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韩国女作家韩江获得2024年度诺贝尔文学奖后,相信不少人像笔者一样,慕名去追看她的作品。
热度最高的《素食者》,是曾击败两位诺奖作家、成为亚洲首个布克国际文学奖的获奖小说。
相信我,千万别打开这本书,尤其是女性朋友们。
它让身为女性的我感受到一种纯粹恶意的冒犯!
所谓“东亚女性的痛苦”似乎成为作者取悦“审丑”而肆意展览的奇观——
童年是原生家庭的出气筒;婚后是丈夫眼里干活和泄欲的工具;社会中是邪恶男凝下的随意品评幻想的对象……
读完的感觉,是被一种空洞的哀怨如浓稠的粘液一样包裹,从心理到生理上感到反感和厌恶!
一个被男权压迫下的现代主妇,她自我意识觉醒后的反抗就是不吃肉,幻想成为一株植物,直到绝食饿死。
她的力量来自于伤害自己的身体?!
没有宏观叙事,没有时代基调,没有深远的意义,把目光聚焦于狭窄家庭中的女性困境,写她们的柔弱悲苦,当然没问题。
但同类的止于这个基调的小说,诸如《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坡道上的家》……日本那些用显微镜观察女性主义的作家已经写到极致,细腻到无出其右!
更别说《使女的故事》、《灿烂千阳》、《天空的另一半》这些触及女性苦难深处,振聋发聩,传递深远文学意义的作品了。
韩女文学题材乏味,充斥了太多病态的呻吟和自怜,书里的韩男是一副副动物性的躯壳,冷漠、龌龊、无耻、自大、肮脏……
诺奖的光环之下,不缺人为《素食者》作赋,读书平台里面大量的溢美之词已经到了令人不适的高度。
2024年了,如果还大书特书“走不出家庭的女性困境”,标榜“看见女性苦难”的丰功,在两性的不公上纠缠撕扯,那上个世纪初的“娜拉”、“祥林嫂”、“子君”、“小团圆媳妇”们,又该立于何处?
充斥全书的那种反胃的感觉,来自于对女性角色随意揉捏的物化。
《素食者》的女主英惠一直处于失语状态,小说拢共三个章节,分别是丈夫、姐夫和姐姐的第一人称叙事。
英惠在他们眼中成为一个被想象的客体,面目模糊,给读者一个被符号化的受害者形象。
在丈夫的眼中,英惠是“世上最平凡的女子”,娶她就是因为姿色平平,毫无个性。这样就可以坦荡地拥有配得感。
毕竟他那二十五岁之后隆起的小腹,再怎么努力也长不出肌肉的纤瘦四肢,以及自卑“短小”,这些在妻子的平庸之下都有了底气。
对丈夫来说,英惠是婚姻里的一个商品,因为划算,实用,才有了存在的意义——
- “每天早上六点起床,为我准备一桌有汤、有饭、有鱼的早餐;
- 她从婚前一直做的副业也或多或少地贴补了家用;
- 她少言寡语,很少开口向我提要求。下班回来晚了,周末冷落她,也不会抱怨。”
丈夫可以在起床迟了后想当然斥责“你疯了吗?怎么不叫醒我?”;在上班前没及时享受到熨衣服、打领带、提笔记本的服务时破口大骂;在催促中妻子切破手指耽误他进食而大发雷霆;在妻子突然决定吃素,他不问缘由,只关心自己吃什么……
纵使英惠热爱读书、厨艺精湛、生活能力出色,但这位被照料得连起床都无法自理的丈夫,依旧心安理得地说出那句:
“她可是我在这世上挑了又挑的、再平凡不过的女子了。”
丈夫想象出的最温情的家庭画面,就是男人们围坐在客厅喝酒、烤肉,女人们则聚在厨房里热热闹闹地聊天。
他一面想要“平凡的妻”,一面又嫌弃妻子“无趣”,一面受用妻子的能干,一面又抱怨“不够温柔”。
最让人倒尽胃口的,是对“贤惠温柔”的妻姐的意淫!
当然姐夫也不遑多让,对英惠的性幻想下作到令人作呕。
姐夫以“搞艺术”之名,想当然地不管家庭,整日为所谓的“创作”痛苦来痛苦去,把经济的压力和养育孩子的重担全撂给妻子,还一腔怨气看不上妻子过于温柔、毫无个性!
在姐夫眼中,妻妹臀部的胎记是对他暗中的引诱,木然的态度,是对他的欲拒还迎。
英惠精神异常展示出来的独特,点燃了姐夫狂热的欲望,他套上艺术的外壳一步步诱占了那具意识混乱的身体。
身为读者明知是虚构的故事,都无法忍受书中男性角色的病态粗鄙,然而上至英惠的母亲、下至英惠和姐姐,都堪比忍者神龟,就那么逆来顺受,把所有的压力委屈都吞咽下去,兢兢业业伺候这些该死的男人!
英惠想成为一棵树,不吃不喝,真的是觉醒是反抗吗?
