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我被师父白轻尘投入药池,炼制成药人时,双目已献出,并心甘情愿地替换给了师父。

剜目时,师父问我,我说不疼;

悔婚时,师父问我,我说不怨;

如今物尽其用,被弃如敝屣,投入这剧毒无比,冒着滚滚热气的药池中时,我仍说不悔。

1.

一片氤氲中,我双目缠着白带,痴痴地“望”着师父,小声道:

“师父,您能答应一情最后一个请求吗?”

白轻尘负手而立,面无表情,站在药池边上,淡淡吐出一个字:“说。”

“倘若炼制失败,徒儿不幸丧命于此,您能亲手葬了徒儿吗?徒儿只求一抔黄土,死后不至成孤魂野鬼,无家可归……”

我的声音几近哀求,苍白而卑微,“还有,师父如今双目已明,无需盲杖,能将徒儿为您做的那根青木盲杖也一道放入棺中,随徒儿入土为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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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池边上的白轻尘瞳孔漆黑,深不见底,沉默了许久后,终是薄唇轻启:

“好,你若不测,为师必当亲手葬你,那根青木盲杖也会随你入土为安,你且放心去吧。”

话音冰冰凉凉的,不夹杂一丝情绪,池中的我却如释重负,缓缓地点了点头,神情怔然,仿若自言自语:“那就好,那就好,有了青木盲杖,我就不至于孤零零地一个人上路,就不会看不清而摔倒了……”

低低的呢喃传入本已拂袖转身,欲离开的白轻尘耳中,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伸出,叫她脚步一滞,蓦然一顿。

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含着无限的关切与温柔:

“师父,徒儿扶您,您拿好盲杖,一步一步地走,就不会因为看不清而摔倒了……”

袅袅白烟中,白轻尘呼吸急促,按着额头痛苦皱眉,有什么迎风撕裂,避无可避地凛冽逼来……

2.

千音峰是江湖近年来崛起的新兴势力,其门下分为三大圣宫,十八小宫,等级森严,教众庞大,招数诡异,被武林正派人士视为邪宫异教,避而远之。

那年内乱,青圣宫大变,我跟着师兄师姐们逃出去时,尚不足十六岁。

我十三岁上千音峰,入青圣宫,拜在宫主白轻尘座下,是一批徒儿中年纪最小的,总是怯怯地打量着别人。

彼时千音峰内乱,紫圣宫联合褐圣宫,趁老教主闭关之际,夹击青圣宫,欲将宫主白轻尘置于死地。

白轻尘身受重伤,双目也在偷袭中被剧毒染上,彻底失明。

一片混乱中,除了白轻尘座下几个大弟子与一众心腹誓死守护外,其余教众作鸟兽散,纷纷逃命。

“我、我们都走了,师父怎么办?”

我随着人流涌出,随手抓住一位师兄,怯怯问道。

“什么师父,不过是个玉面阎罗,你可曾见她传过咱们一招半式?此时不趁他们鬼咬鬼之际逃跑,更待何时?”

那师兄逃命都来不及,一把将我甩开,风一阵就没影了。

我被摔得一个踉跄,却咬咬牙,一股冲动涌上心头,抱紧自己仅有的药箱,转身就往回跑。

我是个孤儿,乱世中颠沛流离,在十岁那年被圣宫的鬼探挑中,与一帮同样被选中的“苗子”上了千音峰。

我身体孱弱,不适宜习武,却被眼尖的鬼探发现双手纤长,极适合修习千音峰的独门银针之术。

就这样,我被分到了青圣宫,开始学银针走穴之术,教习我的鬼嬷嬷本是要我用来杀人的,我却生性胆小,久而久之,反倒走上了学医之路,能得心应手地用银针走穴来为人治病。

奈何千音峰竞争激烈,要的不是救人,而是杀人,没能为圣宫完成任务,立过功劳的我,就永远停留在了最低等的卑贱地位。

同我一道进来的一些人,许多都早已升为了三等、二等弟子。

但我并不在乎这些,我一个乱世孤儿,现在能有衣穿有饭吃,有片瓦遮头,还能学自己最喜欢的医术,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更何况——青圣宫里还有师父。

