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万籁寂静。
华丽宽敞、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百子图的黄梨花木架子床里,原本熟睡的宋烟然仿若被噩梦惊醒,倏地坐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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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前沉甸甸的,熟悉又陌生的细密如针扎的刺痛感以及饱胀感是惊醒她的“元凶”,她低下头看着胸前濡湿的两块痕迹,眼神茫然无措,一时间很有些不知身在何处的恍惚感。
“夫人,可是又涨得慌了?”外间值夜的大丫鬟微雨听到动静,轻手轻脚走了进来。
宋烟然又愣了一下,抬手抚了抚隐隐乱跳的额角,方才哑声又疲惫的开口,“嗯。”
差点又忘了,她如今变成了安乐郡主,刚生完孩子没多久,此刻正坐着月子。
她已经不是丞相府的二少奶奶宋烟然了。
这么诡异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她紧紧皱起细长秀气的眉头,却依旧理不出一点头绪来。
明明身为宋烟然的她已经死了。
难不成因为她莫名横死怨气太重,因而连阎王老爷也不肯收她,才用了这样的方式让她重活于人间?
“夫人,奴婢服侍您更衣。”丫鬟微雨见她又是恍惚沉思的模样,忙轻声提醒她,“穿着湿衣裳对身子不好,您才刚生了孩子,身子本就比寻常人更弱些,此时若不好生注意,日后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微雨说这话时,忍不住又偷偷的打量了床上的人一眼。
虽然夫人与往常一样沉默,可这两天似乎又有些不一样了。
和往常一样利落的服侍主子换好衣裳后,微雨扶着她躺下继续休息,“时辰尚早,夫人再睡一会吧。”
“这样……要到什么时候去?”
微雨正要放下帐幔,闻言愣了愣,一转头瞧见宋烟然微皱眉心,正低头看着她自己的胸口,才换好的雪白中衣,那峦峰高耸处就又有了些濡湿的痕迹了。
“昨日徐太医说旁人用两剂汤药就该回乳了,只夫人体质不同于旁人,怕是要回的慢些。”微雨小声说完,想了想又宽慰她道:“夫人不必心急,待到这药吃完了,说不定就好了呢。”
宋烟然忍着不适应了一声,一时间了无睡意,忽听得东厢房传出的婴儿哭声,便随口问道:“孩子怎么哭了?”
微雨又是一愣,孩子出生都一个多月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夫人提起。
她细细看夫人的神色,却见她虽苍白却仍秀美绝伦的脸上竟没有往日那般嫌恶与不耐,微微朝外侧着头,带了些好奇与关心。
宋烟然没听到微雨的回答,这才抬眼去看她,一眼便看清了她面上的震惊与不置信,不由得轻轻挑了挑眉头。
微雨立时收起了视线,恭恭敬敬的回道,“许是小公子饿了,夫人不必担心,府里两个乳母都守着的,定然会好好照顾小公子。”
她话音才落,果然小婴儿的哭声戛然而止了。
微雨的态度,终于令她觉出不对劲来。
她变成安乐郡主已经两天,刚生了个儿子,眼下孩子不足两月。
可不论夫家还是娘家都没有人露面不说,孩子她也不曾见过一眼,屋子里来来去去也就微雨与杏花两个大丫鬟,清冷的不成样子,根本不像外间所言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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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乐郡主出身齐国公府,父亲齐国公唐衡常年戍边,手握重权,深得当今皇帝信重。母亲是今上嫡亲的妹子寻阳长公主,皇太后是她亲外祖母,皇帝是她亲舅。
安乐郡主上头有三个兄长,寻阳长公主人到中年才得了这唯一的女儿,又因安乐郡主出生极其艰难凶险,打小便是齐国公与寻阳长公主的眼珠子,皇太后与皇帝陛下更是怜惜,其刚出生不久,就封了郡主,还是有封地与俸禄的,可见其受宠程度。
据闻连宫里的公主们都对她羡慕嫉妒的了不得。
然则世间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安乐郡主有了世间最让人羡慕的身份,却没有个健康的身子骨。
因其身体不好,故而不是养在齐国公府便是住在皇宫中,鲜少外出。
宋烟然也只见过安乐郡主一次,还是在她嫁入丞相府后随着婆母嫂嫂前往宫里给贵人们请安,那时安乐郡主就坐在皇太后身旁,豆蔻年华的少女虽纤细苍白,却当真美如莹玉,楚楚动人。
如此天之骄女,虽身有恙,依然是百家好逑,后来嫁给靖国公府的世子温崇楼,婚礼那一日当真是十里红妆万人空巷,那一场盛大的婚礼在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盛事。
后头安乐郡主进了靖国公府后,宋烟然就再也没有见过她——谁都知道安乐郡主是从不交际应酬的。
只零星听说过一些她的消息,比如有了身孕,比如身体愈发不好,比如成亲八月早产诞下麟儿。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她宋烟然竟然会变成让所有女子皆羡慕的安乐郡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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