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卿心君悦
也许有很多人认为，在电视剧《大明王朝1566》第一集中，冯保打死清流的周云逸，是在逢迎圣意。
如果你也这么认为，那么这篇文章将会颠覆你的认知！
其实，冯保打死周云逸，是嘉靖与吕芳“合谋”的一步棋。而这步棋的最终目的，是要将冯保合情合理合势地送进裕王府。
杖毙周云逸
嘉靖三十九年腊月二十九，面对一冬无雪的“异象，嘉靖终于坐不住了。
为了消除“天降异象”引发的浮言，维护天子的圣名，嘉靖急召钦天监监正周云逸觐见，命令他找出一个盛世无雪的先例，来证明无雪的异象与“人事”无关。
而周云逸在清流的授意下，非但没有逢迎圣意解君父之忧，反倒直谏嘉靖，天降“异象”就是因“人祸”所致。
周云逸的这番犯颜直谏，当即惹得嘉靖大怒，随后便以周云逸言论“有扰朝政”为名，责令东厂对其施以杖刑。
而负责执行这项任务的，便是吕芳的三大“干儿子”之一，时任东厂提督太监的冯保。
午门外，冯保向兀立在两排行刑太监中间的周云逸问道：
“最后问你一句，今年腊月为什么不下雪呀？”
周云逸清楚，这是他能否活命的最后一次机会。
只不过，在他决定谏言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于是，周云逸毫无惧色地再次重申了一遍“人祸引天谴”的言论：
“朝廷开支无度，官府贪墨横行，民不聊生，天怒人怨。”
面对誓不改口的周云逸，冯保依旧没有直接下令行刑，而是缓步走到周云逸的身前，又追问了一个问题：
“是谁教你对皇上说那些话的？”
周云逸答：
“我是大明的官员，尽自己的职责，用不着别人教我。”
见审问无果，随着冯保的一声令下，周云逸被杖毙于午门。
由于杖毙周云逸时，嘉靖已经开始了为其半个月的闭关祈雪，所以这次直谏引发的天子一怒是到此为止，还是会继续蔓延，各方势力都无法确定。
直到嘉靖四十年正月十五，例行召开的御前财政会议结束，此事才算告一段落。
当时，“异象”的危机，已被嘉靖出关前一晚的瑞雪所化解。而严党却并不想放过这次借周云逸来攻击清流的机会。
由此，在那场御前会议上，见清流紧揪着去年的烂账不放，严党立马用“周云逸后台”予以回击。
双方一番短兵相接过后，清流直接被严党逼到了无以自辩的险境，就在这个时候，在精舍里旁听会议的嘉靖缓缓现身了。
嘉靖一出场，就用“云在青天水在瓶”的暗示，叫停了严党对清流的攻讦。然而严世蕃并不死心，仍咬着清流就是周云逸后台不放。
见此，嘉靖说了这样一段话：
“周云逸被打死的事，朕现在一想起来，也还是觉得很惋惜，他也没有私念，只是他的话有扰朝政。朕也就叫打他二十廷杖，可没想到他就……吕芳，东厂的人你也该好好管管了，查一下，腊月二十九打死周云逸，是谁掌的刑。”
嘉靖这段话的有两层含义：
其一，周云逸罪不至死，所以你们严党就不必借此给清流定罪了，此事到此为止。
其二，周云逸之死并非我本意，是掌刑的人没有分寸，擅自打死了周云逸。
到此问题来了：
周云逸被杖毙，难道真如嘉靖所言，是冯保自作主张的结果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要知道，东厂是嘉靖的家奴，是依附皇权而生的产物，其向来是直接对嘉靖以及司礼监负责。因此，若无嘉靖或是吕芳的暗中授意，冯保绝不敢敢擅自做主打死周云逸。
如果冯保连这点规矩与自觉都没有，又岂能坐到东厂一把手的位置。
退一步讲，就算冯保急着进步，想要抓住各种机会拍嘉靖的马屁，那也绝不会在周云逸一事上动手脚。
毕竟，朝野内外都清楚，周云逸的背后是清流与裕王。
基于东厂这个机构的定位与性质，作为大明皇权附属物的冯保，可以不把清流放在眼里，却绝不敢得罪裕王，这位大明朝未来的皇帝。
