编的1400人民团中有人叛变,与城外敌人里应外合。在叛军接应下,敌人马忠义部在城西南打出一个缺口,蜂拥进城。
至此,孤城高台进入巷战。
敌人从缺口进了城,由西向南步步推进。城墙上和巷道里,红军战士与敌人展开了白刃战。枪炮声和喊杀声响成一片,城内到处流血,敌我不断伤亡,整个高台被巨大的悲壮气氛所笼罩。
巷战中,董振堂军长带着二十多个战士,四处机动,与敌作战。在这种至关危急的关头,董振堂在城门楼上仍作了血战动员,之后带头去阻击敌人,与敌人进行白刃战。血战中,将军的胸膛被敌人的子弹击中,从高高的城墙垛口上摔到城墙外侧的脚下。就这样,一代名将陨落高台。
与董振堂发动宁都起义的赵博生
此日,董振堂和2000多红军将士壮烈牺牲。
董振堂牺牲之后,被马元海割下头颅。将军的这颗人头,被泡在酒缸里,先拿到西宁给马步芳过目,马步芳又把这颗人头送到南京请功。红五军兵陨高台的消息传出,延安上下至为伤悲,人们在宝塔山下为董振堂与红五军牺牲将士召开追悼会。追悼会上,毛主席深情地说:“路遥知马力……(董振堂)是坚决革命的同志!”
1949年4月,百万雄师过大江。4月25日,第三野战军34军警备南京,严防敌特在城内捣乱搞破坏。进城的34军军长何基沣,早年与董振堂是同窗,两人同时就读保定陆军学校,彼此之间感情很深。何基沣知道,董振堂牺牲后头颅被马步芳送到南京请功。
何基沣下令寻找董振堂头颅
何基沣进南京,想起这颗头颅。
从被俘特务的口中,何基沣得知,董振堂将军的头颅1937年在南京示众后,被保留了下来。抗战时期这颗头颅被带到重庆,抗战胜利又回到南京。南京解放前夕,敌人把这颗头颅扔到雨花台的一条沟渠里。何基沣闻讯,潸然泪下,给驻南京的34军官兵下达命令:寻找董振堂的头颅。
遗憾的是,多方查找,没能找到英雄的头颅。可以肯定的是,这颗头颅最后的归宿在南京雨花台。
几十年后,重修雨花台烈士纪念碑。这通高达42.3米的石碑,暗含我军攻占总统府、解放南京城的日期——1949年4月23日。为迎接这一天的到来,牺牲了很多烈士,董振堂为此流尽了最后一滴血。2009年9月,董振堂被评选为“100位为新中国成立作出突出贡献的英雄模范人物。”
80多年前,长征路上,董振堂那句——“给我打出一个生孩子的时间来”,仍让我们一瞬体味到将军的多情与悲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