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雪落了一地,我堆起一个雪人,不是很像你,像是过去,又像是梦里。

我二爷在十五六岁的时候不小心吃了有毒的野菜,成了一个又聋又哑的残疾人,偏偏那个时候我爷爷他们家一贫如洗,连吃饭都成问题,也就没有去治疗,一拖再拖,二爷呢,也逐渐接受了这个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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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三十五岁的时候,二爷他依旧没能结婚,说白了,没有哪家的姑娘愿意跟他这么一个不完整的人,就算有那么两个也不完整的姑娘愿意,姑娘家的父母也是百般阻拦,最终分开。

我爷爷作为家里的大哥,为了二爷的事也跑了好多地方,周围的十里八村,没出嫁的姑娘几乎都找人去说过媒,最后也是讪讪地背着手回家。

都说老天给关了一扇门,肯定会开一扇窗。

在二爷四十岁的时候,隔壁村的一个女的同意了和二爷的事,虽然她因为在工地不小心把腿摔断了,也是个不完整的人,但是,二爷和她还就对上了眼,我爷爷他们一家也高兴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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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不到两个月,二爷就结婚了,摆了几桌,听我爷爷说,二爷他高兴地一直在“啊啊啊”地叫,看着我二婆的眼睛里,全都是光。

二婆人很好,对我们这些孩子也好。听我爷爷说,二爷和二婆相爱得很,二爷每天就走一个多小时路到镇上去帮那些商户拉货补贴家用,上百斤的货物,二爷就用一个人力三轮拉,经常累得直冒汗,腰酸背疼,但从不喊累。

二婆每天就在家里干一些农活,收拾收拾自家的菜园子,打扫卫生,每天晚上二爷回来都会有口热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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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会把钱都交给二婆,用手比划着让人难明白的动作,嘴里咿呀咿呀地,但二婆知道他的意思,二爷是让她把钱收着,要买啥就买,别舍不得用。

二爷四十五岁的时候,二婆生了两个女儿,也算是老来得子。

二爷从此更加地拼命,天不亮就出门上街拉货,自己饿了就吃点馒头就白水,但每次回家都会给孩子买两块多一斤的小蛋糕,尽管自己一天也就挣二十多块。

会给二婆买个带花纹的袖套,春天的时候,还会从路边摘几朵野花,五颜六色的,笨拙地搭配成一束花,从背后拿出来送给二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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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婆特别喜欢看雪,只要有雪,就会像个小孩子一样站在房檐下,呆呆地看很久很久。

冬天的时候,二爷会喘着气,在屋外的小院子里,给二婆堆雪人,我爷爷说我二爷老大不小了,还浪漫得很。

二爷也只是笑,指了指二婆,又指了指不太好看的雪人,二婆给我爷爷说:“他的意思是让我看他堆的雪人,每次都只堆个身体,也不说安个嘴巴耳朵啥的,教了他好多次,也没教会堆个雪人。”,然后对二爷点点头,笑着竖起大拇指,二爷嘿嘿嘿地傻笑,二婆也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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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14岁的时候,二婆身体就越来越不好了,经常卧床休息,脸上也没有多少血色,头发也全白了,二爷就没有去蹬三轮了,就静静地坐在床前,握着二婆的手,咿咿呀呀地说着我听不懂的话,用另一只手比划着,二婆时而摇头,时而点头,时而微笑,我站在旁边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二爷是在问我晚上想吃什么。”

“他说有人送了个猪蹄,挺肥的,明天吃。”

“他说等冬天的时候再给我堆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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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的十二月末,二婆去世了,我们都哭了,两个姨跪在棺材前低着头哭着。

二爷哭得稀里哗啦,呜咽着,屋外下起了雪,但是二爷肯定不知道,因为他的眼睛一直看着安详的二婆,也许,他听得见吧,想要陪着二婆听完这最后一场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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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二爷默默地在院子里堆着雪人,用树枝做手,石头当眼睛,还有颗枯草是嘴巴,耳朵是用两片树叶做的,是二婆最喜欢的樟树的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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