由此就说明，冯保杖毙周云逸，绝非揣摩深意的投机行为，其背后势必存有隐情。
置之死地而后生
嘉靖四十年的御前财政会议结束后，吕芳带着会上嘉靖交代的“处罚冯保”的任务，回到了司礼监。
一进门，就看见跪在雪地里已被冻僵的冯保。
在此之前，冯保因越级报祥瑞一事犯了众怒。为了求得吕芳的原谅，给吕芳一个从轻发落他的理由，冯保这才选择了主动自罚。
只不过冯保并不知道，等待他的除了越级报祥瑞的账，还有打死周云逸的锅。
对吕芳来说，冯保报祥瑞的事儿并不棘手。作为司礼监的老大，吕芳对此有绝对的处置权。
真正让他感到棘手的，是冯保杖毙周云逸的事。
毕竟，这件事不仅嘉靖当众过问了，其中还涉及到了下一任皇帝裕王。
吕芳毕竟是稳坐内廷第一把交椅几十年的人，在权衡局势与利弊之后，很快想出了一个近乎完美的破局方法——将冯保送去裕王府。
于是便有了接下来吕芳借“为官三思”，来劝冯保“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剧情。
在屏退了其他人后，吕芳先是对着苏醒过来的冯保，进行了一番训斥，随后便直奔主题。
得知吕芳要将他送去裕王府当差，冯保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与恐惧，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冯保还怀疑吕芳这是准备放弃他了。
为了给自己争取一个活命的机会，冯保说道：
“干爹，您老就在这儿把儿子给杀了吧。儿子死也不到裕王府去。”
在冯保看来，去裕王府只有死路一条，不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只要他能待在吕芳的身边，就有说服吕芳的可能。到时，事情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
可冯保话罢，吕芳却叹了口气，缓缓说道：
“我再教你两句话，你记住。一句是文官们说的，做官要‘三思’。什么叫三思，三思就是思危、思退、思退……”
早已六神无主的冯保，哪里还有心思听吕芳“说教”，他只想知道，他如何才能躲过这场致命的危机。
因此，冯保略带质疑地反问道：
“干爹教导的对，可叫儿子到裕王府去当差，那不是把儿子往绝路上送吗？”
言外之意，干爹你这是在救我，还是在害我？你要真想救我，就收回让我去裕王府当差的决定吧。
见此，吕芳又说道：
“我再教你武官们说的那句话，置之死地而后生。看我大明的气数，这皇位迟早会是裕王的，到了那一天，你才真是个死呢。我现在以皇上的名义，派你到裕王府做皇孙的大伴，你要夹着尾巴，真正让裕王和他府里的人重新看待你。”
在前路未知且吉凶未定的情况下，坏处的说服力总是远大于好处的。而吕芳的这段话，就运用了这个语言技巧。
先点明利害关系，强调不去的必死结局，然后再指出唯一的生路所在。在必死与有可能生之间，冯保更容易接受哪一种，答案可想而知。
到此，问题出现了：
注意！在吕芳的话里，其实存在一个极不合情理的地方——吕芳给冯保在裕王府安排的差事，不是普通的管事太监，而是皇孙的大伴。
皇孙是何等的存在？
按照剧中嘉靖一脉单传的情况，那可是大明朝下下任皇帝。
而皇帝的大伴，自然有很大概率会成为司礼监未来的掌印太监。
涉及到大明朝未来皇帝的大伴，与司礼监未来的掌权人，这又岂是吕芳一人能做主的事？
毕竟精明如吕芳，绝不会擅自打着嘉靖的旗号，为自己的干儿子谋福利。
吕芳与嘉靖“合谋”的一步棋
纵观冯保打死周云逸，以及事后被遣送去给皇孙做大伴的这一系列事情，从表面上来看，这不过是嘉靖甩锅，吕芳护犊子的戏码。
