靴子落地了。
当地时间9月23日，瑞典电池厂商Northvolt正式确认此前的裁员计划：其瑞典基地裁员1600人，约占公司全球员工总数的五分之一。作为成立之初就被寄予厚望的企业，Northvolt在经历了亏损、订单取消、延产停产、裁员种种负面后，似乎要走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
欧盟想要依靠Northvolt实现电池“去中国化”的策略要失败了？
充气巨人
时钟拨回到2016年。
彼时中国动力电池行业刚刚迎来一波泼天富贵：2015年，工信部发布了《汽车动力蓄电池行业规范条件》，该规范附带了一个“白名单”，车企只有使用名单中的电池才可享有补贴，而第一批名单中没有一家外企。
结果可想而知。
受政策利好刺激，中国动力电池企业迎来了高速发展期。2016年，全球动力电池企业销量排行榜前十排名中有三家为日韩企业，其余七家企业均来自中国，依次为比亚迪、宁德时代、沃特玛、国轩高科、力神、比克以及中航锂电。万向A123和哈光学也紧随其后，分别为11、12位。虽然此时国内动力电池更多的是应用在国产新能源汽车上，但在国家政策扶持、下游市场推动下，“中国造”席卷全球已初见端倪。
在这个背景下，2016年10月，前特斯拉高管彼得·卡尔森和保罗·莫里茨在瑞典斯德哥尔摩成立了Northvolt，立志要成为动力电池行业领导者，在“汽车”这个欧洲传统强势领域里，对抗中国或是说亚洲电池供应商的崛起。
在正确的时间里做正确的事，获得的回报无疑是丰厚的。在成立仅仅3个月后，两位创始人凭借着PPT就获得了一笔超过1000万欧元的融资，而且此后其在资本市场上也一路“开挂”，先后获得了多笔高额融资，宝马、大众、高盛、Spotify等公司都给予了资金支持。截至目前，Northvolt的融资总额已超过了100亿美元，这里还不包括建厂时当地政府给予的额外补贴。
除了融资一路绿灯，技术和订单支持也力度空前。2017年，欧盟成立了电池产业联盟工作组，为欧洲电池制造商提供资金和技术支持，为Northvolt后续发展奠定了基础。而包括宝马、大众、斯堪尼亚、沃尔沃等一众知名车企，向Northvolt提供了总额超过500亿美元的天量订单，几乎等同于再造一个新“大众”。
在整个欧洲全方位的呵护下，Northvolt快速的膨胀成了一个“巨人”。
扶不起的阿斗
然而这个巨人委实有点“虚胖”。
作为一家地道的北欧工厂，Northvolt天生带着点“松弛感”。从2017年1月拿到第一笔天使投资算起，Northvolt直到2年后才开始在瑞典北部的谢莱夫特奥市开建欧洲首个锂离子电池工厂，计划年产能为16GWh。但这个欧洲第一座大规模锂离子电池工厂的正式投产拖到了2021年底，堪称难产。
即便如此，当2021年12月29日Northvolt生产出了欧洲本土第一块锂离子电池时，整个欧洲都为之振奋，并认为这是“欧洲工业史的新篇章”。
此后，Northvolt开始了“步子要大，姿势要帅”的扩张建厂之旅：
Northvolt Labs，位于瑞典韦斯特罗斯（Västerås），是Northvolt的研发中心，负责电池的设计、开发和生产；
Northvolt Dwa位于波兰格但斯克（Gdańsk），该工厂为工业和储能市场开发完整的电池解决方案；
Northvolt Drei位于德国海德（Heide），预计将于2026年开始运营，计划年产能为60GWh，足以为100万辆电动汽车提供电池；
NOVO位于瑞典哥德堡（Gothenburg），是Northvolt与沃尔沃汽车的合资企业，计划建设电池超级工厂和研发中心，专为沃尔沃汽车定制电池；
Northvolt Fem位于瑞典博伦厄（Borlänge），是生产阴极活性材料和电池的新工厂，年产材料可生产超过100GWh的电池；
Northvolt Six位于加拿大魁北克省蒙特利尔地区，将是加拿大第一个完全集成的电池制造工厂，包括正极材料生产、电池制造和回收。
