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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如今是全球中抑郁症最为泛滥的国家之一。

2011年,由于抑郁症患者在过去十年间的不断增长,日本政府将这一类精神疾病列入 “5大疾病”,与癌症、中风、急性心肌梗塞与糖尿病并列。据厚生劳动省统计,日本每15人中就有1人罹患抑郁症。有机构估算,由抑郁症导致的生产力降低和医疗开销等每年给日本造成140亿美元的经济损失。

抑郁症是如何在日本一步步走向“全民化”的?让我们回顾90年代到20世纪初的相关的一系列重要社会事件,从多方面分析这个问题。

经济泡沫破碎带来的痛苦

1989年最后一个交易日,日经指数达到顶峰。在此之前,日本经济已经持续多年快增长,全国上下一片欣欣向荣的美景。那时的日本人民对国家经济的未来和个人事业前途充满信心。那是一个似乎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可以并且正在无限增长的时代——几乎所有人都相信只要努力工作就可以成家立业;任何事业都可以得到投资;股票和房价市场蒸蒸日上。日本经济甚至一度被自己一直崇拜并学习的西方发达国家视为榜样。

那时的日本人怀着这样的对未来的美好预期进入了新的十年。

1990年春季,股市与房价开始了连续几个月的下跌。人们乐观的生活热情逐渐变成对未知和剧变的恐慌。

企业高管对利润增长的不满很快由上到下传递到企业所有员工的工作中,其中无疑是底层员工将受到最多的压榨。企业将公司的生存压力更多转嫁到数量最多的他们身上。在繁重的每日工作和越发严重的加班中,他们的身体疲惫不堪又不得歇息,大脑的神经系统与精神意志不断积累着不适与痛苦。

当然不止企业员工感受到时代剧变的压力,这股具有破坏力的浪潮随着社会关系网络传递到每个人脑中。这些集体性的不安与痛苦为抑郁症的爆发提供了基质。

制药公司的文化攻势

20世纪初的几年里,抑郁症对大部分日本人还是遥远的。西方制药公司此时却对日本抗抑郁药市场虎视眈眈。

为在开拓日本的抗抑郁药物的市场,制药公司首先要改变日本人对抑郁症的看法。在介绍制药公司的一系列措施之前,我们先了解一下当时日本的对抑郁症看法与精神疾病医疗方面的总体情况。

首先,在此之前日本文化没有与精神医学里的抑郁症相同的概念,只有勉强能与抑郁症的部分症状重合的日本传统“抑郁”概念和近代从德国传入的忧郁型人格概念。而这些概念与西方尤其是DSM中对抑郁症的理解有诸多从表面到本质的不同。

例如,日本传统抑郁,在文化中带有正面含义,代表了某种“忧国忧民”的优秀道德品质。其不会被视作一种需要精神病医师干预的疾病,而是需要自己求解于社会与道德。

这种传统“抑郁”看法,从根本上就不利于抗抑郁药物的售卖。

并且那时的日本精神科医生只会接诊精神分裂症一类的严重精神疾病患者,大部分人一辈子也不会接触精神科医生,更不用提像制药公司期待的那样定期去开药了。

以上原因让抑郁症的诊断在日本缺乏土壤,抗抑郁药物没有市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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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对日本文化影响下,几乎被锁死的抗抑郁药物市场,制药公司开展了一场文化改造行动。公司的智囊团与市场营销部分瞄准了日本民众日渐担忧的随着经济绝望坠落而不断飞升的自杀率。他们开始在缺乏证据的前提下,通过各种渠道开始宣传:那些自杀是由抑郁症引起,自杀森林里的不断增加增加自杀人数说明日本还有更多的未被诊断与重视的抑郁症患者。

而同时,在向民众解释何为抑郁症时,他们又有意识地模糊其词。在一则相关电视广告里,他们模糊提出“一个月的心情低落,不要犹豫,去看医生”的说法。他们用尽可能让抑郁症显得范围宽泛,群体庞大的广告,为观众做了一个抑郁症快速检测,来争取更多潜在受众。

所有的关于抑郁症的宣传中,最成功有效的莫过于将抑郁症比作“心灵的小感冒”这句话。这种简单明了又令人印象深刻的说法,向大众暗示得抑郁症和感冒一样正常,没什么好羞耻的,但也要小心许多人都会得。最重要的是这句话传达了可以吃药来治愈抑郁症的信息。

这些将抑郁症作为一种需要专业人士诊断的病症扩大化的宣传策略被证明十分有效。

一时间,人人避讳不及的精神科突然热闹了起来——相当数量的人开始要求医生诊断并开药治疗自己的抑郁症。

媒体的传播正反馈


经济衰落引起的社会环境快速变化让日本民众对未来感到异常焦虑,他们为了找到人生确定的方向,开始积极接受新的知识。其中自然也包括对人们在这个特殊时代感受到的痛苦的解答,“抑郁症”就是那个抓住时代感受的媒体选题。
媒体早就在关注1990年日本经济泡沫破裂后不断攀升的自杀率和1995年神户大地震造成的心理创伤,对“抑郁症”这个解答与新的注意力热点更是求之不得。
媒体积极引入西方关于抑郁症心理疾病的概念——电视频道推出关于抑郁症与心理健康的专题,出版社翻译出版关于抗抑郁药物的书籍。随着越来越多人认识到抑郁症这个概念,越来越多人在精神科确诊抑郁症,抑郁症话题就越是受欢迎,媒体就越积极制作相关方面的内容。在这样一个社会文化与人们的精神痛苦症状的复杂互动构成的正反馈循环中,抑郁症在日本如同传染病般快速“传播”。

总结回顾

在日本的抑郁症的大爆发中,先是经济泡沫的戳破给了社会中所有人沉重一击,所有一切的未来的美好保证都和泡沫一起破碎。人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压力与长久的迷茫。这些隐蔽在繁忙工作之下的痛苦,不断积累等待一个合适的表达时机。
1995年,在神户地震后,媒体与公众开始更加关注精神心理健康,西方的心理健康方面文化与知识开始在社会上逐渐得到更多普及与认可。
20世纪初,制药公司试图开拓日本市场的决定与成功的营销策略开始真正让抑郁症的诊断与药物治疗这些行为大规模进入日本人的社会生活。

在一系列事件中,社会各方的复杂互动最终让抑郁症成为了日本人用于表达时代阵痛的“时代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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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大部分内容来自《像我们一样疯狂——美式心理疾病的全球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