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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中产落魄,有情有义的姑娘不离不弃

一灯如豆,三个神情疲惫的女人在昏暗的灯光下默默做着针线。

不久之前,她们还是夫人与丫鬟,彼此之间隔着巨大的身份差距。岂料命运变幻莫测,主人竟是一路落魄,需要两个丫鬟的鼓励安慰,才能勉力活下去。

那个年轻清秀的丫鬟叫娇杏,从小在甄家当丫鬟,一直都做事勤勉,深得甄家娘子封氏的喜欢和信任。当然,再喜欢信任她也还是丫鬟,未来的命运已经隐约可见:不是嫁给士绅富商做妾,就是嫁一个寻常仆人——倘若能嫁给平民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然而,还没等娇杏迎来自己的结局,甄家就先遭遇了灾祸连连:

先是甄士隐夫妇唯一的女儿英莲走失,随后,一把火将甄家烧成了白地;他们在田庄中又无法安身,投奔封氏娘家也不顺利,甄家越来越穷不说,一家之主甄士隐竟然离家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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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的封氏,先失去女儿,又丢了丈夫,哭得死去活来、生无可恋。

从富到穷,甄家主人都跑了,昔日的旧仆更是各谋出路,谁会在一棵注定枯萎的树上吊死?

唯有娇杏与同伴,她们始终陪伴着封氏,陪她流泪等待,与她一起日夜做活儿、卖钱度日……是她们的有情有义和不离不弃,才让封氏活了下来,于无望中等待她的丈夫与女儿归来……

2.回眸三顾,当年被误认的风尘知己

这一日,她们的线用完了,娇杏去门前买线。

刚出大门,忽听到街上的喝道之声,众人纷纷传说,这是新任知府大老爷上任。

娇杏连忙躲到大门里,却又忍不住好奇,隔着门缝,向那坐在华丽轿子中、穿着威严官服的老爷望去——没想到那老爷也正看向自己,她瞬间一愣,这人看着十分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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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等娇杏回到房中,她就忘了这件事:见过没见过,认识不认识,又与自己何干?她还得跟夫人一起做针线呢。

岂料,当天夜里,封家老爷封肃就被那新知府传唤而去,回来后,欢天喜地地告诉女儿,新知府不是别人,正是当年甄士隐帮助过的穷书生贾雨村。他听说英莲走失,也十分伤感,承诺会帮忙寻访。

随即,他又向甄家娘子拜托,想要娇杏为妾。

娇杏懵了,她完全想不明白,这位昔日的落魄书生、如今的新任知府,怎么会指名索要自己?

当然,后来,她知道了。

原来当贾大人还是落魄书生贾雨村时,竟然误认自己是他的红尘知己。

她也想起了当年自己的回眸一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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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贾雨村寄居在甄家隔壁的葫芦庙,与甄士隐不时来往。有一次,他来甄家做客,而娇杏正在书房外撷花,发现窗户内有人正在看她:

那人穿着敝巾旧衣,却是生得剑眉星眼、腰圆背厚。她当时忍不住想,这人生得这样雄壮,却又衣衫褴褛,嗯,一定是我家主人时常提起的那个什么贾雨村了。这么想着,便好奇忍不住又回头两次,看了两眼。

没想到贾雨村却误解了。

他以为这个眉目清秀、仪容不俗的女子对自己有意,顿生风尘知己之感。不久中秋到来,他忍不住为之赋诗一首:

“未卜三生愿,频添一段愁。

闷来时敛额,行去几回头。

自顾风前影,谁堪月下俦?

蟾光如有意,先上玉人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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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命运垂青,没准备的姑娘竟一路逆袭

不久,得到甄士隐资助的贾雨村进京赶考,果然一举得中,辗转几年,成为了知府。

尽管无人可以说起,但他始终念念难忘当年那个“慧眼识英雄”的女子,没想到竟然在街上遇到了,这真是命运的奇缘。

当娇杏终于知道这些辗转曲折的往事时,也忍不住慨叹命运的草灰蛇线,暗叹自己真是“侥幸”。当然,娇杏悄悄隐瞒了真相。

她对贾雨村说,我当年真是,看到您器宇轩昂、威武雄壮,觉得必成大器,才一顾再顾……如此让贾大人更加欢喜宠爱。

一年后,娇杏生下了贾雨村的长子。又过半年,贾雨村的原配嫡妻忽然染病身亡。对娇杏十分宠爱、觉得娇杏是他命运中福星的贾雨村,便将之“扶正”。

不过一两年的时间,昔日落魄乡绅家的小丫鬟,竟然摇身一变竟成为知府夫人,想起还在乡下做针线辛苦度日的封氏和同伴,娇杏深感命运的变化莫测,庆幸自己被命运垂青的侥幸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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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夫唱妇随,他们终要忘恩负义

娇杏的欢喜没持续太久,贾雨村就被罢官了。

虽然表面上依旧从容自若,但贾大人内心是深受打击的。他让夫人娇杏带着钱财家人们回原籍暂住,他自己要去游览天下胜迹。

两年后,贾雨村得到林如海内兄贾政的帮忙,成为应天府尹,再将家眷接来身边。

他跟夫人叹息:你还记得当初甄家丢失的女儿英莲吗?

娇杏大惊:怎么,您有英莲小姐的消息了?那我们赶紧告诉甄夫人,她一定会欣喜若狂的!

贾雨村摇头,是的,我知道了英莲的下落。原来她被拐卖到了应天府,不久前才被出卖。拐子为了多骗钱,先将她卖给了一个小乡绅之子冯渊,冯渊十分喜欢英莲,打算正式迎娶。可没想到,拐子又将英莲卖给了皇商豪族纨绔薛蟠,两家争人,薛蟠命人打死了冯渊,夺走了英莲,并将之带往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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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任后,第一个便遇到这案子。想那英莲,若真的跟了冯渊,也是一件美事。可惜此事已经无可挽回,那薛蟠的姨夫就是此次助我复官的贾政贾大人,我也没法追究薛蟠……

娇杏呆呆无语。

她曾看着英莲出生,也多次抱着那个聪慧可爱的女孩玩耍,更多次为她的丢失痛断肝肠。

犹豫半晌,她问丈夫:要不,我们给甄夫人送个信儿,告诉她英莲无恙,归于薛家,将来还有见面的机会?

贾雨村冷冷瞪了她一眼:我们又没有能力将英莲还给甄家,又何必让甄家娘子牵挂?你可不要多事,给我找麻烦!

娇杏唯唯点头,此后,夫妇再也没有聊起这个话题。

后来她想,这就是命吧?就如自己,当年不过是下意识的回顾,便阴差阳错成为贵妇人;而甄家小姐,却沦为妾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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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家不过是她的旧主,恩义再深厚,也抵不过她的丈夫。是他给了她穿金戴银、荣华富贵,她当然要维护自家利益。

是啊,就如丈夫所言,告诉甄家娘子又有何用?说不定她会哭求自己帮忙要回女儿,而自己实在也帮不了这个忙啊……

并且,甄家早已穷困潦倒,英莲回到自家也过不上好日子。嗯,还不如留在薛家,便是做妾又如何,说不定也如自己一样,逆袭成夫人呢!

娇杏不断地劝说自己,她真的觉得,那些理由都是无懈可击的,都是理直气壮的。

可是,可是,她还想起来就心慌。而午夜梦回,英莲和封氏也不时出现在眼前,她们流泪哭泣。

她知道,无论有多少不得已的理由,这件事,她和他,终究是亏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