预计到2030年，Northvolt的产量将达到150Gwh。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三年过去，Northvolt Ett（谢莱夫特奥工厂）目前的年产能仍不足1GWh。即便天量订单在手也无法转化成实际成交。
根据2020年宝马和Northvolt签订的协议约定，宝马将购买Northvolt产的第五代电池，而这些电池将在2024年交付给宝马。按照Northvolt的生产速度，显然无法按时交付。今年6月，忍无可忍的宝马取消了这笔20亿欧元(约合158亿元人民币)订单，转给了韩国的三星SDI。而去年的160GWh电池订单，则由宁德时代、亿纬锂能、蜂巢能源三家中国电池企业瓜分。
兜兜转转，钱还是让“老朋友们”赚走了，Northvolt似乎抵抗了个寂寞。订单缩水，支出却大幅攀升，Northvolt的财务状况还在不断恶化。财报显示，2023年其每月投资额为2亿—3亿美元，工厂的扩建和升级是支出的重点，全年业绩亏损高达12亿美，相较于前一年2.85亿美元的亏损额增长3.2倍。
更为严峻的是，随着欧洲各大车企放缓电动化步伐，Northvolt的市场前景也变得不再乐观。2024年，包括奔驰、宝马、沃尔沃和保时捷在内的车企纷纷宣布将推迟其电动汽车生产计划，Northvolt的成长空间进一步压缩。
重重压力之下，Northvolt不得不调整公司的战略计划：停止阴极活性材料制造部门Northvolt Ett Upstream 1 的生产，以削减运营费用；出售了 Northvolt Fem工厂；考虑部分或全部出售位于波兰格但斯克的Northvolt Systems。此外，Northvolt将推迟剩余三家电池超级工厂的建设计划。
在最新的计划里，1600名员工成为了Northvolt发展战略失败的牺牲品，其中谢莱夫特奥超级工厂将是此次裁员的重灾区，裁员规模达到1000人。
当“电池独立”的故事不再动人，Northvolt还要用什么来说服投资人呢？
还有什么牌
昔日的明星企业已沦落到要思考如何活下来，欧盟要想保护本地电池产业发展、遏制中国产品渗透，还需要更多的PlanBCDEFG……
例如，《电池与废电池法规》这个新王牌。2023年8月，欧盟出台了《电池与废电池法规》(EU) 2023/1542，该法规在所有的欧盟成员国引入了全面的新要求，统一了欧盟区的电池法规。
按照最新法规规定，自2027年起动力电池出口到欧洲必须持有符合要求的“电池护照”，记录电池的制造商、材料成分、碳足迹、供应链等信息。增强产品信息的透明度和追溯性将更方便产品更换和回收，产品的制造信息、日期、生产地都能被查询到；而且法规对关键原材料设定了具体的回收目标：到2030年，电池产品中必须确保至少12%的钴、85%的铅、4%的锂和4%的镍来自回收材料。
对于中国动力电池企业来说，《新电池法》正式生效后，企业要进行电池数据的记录、测算、追踪，涉及到上下游多家企业以及大量的信息披露，存在较大的技术难点和风险。因此通过建立绿色壁垒，欧盟的确能够在短期内提高市场准入门槛，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中国动力电池在欧洲的出口。
但在《新电池法》从提出到落地的4年里，国内早已开始布局应对措施。除了在国家政策方面的引导、规范外，重要的电池企业如宁德时代、亿纬锂能、远景、蜂巢能源、中创新航、孚能、国轩高科等公司已在电池全产业链进行先行布局，或是投产海外，或实施垂直整合，在原材料开采、电池材料、电芯，到电池系统、回收利用等领域，为欧盟的新规做出了充足准备。
君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欧盟想要“抗中”，路还有点远。
结 语
根据最新数据显示，2024年上半年欧洲电动汽车销量仅增长1.3%，远低于全球平均20%的增长率。在低迷的市场环境下，欧盟重造一个Northvolt显然不可能，而现有的本土电池企业无论在技术还是在价格上对比中国厂商均毫无竞争优势。
留给欧洲的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