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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休这事,总让我想到了不少。以前忙着上班,下班就回家忙活自家的小农田,没什么时间去想儿子的事。他成家立业了,电话里总是说忙,见面的机会越来越少。退休后,这时间是空出来大把了,总想着去城里住住,看看他的日子过得怎么样。

终于有一天我下了决心,收拾个简单的包袱就启程了。一路上的风景变得陌生,熟悉的田间小路渐渐被高楼大厦取代。到了城里,看到那高高的楼房,才琢磨着这儿子到底是咋活的,日子过得舒不舒服。虽然和子杰通电话也没少说过这儿的好,但亲眼见到,心情又另当别论。

儿子出门接我,就在楼梯口那向我招手,看到那活生生的面孔,我心里一股暖流涌上来。“爸,日子在咱这儿,您就放宽心,什么都不用愁。”他这样说,我自然欣慰。他带我上楼,开门见山,房子不大但收拾得俏丽整齐。

儿媳妇见我一进门,立马放下手头的事,给我倒水递茶。“您一路累了吧?要不要先吃点水果垫垫?”我连忙摆手,“不用麻烦,你们忙你们的,我歇歇。”房间内有股榴莲的香味,我皱着眉头觉察,这味道可是不容易得。

“爸,家里多了榴莲,您早晨遛弯时可以顺道买些回来吗?”

对于这不算苛刻的要求,我自然没有拒绝。最初的几天,我喜滋滋地帮他们跑腿,这也算我的一份子了。不过日子一天天过去,心里却有几分疑虑。每次买榴莲回家,儿媳妇总说要放在厨房,说是要做。我也见她热情款待,上桌却没怎么见榴莲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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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怀疑归怀疑,我多次想探出口风,却终究被那林林总总的杂事所遮掩。再说了,这不好意思。想想,这榴莲确实贵了些,但每次出门买,心里就觉得深沉。“这水果那么贵,真得天天吃?”我曾这样暗自嘀咕。

但怕儿媳听闻,是以只好每次遵命行事,心里虽有龃龉,但不至于去揭破。没想这任务成了日常,几次多了,总觉哪里不妥,便也心里存着个问号,想着找个机会问问清楚。

一天,儿子和儿媳都出门不早,我正想着要不要出门走走,就在阳台上晒太阳。耳里突然传来几个女人在楼下晒太阳聊天的声音。

“哎,听说她天天让老公公买榴莲,也不知道啥用处。”

“哎,你不懂,她就是怕他闲着瞎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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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以为是好心,实际上……”

听到这,我一肚子狐疑,心又一阵不是滋味,想着要不要去问个清楚,后来又不得不打住。凭白无故闹出个不愉快,总不值得。只是,心里的疑惑未曾减却,反越发大了。

“爸,您听什么呢?”儿媳妇突然回来,冷不丁地问。

“没啥,就是楼下邻居聊得挺热闹。”我马上转移注意力,笑着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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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爸,今儿个要买水果吗?”

“哦,买买买,能不买吗?”我故作大方地说,转身拎起篮子准备出门。

当脚步落在那条熟悉的路上,我的心头再度充满了那股莫名的情结。这榴莲,和那媳妇心里究竟藏着多少玄机,我却是未得其解啊。

那天,我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像往常一样绕过街角,走在已经熟悉的榴莲之路上。心里实在烦闷,这榴莲又沉又贵,频繁跑这一趟,实在是吃不消。但脸上还得硬撑着笑,毕竟愁苦不想攀于家人面前。

经过胡同口,正打算拐进去时,隐约听见石凳旁有人在聊些什么。话语随风飘来,由远及近,而心不由自主地竖起了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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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亏得下枣了,天天让老爷子这么跑。”

“是啊,我啧啧赞叹。不过人呢,一个顶着,两代同堂可不容易。”

“想是如此,但也别指指戳戳的,您说那老爷子知晓了不是要……”

“行了,我们凭什么瞎猜啊。他们家那位是为了两口子好呢。”

我心里“咯噔”一下,停住了脚步,整个人僵在原地。原来,他们竟是在讲我们家的事?我暗自吸了口气,心里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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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声音稍稍压低了一些,却还是能听清。

“人家年轻嘛,也想过点自己的小日子,榴莲不过是个借口。”

“嘿,真有意思。可怜那公公,奔波劳碌,还不图个明白。”

听到这,我心头顿然开了。原来,她们所说的并非别个旁人,正是我那儿媳妇的谎言。所谓的榴莲,不过是个借口,她是为了给他们小夫妻留个自在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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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说不出话来,实在是没料到如此简单的水果之事,竟是藏着如此深意。心头掠过一阵又一阵的复杂情绪。这年轻人的世界,果真与我们年代不同。我是既感内疚,又隐隐心疼。儿媳妇为了不让我感觉在这儿多余,不惜编造这“榴莲障眼法”,如此劳心劳力,倒成全了他们自己的小空间。

踌躇了一会儿,我转身不再去那个摊贩,而是怅然顺着另一个方向,在巷角稍作徘徊,思索着应该如何好好面对。

“回来了?”她见我空手归来,有些疑惑,“这次的买卖咋?”