那道我遥遥偷望,如何望也望不够的清丽身影。

上山这几年里,我默默无闻,是青圣宫最不起眼的小弟子,能近距离看清师父的模样,不超过七次。

最近的那次是我十四岁。

入宫一年后,在后山,教导我的鬼嬷嬷捉了几只野兔,要我以银针夺去它们的性命,我夹着三根闪闪发亮的毒针,颤着手怎样也不忍心射出去。

鬼嬷嬷恨铁不成钢,最后气得拿鞭子抽我,抽得我痛呼出声,一张脸惨白,泪水直在眼眶里打转。

就在那时,一道身影出现,抓住鞭子,信手一甩,声音冷若冰霜。

“本宫道谁在此喧哗,扰我清修,原来是秋嬷嬷在训弟子,只怕如此打下去,又会打死我青圣宫一位弟子。”

那秋嬷嬷脸色乍变,知道自己不小心闯入了白宫主打坐练功的地界,吓得赶忙跪了下来,认错不迭。

“要是实在下不了手,就别逼我了,堂堂千音峰,何必难为一个孩童……”

轻缈的叹息中,那袭青衫弯下腰,揉了揉我的头,还万年难得一见地露出了浅浅一笑:“倔成这样,真和本宫当年一副德性……”

语气低沉,略带嘶哑,却出乎意料的好听。

那是我从未见过的师父的一面,温柔得像在梦里。

而当夜,我的确就做了一个不愿醒来的梦。

梦里师父一袭青衫,牵着我的手站在后山,看长风掠过浮云,草木盎然。

空气中都带着淡淡的花香,沁人心脾,不似青圣宫长年累月,无处不在的杀气与血腥味。

即使师父此后再没注意过我,我却忽然多了一个小秘密,一个欢喜藏在心底,不能为人道的小秘密。

青圣宫接下来的七百多个日子里,每天躲在廊后,遥遥望一眼青衫飘飘的师父,成了我最快乐的事情。

快乐到不想离开青圣宫,不想离开她。

3.

起初我带着双目失明的师父白轻尘,过了一段狼狈不堪的日子。

那日我趁着混乱潜回大殿,里面才经历完一场惨烈厮杀,青圣宫的一等弟子几乎全军覆没,只剩满身血污的白轻尘还在苦苦支撑,骇人的奇功叫人不敢近身。

接触的人都或死或伤,纷纷忌惮着退到了殿外,一时僵持不下。

便在这时,躲在暗处的我抱着药箱出来了,手忙脚乱地取出药想为师父止血,却在下一瞬,那只沾满鲜血的手携风扑来,一把扼住了我的脖颈。

“师,师父,我是一情,我,元丰七年上的山,入青圣宫为徒,是那一批最小的弟子……”

我喘气不及,吓得语无伦次,那只手的主人闻言一顿,被毒瞎的双眸紧闭微颤,脸上淌下两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偏着头似乎在判断什么。

我赶紧颤声道:“两年前师父在后山救过一情,一情本是要学银针走穴之术,却如何也下不了手,便是师父对那秋嬷嬷道,堂堂千音峰,何必难为一个孩童……”

那袭青衫微微一怔,在我的瑟瑟发抖间,紧扼我的手终是慢慢松开。

“是你?”白轻尘皱眉,宽袖一拂:“回来做什么?怎不去逃命?来送死吗?”

忽然获赦,我一下跌在地上不住咳嗽,脸色煞白:“因为,因为师父还在这里,一情不能丢下师父不管……”

到底是忌讳着白轻尘的绝世功力,紫圣宫与褐圣宫的两位宫主负手而立,率领一干弟子围于殿外,僵持着不敢硬闯,眉头紧蹙间却生出一记毒招——

不便与白轻尘那玉面修罗硬碰硬,那直接火烧大殿,来个灰飞烟灭!

火油即刻浇上,刺鼻的味道中,大火熊熊燃起,如一条张着血盆大口的恶龙,掀起滚滚热浪,叫嚣着要将一切吞噬。

“欲置本宫于死地?简直妄想,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大殿里,血染青衫,我搀扶着白轻尘,只见师父笑得狠绝,凑在我耳边低声道:“快,扶我去后殿,我寝宫有条密道,直通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