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寓意很好的词语都被现代人用坏了,知道的都知道。
“久仰大名”就是被用坏的一个。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也从未听过对方的名字,一见面就假惺惺地拱手连称“久仰大名”,要多虚伪有多虚伪。
我以前从未到过牛岭村,但我听到、见到“牛岭”村名字已经很久,而且是向往已久。为什么呢?
还得从我的一个业余爱好说起,那就是收藏旧书。收藏本来就是一个比较小众的圈子,收藏旧书本资料就更是小众里的小众,我恰好是最小众圈子里的一员。
前些年在长治市城隍庙星期天古玩市场上曾见到过若干本抗战时期的书本资料,封面无一例外都写有“牛岭”二字,囿于见识和经济等多种原因,这些书本资料被多人分别抢购,其中没有我。
事后懊恼很久,心里一直有一个想法:哪天一定得去牛岭看看。
吃不到鸡蛋,就看看下蛋的鸡长什么样子。不为能弥补什么,只为能聊慰相思。说句“久仰大名”,自觉恰如其分。
机会来了,国庆节假期,驱车上了高速,直奔河南林州,去看牛岭。等等,不是要去平顺的牛岭吗?上高速去河南林州是几个意思?
我给您解释一下:其一,国庆节高速免费,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其二,高速路平平展展,比起国道弯弯曲曲高高低低车多人多,安全快捷;其三嘛,下面多说几句,你就理解了。
牛岭村,是平顺县的牛岭村不假,却是平顺最东端的一个村子,紧靠河南林州市,和林州市的“红旗渠风景区”紧紧挨着。在“红旗渠收费站”下高速后,导航显示,山路弯弯,距离牛岭还有25公里。
随着漳河逆流而上,穿过红旗渠风景区,到达河口三省桥,看见了平顺县立的“石城古镇”牌子。牛岭就是石城镇所辖一山村。
导航提示不过三省桥,直接从河南岸一条小路上山。听人劝,吃饱饭。山路没走多长时间,就看见了一个路牌:牛岭山村。
同行的人不禁高兴地喊了出来:到了,到了。
我知道,还没到,因为,至少还隔着一个省。这里是河南省林州市的牛岭山村,只有再继续上山一公里左右才能到达山西省平顺县的牛岭村。两个村都以牛岭为名,也确实都处在一个山上,却是分属两个省。
要到一个陌生地方,不提前做好攻略是不行的,否则也会把牛岭山村当作牛岭村来对待。不过,河南省的牛岭山村人似乎不太爱把山西省的牛岭村叫作牛岭村,常常以西冯村来代替。
西冯村也不错,村民传说这也是牛岭村最初的名字。在明朝早期的时候,一户姓冯的人家来到牛岭定居,开枝散叶后渐成一个村庄。村庄以姓为名,由于处在牛岭山村的西边,便叫成了西冯村。
西冯村所处位置在两个山凹挤出来的一个凸出山脊处,空中俯瞰整个地形很像一个凤凰。凸出的山脊是高高昂起的凤凰头部,缩回去的两个山凹是凤凰的两个翅膀。
凤凰双展翅,欲高飞,好宝地。宝地吸引人,便有了张姓从恭水村迁来,王姓从王家庄迁来,两姓人口慢慢发展成了大多数,最早到来的冯姓倒变成了少数。
大约因此,可能觉得西冯村名不副实,就慢慢地以山为名,改叫成了牛岭村。不过老百姓把改名经过演绎成了一个传奇故事,甚至还和南蛮盗宝有关。
传说西冯村的西边有一座非常高大的八卦山,也叫石榴山,山中藏有神奇的宝贝。每当夜深人静时,人们能听见八卦山中有隆隆响声和隐隐约约的牛叫声。
有宝就会吸引来盗宝人。南蛮听说后,在一天黑夜偷偷攀爬到八卦山深处,看见一个山洞口,光芒四射,耀眼夺目。山洞里一头银牛拉着一盘金光闪闪的金磨正在磨玉石面。
银牛累了,走出山洞到漳河边去饮水。南蛮趁机用刀子对准牛背上捅了下去,结果牛被捅死了,瞬间变成了一座大石山。现在村民们居住的地方就是在牛背处,牛头还在村北的漳河中探着叫牛脑山。
从此之后,再听不到牛叫和磨响声了。人们为了纪念神牛,把这座大山叫成了牛岭山,靠山下部一些的属于河南的那个村叫成了“牛岭山村”,属于山西的“西冯村”就改名为“牛岭村”,这两个相似的村名一直叫到现在。
牛岭村和牛岭山村,就相差一个字,很多人猜想原来是不是就是一个村?询问村里老百姓,得到准确答复:不是!
