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短短的几个小时前,这儿还是战地救护所。现在,德国人的火焰喷射器把它变成了一座“焚尸炉”。整个地下室里到处是烧焦了的尸体,大火虽然已经熄灭了,但其中的一些尸体还在冒着青烟,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恶臭,刚刚进来的十来个苏军官兵被眼前的惨象惊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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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焰喷射器喷射的高温可以达到3000度,火舌直接击中人体就直接变成焦炭,被烈火点燃了的空气所焚烧的生命,本能地冲向唯一的通道。可是他们才冲出去了几步,便倒在了地下室的通道上。

七八十具尸体堆成了小山,尸山的顶端是先死去的,后者为了躲避高温,本能地钻进了尸体的下面。他们钻进了尸体里,生命也葬送在了尸体里,尸体焚烧的浓烟直接将他们窒息。死者身上的军装已经化为了灰烬,绝大多数的尸体被大火烧焦,也无法分辨了男女。

他们的双腿像骑在一匹虚无的马上那样弯曲着,两臂略微下垂地伸向前方,似乎在操纵着两条隐形的缰绳。人在被大火焚烧之后,就会呈现出这种“骑马状”的尸体形态。平日里在任何一场惨烈的火灾中,都会看到这极为悲惨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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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士们强忍住悲痛,小心翼翼地将尸体分开了,眼前的尸体竟然一个女兵和一个男军人。女兵的身上残留着烧焦了军装,衣服的残片随着移动而飘落,身体上被烧焦的地方呈现黑炭状,没有被烧焦的地方皮肤依然是白色的,两处皮肤的交界处,有一圈紫红色的血泡。

军人中有三个女兵,此刻正看着眼前的一幕,看到这个女兵的惨死,她们都忍不住落下了眼泪。安娜·伊万诺夫娜上士是英勇善战的神枪手,她的枪下有上百条德国官兵的命,她是个非常坚强勇敢的人,目睹这种场景也忍不住流下了冷汗。

近卫军少尉妲玛拉·依萨柯夫娜是一个胆子很大的人,曾经一个人独闯德军阵地救下受伤的战友,可目睹了眼前女兵的惨状,她差点晕倒了下去;奥尔佳·米哈依洛夫娜大尉被其他的女兵们称为“冷血动物”,可即便是“冷血”的她在用自己的军装掩住那个女兵的尸体时也不由两腿一软,差一点跪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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烧焦的男军人是一个壮小伙,在牺牲前他的一条腿已经断了。死在他身边的女兵肯定是个救护所的女护士。当时她正在为伤员进行紧急救护,可是死亡突然降临,她果断地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伤员。

男军人显然没有挣扎的痕迹,他在被烧死前一直处于昏迷之中,女护士用身体紧紧地护着了他。当火焰喷射器的大火掠过她的身体,烧毁了她身上的衣服时,她雪白的皮肤被烧成焦炭时,她都没有离开这里。女护士兵的脸已经无法辨认,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是谁,来自俄罗斯的哪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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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女护士兵的尸体不远处,一具一丝不挂的女兵尸体倒在了窗口边,这是所有尸体里保存得最为完整的,以至于人们最初以为她还活着。

“尼娜!”安娜·伊万诺夫娜认出了她,她们是同一个学校的同学,在同一个训练营接受的军事训练,又坐着同一辆军车来到了斯大林格勒。在场的女兵们都认识尼娜,她们曾经一起战斗过。

尼娜的全名叫尼娜·叶卡捷琳娜,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被烧伤的程度看起来相当的轻,虽然她的脸和手臂也布满了大片的水泡,身体上却几乎没有被烧伤。她在死亡之前是清醒的,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痛苦挣扎才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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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娜撕烂了自己的军装,赤身裸体地在一具具被烧焦到了尸体中间,她的大腿上、身上伤痕斑斑。最令人惨不忍睹的是她的喉咙处和胸口处,被自己的手指撕扯得血肉模糊。她显然是被活活闷死的,她呼吸了炽热的空气,呼吸道被严重灼烧。

