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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by Moh Adbelghaffar

文 | 叶伟民

做人要靠谱,无论于公于私,“事事有交代,件件有着落”总是好品质。但是,如果把这套法则照搬到写作中,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很多人总苦恼于写流水账,明明很努力,很认真,很细致了,读者却哈欠连天,于是很受伤,很失落。这大可不必,读者给你发“好人卡”,本质上和被女孩婉拒没什么两样。得好好想想:自己是不是也有无趣的地方?

无论生活还是写作,都要有责任心,它们都很重要,却不是一个概念。前者是做好每一件事,不出错,取得好结果,是处理事务;后者却要带读者跳出生活,发现人生,带来情感和认知的新体验,是摇动灵魂。

用处理事务的思维,是摇动不了灵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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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by Tima Miroshnichenko

英国导演阿尔弗雷德·希区柯克有句话:“伟大的故事就是活生生的人生,只是把庸庸碌碌的部分给剔除掉了而已。”

这句话表达了三层意思:

1、好故事源于生活,但不等于复制生活;

2、好故事需要提炼和构建,把生活中随机事件提炼、筛选、重组;

3、选择大于努力,作者知取舍、分良莠比埋头苦写更重要。

模拟个反例。一位生活中的老实人想挑战下悬疑小说,隐隐约约记得“要多用细节烘托氛围”等法则,于是就下笔了:

苏影早上醒来,睁开眼睛,看了看天花板,发现今天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照在了房间的地板上。他伸了个懒腰,慢慢从床上坐起来,掀开盖在身上的蓝色条纹被子。他先是把双脚放到地上,感受到地板有点凉,于是他决定穿上拖鞋。他的拖鞋放在床右边,蓝色的,已经用了两年。
他站起来走向窗边,拉开窗帘,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气,今天是个晴天,天空是浅蓝色的,偶尔飘过几朵白云。他决定去洗漱,于是走进了卫生间。卫生间的灯是黄色的,有点昏暗,他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开始洗脸。洗脸的时候他用的是绿色的毛巾,这条毛巾是他去年买的,在超市打折时买的三件套中的一条……

如果你坚持读完,我想你大概会很同情《大话西游》里的至尊宝,对待啰嗦之人能忍住不打真的很有修养。

这段文字充斥着无关紧要的细节,被子的颜色、窗外的天气、毛巾的来源……虽然它们是生活中的真实存在,但都没有推动情节的发展。相反,它们是干扰因素,拖慢故事节奏,让读者不知所云。

我们再试下把“庸庸碌碌的部分”剔除如何?为了更好说明这个道理,我们就以最小改写原则,在原文基础上删减,同时加上一点悬念,看看效果如何:

苏影睁开眼睛,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照在了房间的地板上。
他伸了个懒腰,把双脚放到地上,地板有点凉。拖鞋放在床右边,蓝色的。但是他清楚记得,昨晚它们并不在那里。
他觉得不太对劲,马上走进卫生间,开始洗脸。旁边挂着一条绿色的毛巾,大小款式都一样,但颜色不对!他只爱用啡棕色的。这时,身后的电话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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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hoto by lanophotography

前后对比,改前更像碎碎念,改后才是讲故事,因为行文紧紧围绕情节,时刻想着推动情节,呈现的都是有效细节。精简的原则就两个:

1、去掉无关信息,留下能推动情节发展的细节;

2、制造冲突和悬念,加快节奏,吸引读者进入故事。

可见,同样的内容,稍经取舍并加点佐料(即使如上述模拟例子最基础的删减式修改),效果都会大不一样。同理,这也是文章为什么“写长容易写短难”的原因所在。

好故事就像雕刻,它本来就在,只不过把多余的部分去掉而已。越是成熟的作者,越清楚那条分界线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