牛岭村和牛岭山村,从来就是两个村,还分属两个省,但同处一座山的西东上下,关系非常好,古时候甚至到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以前,两个村的姻亲相通一直不断。
牛岭村现有国土面积3646亩,其中耕地面积417亩,全村才有122户365口人,人均耕地能达到亩余。农民在乎的是土地。而牛岭山村据说人均耕地仅有三四分,这也是过去牛岭村能吸引牛岭山村姑娘上更高的山嫁过来的原因。
牛岭村所处在高山上,感觉上很高,其实海拔只有540米左右。整村座西北朝东南,背风向阳,下临漳河,气候湿润,山水田土均有,花椒、柿子、核桃、枣样样丰收。人们安然自得,长时间过着自给自足的惬意生活。
村里还保留着三四十处清朝或民国时期的老房子,大多是上下两层,一层住人,二层储放粮食杂物。整村的地理位置坡陡平地少,限制了建房的规模,所以老房子进深开间均不算太大,但很整齐,四四方方合住一个院。
牛岭村的老房子没有漳河岸边的其他传统村落譬如东庄、豆口、奥治等村老房子雕梁画栋的豪华,基本上都是土石墙体,木头房架,石板或小瓦房顶,更显古朴沧桑。因此也打动了城乡建设部下来的专家,2019年6月,牛岭村被列入第五批中国传统村落名录。
漫步在牛岭村中,感觉每一步都在与历史对话。仄仄弯弯古巷深,那经年累月磨砺出来的石阶,饱经风雨斑斑驳驳的墙面,时光好像凝固在了这一刻。
每一块土坯、每一片石板,每一草每一木,仿佛都藏着古老村庄的点滴往事和欢声笑语。三棵四百余年的古槐应该是村里除山石外的高龄存在,村庄历史,他最有发言权。请静立,合十闭眼,用心倾听那些故事的回响。
村人敦厚,勤劳俭朴,善待文化,特别是敬字惜纸是骨子里的习惯。老书老本老资料都整整齐齐码放在二楼的一个角落里,不去打扰他,留于子孙。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牛岭村抗战时期的老书本资料能出现在城隍庙旧书市场的原因。
在那些老资料里还夹杂着“长江支队”南下干部张健上世纪五十年代给家里写的信件若干,上惦念老母,下关切稚儿,村上区里大事小情无不关心,每封信都是情真意切,拳拳之心。
曾受长治市“长江支队长治研究会”赵福龙老师的嘱托,到平顺村庄采访时特别留意“长江支队”南下干部的老宅。站在张健先生老宅门口,多少有些意外,原本想是一处摇摇欲坠的老房子,见到时却是一处瓷砖贴面宽敞明亮的新院落。
张健先生1913年出生,1938年入党,曾任牛岭村农会主席、平顺县三区民政助理员、三区区长。南下福建后,任古田县七区区长、民政科长、法院院长、副县长、县长,南平地委工交部干部科科长、南平专署工业办副主任等。
张健老先生已于1963年积劳成疾,病倒在福建省南平专署工业办的岗位上,享年仅51岁。但他的后人在平顺牛岭老家顽强地生存下来。欣慰的是,他的一个孙女学校毕业后留在了北京,工作、成家、生活,已经成为了新的北京人。
在院子大门口,悬挂着1953年由同为“长江支队”南下干部时任中共福建省南平地委书记贾久民先生题写授予张健先生的“爱民如子光荣称号”的匾额。张健先生一生为民,鞠躬尽瘁,是牛岭村的好儿郎。
和大多数农村一样,牛岭村的年轻人也大多走出大山,追求梦想,到大城市闯荡,只有在节假日才回来几天,和家人团聚。
继续在村里踏访,转一个弯,一株黄澄澄果实累累的柿子树突地出现在眼前。慈祥的老人发言了:摘上吃吧,孩子,好吃得哩!
年轻人多数不在村里,老人们爬不了树,每年也只能是象征性地摘一些低处的柿子留给儿孙放假回来有个念想,剩下的大多数果实挂在枝头,留给鸟儿,留给风雨,留给大地。
秋后,那些红彤彤的柿子,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是大自然特意为这个宁静的村庄留下的美丽装饰。鸟儿们欢快地在枝头跳跃,叽叽喳喳地享受着这甜蜜的馈赠。
风雨过后,柿子有的掉落地面,融入了大地的怀抱,为这片土地增添了一份肥沃。而留在枝头的柿子,依然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诱人的光芒,成为了一道独特的风景。
如同牛岭村的百姓,无论是走出牛岭的,还是留在牛岭的,或为国家建设贡献,或为家乡振兴出力,都是一道美丽的风景。他们用自己的方式诠释着责任与担当。
那些走出牛岭的人们,在祖国广阔的天地中拼搏奋斗,凭借着勤劳与智慧,在各自的领域崭露头角。他们带着牛岭村赋予的坚韧品质,为国家的繁荣添砖加瓦。
而那些留在牛岭的乡亲们,他们守望着这片熟悉的土地,用汗水浇灌着希望的田野,用勤劳的双手建设着美丽的家园。每一个人都在为家乡的振兴贡献着自己的力量,那一张张充满希望和干劲的脸庞,在阳光的照耀下,绽放出无比璀璨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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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1947年8月20日《人民日报》,关于“牛岭村”报道
【本报讯】平顺三区牛岭在劳动英雄张建伏和生产技术能手王东平推动下突击锄苗。王东平在村对各组宣传说:今年的小苗因天旱种的太晚,咱们如果要多锄几遍,就一定不会少打粮。他就这样再三动员大家多锄苗,他自己首先把他的棉花锄了六遍,谷锄了三遍,还计划再锄,在他的影响下全村都做到深耕细作。生产检查棉花有锄九遍的。(生产检查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