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古都南京,承载了丰富的文化遗产和历史记忆。这些历史遗迹、文化符号不仅是城市根脉,也是激发创新、促进发展的不竭源泉。南京历史文化名城保护与利用,在文化遗产传承需求下显得尤为特殊。

历史文化名城保护与利用的关键和核心在于对历史文化街区的保护与“活化”。在此过程中,尤需处理好保护与活化利用关系。通过保护与有效管理,将传统文化薪火相传,焕发城市新的生机与特色。

我们拟初步分析南京历史文化街区保护历程,窥见一座国家级历史文化名城发展缩影,以期总结经验,促进古都可持续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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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子庙街景

改革开放初期:

保护与管理意识萌芽

1982年,南京入选我国第一批国家级历史文化名城名录以来,南京积极探索文化遗产保护与城市建设的有机结合。

1984年,南京市编制第一版《南京历史文化名城保护规划》,确立了包括秦淮风光带在内的五个重点保护区。同年,南京市开始对秦淮风光带的中心区域夫子庙进行改造,先对标志性建筑大成殿进行重建,又按“前庙后学”规制陆续重修;与此同时,特别按照历史上的商市重建东西市场,形成以带有清式风格为主体的“古风”建筑群。同时对部分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与振兴也成为关注焦点,“秦淮灯会”在此背景下复兴。

新建的夫子庙等复兴、改变了曾经的历史地段:原来低矮的单层建筑拆变为多层建筑,窄街小巷拓宽成大街大巷,建筑风格中融入了一些古代建筑元素等。但是,在此过程中也出现“拆真建假”,传统建筑变为现代建筑等弊病。

尤其是,建筑风格和设计千篇一律。在此过程中,本地原住民被迫外迁,与之生活息息相关的茶社、食铺、剧院等荡然,成为粘贴、复制的商业景观;具有地方特色的老字号、名人故居等被拆;承载本地居民情感寄托和历史记忆的纽带和载体完全消失。据此,夫子庙地区原住民自在生活为主、外来游客为辅的有机状态,转变为全部外来商户、游客的商业化景象。在旅游经济推动下,低端业态不断扩张,导致夫子庙历史文化内涵和地方特色不断缺失,原有空间形态发生了根本性改变。

当然,受限于此时期全社会上下缺乏对历史文化遗产保护意义认识的历史局限,相关城市历史街区更新措施还处于初级阶段,由此对具有历史、文化和艺术价值的传统民居、历史建筑等未能在规划之初进行保护。由于过度商业化,该历史文化街区氛围发生变化,损害其历史文化价值,丧失原本的传统文化特色,南京人已很难在其中寻找过去的记忆。

1992年,南京推出第二版《南京历史文化名城保护规划》,在原有基础上进一步深化。这一版本初步确立城市整体格局、历史地段及文物保护单位这三个层次的保护框架,将整体建筑风格纳入保护范畴,开始重视传统民居和近代建筑保护,不断完善建筑遗产保护内容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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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门东街景

迈入新千年:

保护与管理认识提升

南京老门东规划之前保留有较为完整的江南民居空间形态与城市肌理。

2002年,第三版《南京历史文化名城保护规划》公布,补充了对非物质性要素的保护,并提出“调整城市空间布局”的保护战略。此版规划指导了2003年南京市规划局组织编制的《南京老城保护与更新规划》,划定56片历史文化保护区,门东历史街区即包含在内。

2006年,编制完成的《南京门东“南门老街”复兴规划》要求以文化为基准,以历史为参照,将门东片区改造成综合商业、旅游、休闲等多种功能“民俗博物馆”。

随后,该街区开始整体搬迁工作,“镶牙式”保护方式仅针对有价值的民居,最终仅保护了为数较少的省市两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或曰,“镶牙变成拔牙”。

2010年8月,江苏省人大批准《南京历史文化名城保护条例》,明确“整体保护”原则,严格保护老城历史风貌、整体格局和自然环境。条例规定历史文化街区应实施整体保护,街区核心保护范围不得从事除基础及公共服务设施外的新建、扩建活动。同年,南京市政府组织实施老城南保护复兴工程,提出“整体保护,有机更新,政府主导,慎用市场”十六字方针。经过论证,老门东街区重新调整规划方案,并于2013年9月正式建成对外开放。经过调整,老门东地区缩小了街巷尺度,将早期因小区开发被拓宽的箍桶巷复原,着力恢复明清民居街巷肌理,在箍桶巷延长出来南段的街区核心区域新建两排古风建筑,复兴该地区物质空间。同时,非物质遗产要素纳入该街区保护与利用范畴,大量南京本地民俗品牌得以进驻。街区内还开放芥子园、惜抱轩文化展馆、金陵美术馆等,期盼建成历史上“商贾辐辏”“人文鼎盛”的门东。