可实际上，这却是吕芳与嘉靖的“合谋”。而合谋的目的，就是要把冯保送进裕王府，培养其成为未来的司礼监掌印。
注意！
在冯保杖毙周云逸之前，大明朝即将发生一件大事——裕王妃产子在即。
按照大明朝的祖制，添了皇孙，宫里除了照例要赏赐喜庆的宝物之外，还要调派二十名太监和二十名宫女，其中就包括皇孙的大伴。而这个皇孙的大伴，极有可能就是未来司礼监的掌印。
从后续的剧情可知，了解裕王脾气秉性及能力的嘉靖，出于对大明江山社稷的考虑，早已暗中为裕王物色了三个内阁首辅——徐阶、高拱以及张居正，并提前送到了裕王的身边。
而之所以要提前安插到裕王身边，是因为嘉靖与裕王虽为父子，却也无法强行干预下一任帝王的用人选择。
既然内阁首辅的人选，嘉靖都提前考虑好了，那么关乎皇权稳固的司礼监掌印，嘉靖势必也会亲自挑选过问。
也就是说，在得知裕王妃即将产子之时，嘉靖很可能就已经开始物色皇孙大伴的人选了，而冯保就是选中的人。
那么，嘉靖为何会选中冯保呢？
大概率就是吕芳力荐的！
关于司礼监未来掌舵人的人选，嘉靖必然会跟吕芳商量。
而吕芳一共培养了三个干儿子——杨金水、黄锦以及冯保。让吕芳推荐，他自然会从这三个人中推荐一个。
黄锦的性子过于蠢直且心肠太软，不适合独挑司礼监的大梁。
要知道，就算嘉靖不倒严，裕王登基之日，也是严党覆灭之时。到那时，大明朝将进入清流一家独大的局面。
而裕王性子过软，手段又不如嘉靖，很容易被清流牵着鼻子走，进而导致皇权受限。因此，司礼监未来的掌舵人，绝不能是黄锦这种性格的人。
至于杨金水，从被外放到江南织造局兼任浙江市舶司总管的那一刻起，其实就已经步入了接任司礼监掌印太监的序列。
若非如此，嘉靖和吕芳又岂会让他掌管“大明朝的半个国库”？
而杨金水的能力也是达标的，其手段与心计可谓是尽得吕芳的真传，否则他也不能在浙江那个严党和清流都密切关注的地方，干得风生水起。
因此，杨金水极有可能就是下一任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人选之一。至于在吕芳退休之后，是直接让杨金水接任，还是先由陈洪这把刀过渡，就得视当时的朝局而定了。
但要注意一点，即便杨金水能顺利接任司礼监，嘉靖和吕芳也清楚，他不过是一个皇权交替期间的一个过渡产物，毕竟裕王登基后，早晚会用自己的人。
一个不合适，一个已经有了安排，吕芳要推荐，就只会推荐冯保了。
虽然在电视剧中，冯保似乎并没有什么突出的表现，但根据其所处的职位与掌管的部门，其必有得到吕芳与嘉靖认可的地方。
既然人选敲定了，那么如何将冯保送到裕王的身边，就成了一个问题。
嘉靖自然可以借裕王妃产子的契机，把冯保送进裕王府。
可当时冯保头上顶着东厂提督的头衔，直接把东厂的一把手送去儿子与孙子身边，这难免会引起非议，或是不必要的猜忌。
因此，这才有了嘉靖授意冯保打死周云逸，事后又当众要求追责的剧情。
这样一来，嘉靖就可以让吕芳顺势将冯保送进裕王府。名为将冯保的生杀大权交给裕王，算是变相给裕王和清流一个交代，实则却是将冯保提前送到裕王与皇孙身边，让其占据先机。
至于冯保能否在裕王府站稳脚跟，并取得裕王的认可，那就得靠冯保自己的本事了。
如果冯保连这一关都过不了，又何谈成为司礼监未来的掌舵人呢！
显然，嘉靖与吕芳”合谋“的一步棋，是极其成功的。
除了他们，没有人怀疑冯保被送去裕王的真实目的，连冯保这个当事人都是后知后觉的。
也是因为吕芳清楚这其中的隐情，才会在送冯保去裕王府的前一晚，这样对冯保说：
“如果真有裕王入主大内的那一天，干爹这条老命还得靠你。”
卿心君悦，一部剧，一群人，一个草台戏班子！看戏！说剧！品人！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