她还是将父权、夫权压榨下的痛苦向内归因,以自我毁灭的姿态向世人昭示——
女性囿于家庭的困境是多么的沉重。
明明可以触摸到问题的边界,明明可以选择可以挣脱,但角色的悲剧重力堕入泥淖,这种意识流的呈现为了堆叠苦难而堆叠苦难,它只想单纯地展示受难,让你看到、让你共情、让你难受而已。
如此之窄的女性题材之下,把情绪塞得密不透风,除了添堵,愤懑,《素食者》可传递的女性力量真的非常稀薄。
第三章的《树火》,个人觉得把小说的立意拔高了不少。
英慧想成为树的求而不得太过抽象,她的痛苦隔着文字的虚妄,切不到现实的皮肤。
姐姐仁惠是小说里最正常的人,她的挣扎是日常的、世俗的,因而尤其锋利。
正如《月亮与六便士》里所说:
“人的最原始的天性赤裸裸地呈现在你眼前,你看到的时候不由得感到恐惧,因为你看到的是你自己。”
为艺术而癫,为自由而疯,那不是常人的选择,普通人没有什么余地,被责任裹挟,硬着头皮也要活下去。
正如仁惠,童年时父亲醉酒发狂,弟弟可以跑,妹妹可以倔,她小心翼翼伺候着煮醒酒汤,消解些父亲的怒火,用懂事换取少一些的挨打。
结婚后,丈夫不挣钱,她就拼命工作,赚钱买房,给儿子一个安身之处,竭尽全力兼顾着事业和家庭。
手术,独自去医院;下班,匆匆接孩子。
妹妹“疯”了后,被丈夫抛弃,父母放弃,甚至因为妹妹和姐夫的“家丑”,家人连带对仁惠都避之不及。
唯有姐姐站了出来,因为必须有人支付住院费,也必须有人担任监护人的角色。
儿子高烧不退的时候,精神病院打来电话通知妹妹失踪,拖着几天没睡的身体,她又做上几样素食,踏上去精神病院的公交车……
韩江在书中这般写道:
“残酷的时间公平得跟水波一样,载着她那仅靠忍耐铸造起的人生一起漂向了下游。坚韧性格和与生俱来的诚实品性,让她懂得必须独自承受生命里发生的一切……借助这种务实的惯性,她才得以在时间的洪流中克服一切困难。”
仁惠顺从地在社会属性中扮演女儿、妻子、母亲、姐姐的角色,忍受暴力的父亲,忍受冷淡的丈夫,忍受养育的辛劳,忍受家庭丑闻与经济的巨大压力。
她做不到如妹夫、父母一般冷漠,做不到如丈夫一般自私,更不能像妹妹那样“发疯”……
唯一崩溃的一次想结束生命,在想到年幼儿子的霎那,仁惠就清醒了。
痛苦总是由道德责任感强的人承受,这也是普通人走不出的宿命。
很多人批判姐姐的这种社会化的顺从,觉得把“尖刀”刺向自己的英慧才是命运的勇士、奋起的反抗者。
其实艰难地活下去,往往更需要勇气。
姐姐柔韧隐忍的形象,和当下无数个传统女性的一生重叠,她们没有姓名,是别人的“母亲、妻子、女儿、姐妹”……
她们吞下那些切实的责任、世俗的重压,咬着牙独自忍耐、消化。因为太沉默,因为向来如此,所以她们的痛苦似乎并不存在,成为理所应当。
反复出现的那句“时间继续流逝”,将命运干涸而清晰的车辙无限延伸。
去忍受生命赋予的责任,去忍受现实给予的平庸和卑琐,活下去。
理想主义吃不饱饭,也解决不了任何现实问题,那些琐碎的、世俗的、不体面的一切,才是大众生活的一种常态。
同样表达韩国当代家庭女性困境的,还有之前热度很高的《82年生的金智英》。她们所有的苦难都来自于男权社会惯性下,有形与无形的性别暴力。
不同于金智英一直都在为压抑的当下努力地找寻出口,《素食者》里的女性对于被物化和性化是完全的驯服。
妹妹英慧选择鞭打自己,来惩罚世界。姐姐对她那创造不了丁点儿家庭价值的丈夫,一句重话也说不出,忍气吞声。
她们年轻,有能力,有社会价值,却允许造成她们所有痛苦根源的丈夫对自己为所欲为。
尽管我理解女性在社会以及家庭属性中的性别弱势,但是真的无法共情!
韩男那窝在巴掌大的地方滋养出来的自卑又自大,对外低头哈腰对内吆五喝六的卑劣猥琐,岂能代表整个“东亚男性”群体?!
读书平台看这本书时,大半的留言都陷入男和女的对立情绪中争论。
一部获得诺奖的文学作品,如果最后落定到这么狭隘的意义里,未尝不是一种荒诞。
韩江在颁奖致辞中说她在写作时,经常会思考“人类的暴力能达到什么程度”,她创造英惠是要刻画一个誓死不愿加入人类群体的女性。
人性是一个万能的模具,无论什么放进去,都能深刻起来。
如果以人性的角度来看,小说或许就是一场彻底的虚无主义,生命如树叶般脆弱短暂,秋风一起,便枯萎落地。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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