初略回顾老门东历史文化街区十余年间的保护与利用历程,可见保护理念不断深化,在保护与利用过程中越来越关注历史文化街区空间形态、使用方式、环境风貌等要素,建筑形态也更接近传统建筑。老门东的“古式”建筑群虽然依旧是钢筋混凝土结构,但体量缩减了,多以2—3层为主;外墙贴上了仿古面砖,部分利用古建筑木构架、门窗及老旧构件等,外观亲民不少。老门东的遗憾仍然在于拆旧建新;小街小巷变成中街中巷;建筑也从一层为主两层为辅变成两层为主三层为辅;最重要的还是迁走了原住民,而人才是建筑利用的“主人”。因此,过去的居民社区同样转变为商业文化街区,历史建筑所承载的居民情感与文化记忆也在此转变中逐渐消失无踪。

不过,相较于夫子庙街区保护与改造,无疑老门东建筑体量和空间场景适当缩小了规模,更具传统街巷风貌。与此同时,商业模式也发生转变,不再局限于低端业态,而是涵盖老字号、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等具有传统文化特色的新型业态,为原有商业模式带来进一步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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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缮中的荷花塘民居

面向未来的“活化”:

保护与管理深入人心

2011年,第四版《南京历史文化名城保护规划》获江苏省人民政府批复,该规划确立“全社会参与”的方法,倡导“敬畏历史、敬畏文化、敬畏先人”的保护理念。该版规划形成城市整体格局、历史地段、古镇古村、文物古迹、非物质文化遗产多层次的保护框架体系,精细化保护建筑遗产资源。强调以小规模、渐进式、院落单元修缮的方式进行有机更新,杜绝大规模破坏重建;更鼓励居民按照保护规划自主进行修缮,建立长期的历史建筑维护机制。此版规划为南京以后城市建设中文化遗产的保护铺就了可持续之路。

例如,2015年小西湖历史风貌区在改造之初确立改善民生的目标和“小规模、渐进式”理念,采用微改造方式去保护和延续原有街巷肌理,探索基于产权及多元主体参与的更新,推动街道向功能混合发展。

2022年,被誉为南京明清民居“活化石”的荷花塘历史文化街区通过保护与再生规划论证,启动建设。该街区以确保房屋安全和改善民生为第一要务,借鉴小西湖经验,进行单元试点,鼓励居民自主更新,以微改造保护与利用建筑遗产,为打造未来的文化体验线路进行有益探索。

2023年,南京发布第五版《历史文化名城保护规划》。该规划明确将重点保护老城历史街巷和林荫道,明确永不拓宽街巷名录,严控老城建筑高度。同时,维持历史街区社会活力和延续性,改善基础设施与人居环境质量,加强遗产展示和文化传承,不断挖掘文化资源中的新型遗产。南京作为古都名城,将以传承文化遗产为核心,持续探索城市蓬勃发展,为可持续进步注入动力。

回顾四十年南京历史文化名城规划过程,有关建筑遗产保护与活化理念经历了三阶段:首先仅关注文物单体建筑,缺乏成片区保护建筑群意识,探索、认识保护理念;其次体认历史街区保护,探索城市整体保护体系;最后是精细化保护建筑遗产,引入公众参与,不断完善保护模式,为保护与活化注入新活力。这种演进反映遗产概念认识、保护理念的不断深化,从单一建筑到整体历史街区,再到公众参与的细致保护,为城市文化遗产可持续发展提供了宝贵经验。

历史文化名城内的历史文化街区是城市文化缩影,聚集大量建筑遗产和文化景观,是城市历史底蕴和独特风貌集中展示场所。在不同规模城市发展中,都需要建立起由单体对象到城市的多尺度、多层级的建筑遗产保护机制,维护古城街巷肌理和空间形态,最大限度保护各级各类建筑遗产。在此基础上,历史文化名城的活化利用,应以人为本,以提升居民生活品质和满足精神文化需求为首要目标。

在商业发展中,同样应以原住民为主,外来商贩、游客为辅,注重优先满足当地居民生产生活需求,本地居民与游客和谐互动的画风,无疑是未来历史文化名城、街区、历史传统保护的发展方向。不可局限于追求经济增长和服务游客,需放眼于改善当地人的生活环境与文化传承,这才是未来历史文化名城的核心责任和立足之本。

有研究者认为,“阆中古城在历史文化遗产活化过程中可以兼顾好改善民生与发展旅游。徜徉在古城内,闲适的原住民与探幽的旅行者一起,成为彼此的‘对景’,构成天地人和的画卷。” 无疑,这是我国历史文化名城保护的榜样,应是未来各地名城保护与活化的3.0版。

当然,不同规模、历史底蕴的城市在合理处理文化遗产保护和经济社会发展关系时有不同的难点和困境。同济大学阮仪三教授认为:“能够留存并保护较好的历史名城有其特点:一是保护了历史古城、开发了新区,比如平遥、丽江、苏州及江南的一些古镇;二是保护了历史地区和街区,比如扬州、绍兴、上海等。一些大城市和发展快的中等城市大部分已遭到破坏,而一些小城市如韩城、阆中、商丘等还保住了古城风貌。”

南京作为拥有丰富文化遗产和发达现代经济体系的超大型城市,在实现文化遗产保护和促进经济社会发展上有责任和义务探索一条“可复制、可推广、代表先进水平的历史文化遗产活化利用经验”,探索历史文化名城和历史文化街区保护的“南京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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阆中古城鸟瞰 (从中天楼上)

(周琳雅 施蓉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