“那啥,今儿不方便,那摊位关了。”

“哦,那咱可以下次再去。”

本想说点什么,终究忍住了。儿子也刚回家,衣着松垮,见我时笑脸迎上来,“爸,休息一天也好,外边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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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沙发上,心里却隐隐不安。榴莲事很小,却在我心里掀起了波澜。我不想再给他们添任何麻烦,一颗心纠结不已。

晚饭时,她特意夹给我一块鱼,“您尝尝这个,鲜美得很。”

“哎,我正要说,我今儿在外头思考点事。”嘴里这样说着,心中却沉甸甸。

“怎的,爸,有啥不开心?”

“倒不是,只是想到点事,想了些你们年轻人的事。”

这一顿晚饭,我总埋头默默吃饮,心头反复斟酌,我该如何帮助他们找到这平衡。内心的纠结与矛盾,深扎在我生活的每个细节,一点点撕扯着我对这座城市原有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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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啥事就歇歇,电视上好戏也多,看些乐呵啥的。”儿子体贴地递来遥控器。

我点点头,心头盘桓不去的还是那几个女人的对话。看着萤幕上流光溢彩的一幕幕,那榴莲的事却像一根细长的针,扎得我满头郁结。我想,亲手解决掉这中间的隔阂,也许是时候了。

夜深人静,当屋里的人都已入眠时,我却在窗前凝视,脑中反复盘桓着白日里的那些对话。从愤怒到释然,内心犹如大海,波涛不息。我终于下了个决定:是该退回村了。

那几天,我开始陆续打点行李,想着如何开口才不至于让他们难做。房间门口,儿子看我收拾东西,有些惊讶,“爸,您打算回去?”

我点点头,“是时候了,村里的鸡鸭还等着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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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才来没多久,怎么就……”

“今个,我想来想去,想要回馒头山。这里好,但不适合我,再说你们也有自己的日子。”

“那我们啥时候去看您呢?”

“常联系便好。”我拍拍他的肩,心中既是不舍,却又是释然。

她在厨房忙碌,走出来时听到这些话,愣了愣,“要回村吗?”

“是该走哩,一个人在这久了,怕你们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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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脸上有些许歉意和挂心,“可是太匆忙了,怎么也得多住几天。”

我笑着摇头,“这里好,也谢你们待我好,但我也有我自己的地儿,该去好好打理。”

那天午后,我踏上了归途,虽然来时心情激荡,而今心情却平和下来。她走过来,递过准备的一些东西。“这些带上,哪里吃不惯就找我们的。”

提着手中的袋子,还有他们为我准备的细心,心里暖流不曾断。我拍拍她的手,“放心,你们好好做你们的小日日,这才是我心愿。”

她微笑含着些许不舍,“常回来看我们。”

“有空就来。”我这老脸上不禁爬满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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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斜阳将整座城市照得金光灿灿。站在车站,我向着故乡的方向,内心的负担却已然消解。我在想,城里的好,虽美却不是归宿;村中的土,虽朴实却是我的根。无论如何,人该找一个地方心安。

回到村里,锄头敲在地里的声音又变得清晰可闻。鸟雀的啾鸣,村上人的相逢问好,一切又像是重新开始的轮回。我的房子,站在土地的中间,无时无刻不提醒着我生命的意义在于扎根在哪里。

村里头,从一个蒲扇向另一个传递着关于这家人的说法,“回来了,城里待得不自在吧?”

“老人家有老人家的打算,人都有自己的道。”

我的心头是多么理解这样的话,那些纷纷扰扰,都是因缘下的沉淀。但这样的生活简单,竟然使人松了许多。

窗外那棵老槐树依旧,岁月不曾打磨去它的粗壮,而我在乡村的日子也将同样长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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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起望向亘古的天空,我不禁自问:在这退休后的日子里,我伸展的翅膀,究竟何时才真正完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