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言联璧》有言:果决人似忙,心中常有余闲;因循人似闲,心中常有余忙。
办事果断的人看起来好像忙碌,其实心中常有闲暇;因循苟且的人看起来闲暇,其实心中常有牵念。
不理性的闲,是对自我的放纵和消耗。日复一日的混乱,反而容易陷入更深的焦虑。
闲也不是件简单的事儿,原来,清闲才最难得。
闲而不懒
平日,我们通过三餐、出勤等事项,赋予生活秩序。
当有大段的空白时间可以支配时,这份自由却似陷阱,容易让人混乱和焦灼。
此时,方显出自律的重要。
通过对时间的高度掌控与分配,有节制的闲,自律的闲,才是实现身心自由的途径。
丰子恺先生曾说:闲居,在生活上人都说是不幸的,但在情趣上我觉得是最快适的了。
丰子恺先生,半生颠沛,少有闲暇。即便有,也是闲而不懒,笔耕不辍,画笔不停。
就如他闲居时,脑中想的是画画。
他把书房当成一副画,以主人座位当主眼中心,其他书架、板凳、茶几、藤床、火炉、壁饰皆是这画中的点缀。
在这副“大画板”里作画,他把家具挪来挪去,直到一寸也不能动,一度也不能转,一切都呈现最恰当的位置。
而后他便坐在中心,环顾四周,这一切如百官朝天,众星拱月。布置得当了,人便精神安定。
再如某个闲月闲日,他取下挂钟,将其钟面涂成天蓝色,描上绿色的杨柳枝,接着在指针上粘上硬纸剪的春燕。
如此一来,钟表走时,便是两只春燕飞逐杨柳之间。
因为一只出色的画笔,书房里就春意盎然起来。
古人说:居处必先精勤,乃能闲暇。凡事务求停妥,然后逍遥。
生活工作首先勤快才能有所闲暇,一切事务都能处理得当才能逍遥自在。
闲而不懈怠,诸事不废,这样的闲才真正了无挂碍。
闲而不懒,克制自律,才是闲的精髓。
闲而不慵
古人说:得半日之闲,可抵十年尘梦。
闲,固然让人快乐,但如何闲,却有讲究,快乐亦有高下之分。
瘫在沙发上,花费几个小时刷刷手机,打打游戏,确实闲而快乐着,但日复一日也会令人倦怠,陷入麻木。
一个人的闲,应该像一种修行,于微小之处体悟更深的雅趣。
陈继儒《太平清话》有云:
凡焚香、试茶、洗砚、鼓琴、校书、候月、听雨、浇花、高卧、勘方、经行、负暄、钓鱼、对画、漱泉、支杖、礼佛、尝酒、晏坐、翻经、看山、临帖、刻竹、喂鹤,右皆一人独享之乐。
书中所列之事,都不过是生活里的寻常小事,看过来却不觉俗气。
这种闲,能化动为静,于无形之中慰藉精神。
我们总把“闲情”和“雅趣”并提,也是因为如此,闲而不庸,方为雅趣。
庸闲和雅闲之别,亦在于此。
清人张潮曾在《幽梦影》说:
人莫乐于闲,非无所事事之谓也。闲则能读书,闲则能游名胜,闲则能交益友,闲则能饮酒,闲则能著书。天下之乐,孰大于是!
无所事事不称闲,能陶冶情操者,才能称之为闲。
闲事,也不随意,而是另有讲究。
“焚香点茶、挂画插花,四般闲事,不适累家”, 是宋人眼中的“闲”。
焚香,静观炉烟云缕,可品得“应是水中月,波定还自圆”的自在。
点茶,细茗置瓯,以沸汤点之,在细微举止之中,体味主宾之间的无声交流。
插花,要在疏密、高低、直曲之间寻求一点平衡,也是功夫。
这些规矩多了,渐渐成就了香道、茶道和花道。
将闲事做到极致,便是“道”。闲事的最高境界,莫过于此。
闲而不孤
处于信息时代的我们,还保留的与物对话,与天地对话的能力已经不多了。
古人单纯朴素,更能在万物上有所体悟。
王阳明在《传习录》中有写:
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
花草无心亦不语,但在人的眼中却别有情怀和深意。
草木器物之类,皆需要赋之于情,所谓通物理,顺人情。
忙碌的人容易忽视身边之物,唯有闲暇静心,才能发现它们的美妙。
李渔在《闲情偶记》中说:若能实具一段闲情,一双慧眼,则过目之物,尽是画图,入耳之声,无非诗料。
古人置身于青山绿水、草木花卉之中,醉心于琴棋书画、笔墨纸砚之间,为自己营造出一个广阔的天地,安放心神,滋养灵魂。
生活在物质极大丰富时代的我们,不应该让虚拟化和碎片化,占据我们的生命,丧失掉感知和创造的能力。
物情,其实都是人心。能格物,由物及人,内心丰盈,精神自然不会庸俗。
《荀子》:中心不定,则外物不清。
有心,有感,才能格物。而善格物者,总能与天地为伴,与万物互通。
这样的人,又怎会惧怕“闲”的空白与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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