在呼吸道被灼伤之后,皮肤出现了大量的水泡,水泡又窒息了她的呼吸。这种情况之下,有经验的军医会立刻切开气管,这样就能够将她救活。可是她得不到救助,她用手扯烂了自己的喉咙,最后还是没能救命。

尼娜的尸体还是柔软的,她死去没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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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小时前,由于队长奥尔佳·米哈依洛夫娜大尉的命令,她们没能及时赶到这里。尼娜·卡捷叶琳娜在前不久的战斗中还救治了受伤的安娜·伊万诺夫娜,安娜看到尼娜的惨死,愤怒地抓起胸前的冲锋枪对准了队长奥尔佳。

如果不是大尉命令她们晚一点发起进攻,她们肯定能救下善良的好姐妹尼娜,哪怕她们提前几分钟也行,可是谨慎的大尉却拖了足足半个小时才发起进攻,浪费了宝贵的30分钟。

“哗啦”一声将冲锋枪子弹上膛对准了冲动的安娜,持枪的人是少尉巴甫洛夫少尉。他告诉安娜,在战场上任何人都必须服从长官的命令,若不服从任何军人都有权对破坏战地纪律者执行军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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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尔佳是他们这个集体中军衔最高的军事长官,所有的军人不但要服从还必须维护最高军事长官的权威。其他的军人见状,也举起枪对准了安娜。

奥尔佳走到巴甫洛夫少尉的身边,命令他把冲锋枪放了下来,随后又向安娜走去劝说她放下手里的枪。安娜厉声对她喝道:“你不要过来!”

奥尔佳看着安娜发抖的双手,继续向前走去,她趁安娜不注意一下子夺走了她手上的枪。安娜颓然地坐在了地上,放声大哭起来。在场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化解了一场危机。

奥尔佳被战士们称为“冷血动物”,就在刚才的进攻中,他们早就发现了战地救护所正在被大火焚烧。战士们都想冲过去救人,可是奥尔佳不准所有人去救。就连巴甫洛夫少尉也很不解,大骂奥尔佳是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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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会被烧死的!”士兵们对着她齐声大吼。

奥尔佳注意到了士兵们的情绪,但她依然不为之所动,她冷冷地对战士们说道:“他们已经死了!那不是失火,是火焰喷射器,这是军事常识。”

女兵们于心不忍,哀求队长下命令让他们冲过去试一试。奥尔佳依然冷静而坚决地说道:“所有人坚守阵地,不准离开这里半步,这是命令!

“你根本不是人!你更不是个女人!你是……你是一条蜥蜴!”情绪激动的女兵安娜忍不住了,对着奥尔佳大喊大叫。奥尔佳再次强调了纪律,任何人贸然行动就按照军法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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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没过几分钟,德国人的进攻又开始了,零星的枪声从废墟里响起。奥尔佳带着士兵们扫荡了躲在废墟里的几个残敌,她的预判无疑是正确的,可是她没想到敌人只有几个。

奥尔佳大尉让士兵们减少了可能的伤亡,可是也错失了救人的时间。所以,安娜无论如何也无法原谅她。在生死就在顷刻的战场上,长官要尽量保住士兵的性命不白白牺牲,她知道为了救人而牺牲更多的人,这样做是不合算的。从队长奥尔佳的角度来看,她又有什么错呢?

大约又过了二十分钟,德军又发起了新一轮的进攻,奥尔佳带着战士们告别救护所,带着满胸的愤怒奔向了炮火冲天的下一道防线,进行更加残酷激烈的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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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1942年的9月17日,这是斯大林格勒战役中的一个小小片段。这段往事被大尉奥尔佳记录在了日记本中,这段往事在战争结束后被公开,见证了斯大林格勒战役的艰苦,见证了战争的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