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焘是丰城卖冰饮的。冬天取冰藏窖,热天做冰饮售卖。
有一年,一位客人向他预订了几百碗冰饮,预备筵席上用。
忽然喜从天降,胡焘一家皆兴奋难当,到了这天全都停下手里的活计来帮忙。为感激客人这次光临,趁着端午佳节,又送上艾草人、五色水团并粽子等各色赠礼。
客人吃了粽子后特意登门找到胡焘,问这种粽子的做法是从何处学来的。
胡焘告诉他,是十多年前从一位邻家小兄弟那儿学来的。
客人又细问他对方的长相和口音,胡焘这才反应过来:“你就是当年住在我家隔壁的小兄弟?”
客人点头笑道:“正是!”
胡焘很是感慨:“当初你生重病,家人带你到外地四处寻医。一转眼这么多年过去,想必你的身子已经完全恢复了。”
客人摇头道:“实话告诉你,我并非原来的那一位兄弟,我乃是狐仙。当初他病入膏肓,无药可医,而我又恰巧需要一具身躯寄住,他答应与我作交换。我帮他奉养父母,他将身躯交给我。他离去前曾经请我品尝过自家做的粽子,因此我认出熟悉的味道后才找上你。”
胡焘听着眼眶不禁有些湿润,没想到那孩子终究还是没能活下来,不过所幸其父母还能得人照顾余生。
因过去两家往来频繁,也算半个家人,胡焘自此便拿狐仙当作朋友看待,狐仙也很乐意与他结交,两人时常坐在一起喝茶论道。
一天,胡焘又收到狐仙的邀请。因着就在隔壁,门也没锁好就往外走了,直到深夜才回到家。
一进门,陡然感到寒气逼人。明明是盛夏,屋子里却如冰窖一般。
胡焘点上灯后一下就看到了地上堆成山的冰块,还真让他给说中了。匆忙跑去查看冰窖,果然少了许多冰块,也不知是谁干的。
隔天,两人相聚时,狐仙发现胡焘心情不佳,因而问起。胡焘垂头叹气,称自家的铺子今年才刚刚热闹起来,却马上就要关门了。狐仙问他原因,得知是冰窖里的冰块少了许多,也不禁好奇起来。
“家里一整年的吃穿就靠这段时日的营生了,如今却……来年也不知该如何度过……”胡焘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狐仙猜测是他的同行:“也许是眼红你的进账,咱们挨个去看看,总能抓出贼人来!”
胡焘从铺子里随手舀出一碗冰雪冷元子给他:“你看,这样的大伙都会做,做得也都差不多,谁还能靠这个发家?我又有什么可令人嫉恨的呢?”
狐仙这会儿不说话了,因他突然发现碗口有同类的气息。
又到深夜,狐仙让胡焘将一碗冰饮放在门口,还特意放了一大块冰在旁边。门户大开,刮起一阵有些甜腻的凉风。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门口有了动静。胡焘跑出去看,却还是不及对方的手脚快。刚一出去贼人就没了影,只留个倒下的空碗。
他赶紧叫狐仙过来看,狐仙看过后,从光滑的后背拔出一根长长的白毛,抛到了空中。白毛飘起来后,立即指引出一个方向,领着他们往前走,很快就在河边找到了来不及跑远的火狐狸。
“火狐狸也会贪图凉快呢!只不过管你是人是妖,这天底下可没有白拿的道理!”狐仙一边走一边气愤地喊道。
火狐狸自知不是他的对手,乖乖停了下来。
狐仙趁机拿了绳索将它绑缚严实,拎着它如火焰般的大尾巴将它倒提起来,转头对胡焘道:“这个品类可不多见,它的血肉随便割下二两都能卖出高价!”
火狐狸一听这话,口吐三大瓢白沫,这些天偷吃的冰饮都吐尽了。
狐仙不理会它,继续对朋友说:“若是将他的头骨单独取下,剔除干净,便是最上乘的皇家贡品也不及此物价值。”
火狐狸听后终于忍受不住,过度惊惧而昏了过去。
狐仙这才正色道:“只让它受点惊吓,又哪够弥补胡兄的损失?我说的话句句属实,如果胡兄真想要它的头骨,我便代你取下。但如果你想要得到更多的钱财,咱们还能走另一条路。”
胡焘现下只想弥补亏损,便求他赐教。
狐仙告诉他,这火狐狸的皮毛乃是治疗一种寒症的良药,比任何方子都要灵验。最后,他附在朋友耳边悄声道:“城南徐大夫现今有位治不了的病人,你找他就是了。”
到了白天,胡焘按照指引找到徐大夫,告诉他自己偶然得到了一味灵药,能治好严重的寒疾。
徐大夫在这里开设医馆半辈子了,而今年逾花甲,仍旧坚持每日坐诊,附近的居民都十分信赖他的医术,甚至连不少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都要绕路来此看病。
上半年有位贵公子来为自己的老父亲求医,据传什么方子都用遍了也不见效,因素来听闻徐大夫的声誉,便将希望交托到他身上。
徐大夫尝试着治疗了两个月,病人的病情却不见任何起色。他仍旧不撒手,继续加猛药,结果老人家身子更不好了。
怕名声败坏,徐大夫死不承认自己的医术有问题,一直拿些术语来敷衍。又怕贵公子去别处寻医,将病人得了寒症的病况都给瞒了下来,外人都不知是何病。
贵公子带着生病的父亲在这一拖再拖,也快没了耐心。可徐大夫每回都说过一阵就会起效了,加上其他的病人都为他说话,贵公子反倒不好甩脸子走了。
因病人身份尊贵,一般的人都难以接触到。胡焘还得经过徐大夫之手才能将灵药交到病人手上,徐大夫为免他声张出去,要他签了字画押,才肯用他提供的药。
药才送去半天,贵公子突然欣喜登门,一见到徐大夫就激动难言,缓了缓才能说出话来,称老父亲的病刚刚发作了一次,但症状都要比过去轻许多,脸色也好多了。如今便是来向徐大夫要余下的灵药。
徐大夫面上维持着微笑,推说良药难得,得改日再来。等贵公子一走,他立刻找到胡焘,想从他这里拿到灵药。
胡焘知晓是那药起作用了,回他道:“不是不给你,但我也不是那白做好事的观世音菩萨。”
徐大夫头一次被人威胁,却又不得不低头,只得拿出真金白银向他买药,谁知胡焘却拒绝了:“不,我要亲自见一见我的病人。”
徐大夫怒了:“你以为人家会相信你这个毛头小子会治病?”说是这么说,其实还是怕胡焘露面,事情败露。
胡焘早就猜到他不肯退步,也不着急。
果然,不到三天的功夫,徐大夫就急得跟什么似的,因他后面给病人开了自己吃的药,又害得病人难受起来,只得跑来求胡焘拿出剩余的灵药。
胡焘依旧还是原先那番话,需得自己和病人见上一面。徐大夫没了办法,贵公子那边又在催,便喊了几名壮汉要抓胡焘逼他拿药。
胡焘早叫来了狐仙朋友,狐仙三两下就解决掉这几个壮汉。
“原本敬你是个救死扶伤的仁医,不想与你动武。可你要害人,咱可就由不得你了!”
打闹的动静引起了路人的注意,徐大夫躲闪不及,被人认出,这事很快传了出去。自此,人们对他的医术和为人都存了三分质疑。
经过一番折腾,贵公子才知是这位魁梧的青年为自己父亲找来神奇的灵药,不免对他更加敬重。
等到父亲彻底病愈后,便给了一大笔酬金,还特地设宴款待,与胡焘结为兄弟,此后又给他的铺子带去了更旺的人气,胡焘的生意也一年比一年好,家人的生活也越加富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