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秋日,依然如盛夏一样火爆,而我的心境,却还在冰雪严冬。
炎炎秋日,漫步西安街头,看着这熟悉的一切,恍如隔世:世道变迁,让我发现了自己是一个伪中产,我曾经的一切,都是幻影。
曾经,我以为自己已经实现了阶层跃升,成功洗白了自己农家子弟的身份,娶了城里姑娘,住进富人区的豪宅,开着中档车,孩子在重点学校读书......这一切,不就是标准的国产中产标配吗?
然而,人到中年,就算是这种伪中产的地位,我也保不住了。
从平民到中产,我和老婆奋斗了 20 年。
而从中产返贫,我们只用了3年。
跟很多脆弱的中产一样,我们是因创业而贫。
我是一名 80 后,来自一个偏远地区的乡下,在我们当地的十里八村,我就是典范:学习好,懂事,成熟。
众人的吹捧激励我一直奋勇向前,于是我一路努力,考上了西安的一所211大学,幸运地学了一门过硬的技术。
在 西安的一家国企混了三年之后,我熟悉了各种渠道,也积攒了人脉,于是辞职,与朋友一起开一家贸易公司,轻车熟路与德国那边的公司做起了进出口生意。
老婆跟我结婚时,我的财产已经远超同龄人,但还没到我自己的目标。
38 岁那年,我终于发财了,在西安买了两套房,生了三个儿子,出行有车有司机,回家有保姆,在外有面子,回家有热火朝天的小日子:老婆负责花钱照顾孩子,我负责赚钱养家,我们成了所有亲友羡慕的对象。
渐渐地,我在大家的吹捧下,迷失了自己。
2019 年,我开始对自己的传统行业有些厌倦,想进军显得高大上的文艺圈——当然,你也可以认为我是想多认识些漂亮且有才的姑娘。
我承认,我爱老婆,但我不意味着我不能接触其他更优秀的女人。
于是,在朋友介绍下,我结识了一位好大姐。她是混贵圈的,有钱,背后有大树,愿意带我玩。
在大姐的指点下,我拿出一小笔钱,盘下了一家画廊。
从此我变成了艺术家背后的推手,很多艺术家对我巴结逢迎,这是我在传统行业得不到的一种情绪价值。
大姐说,这才哪到哪,再盘一家酒店吧,迎来送往的,也方便。
于是,我一咬牙,拿出三分之一积蓄,搞了一家中型酒店。
装修到一半时,口罩来了,我的噩梦就此开始。
画廊开业半年,没卖出去一幅画。
口罩汹涌,天地混沌。我的酒店跟全市所有的店一样,开一个月,关三个月,但我的成本却是最大的。
因为我比较懒,不愿意反复折腾招人,在停业这三个月,我手下的服务员的工资照发,活不用干。
半年后,我撑不住了,我原本以为,这次转型只需要 50 万就能搞定。结果一没留神,花销过百万了,盈利还不知道在那里?
口罩绵绵不绝,前路渺茫。
好大姐一看时机不好,飞机一坐,回到她在迈阿密的豪宅,不回来了。我打电话,她不接;发信息,不回,借口说是时差问题。
我傻眼了。
在老婆的不断絮叨下,我断然关掉了酒店,将画廊赔钱出手。
最后一算账,不到三年时间,亏了 160 万,是我全部积蓄的三分之一,老婆差点没跟我离婚。
这次打击,对我来说,就是扒皮抽筋,我一下子蔫了。
没奈何,我又回到了自己的老本行,打算一点一点赚辛苦钱,补窟窿。
然而,毛衣战又来了。
我之前的德国合作伙伴因为站队、立场等问题,先是拒绝与我们合作,后来又提出苛刻的条件,导致我公司的利润率几乎降到了 5%。
我最擅长的行业,成了鸡肋,做与不做都是麻烦。
就在我艰难度日的时候,我最值得骄傲的大儿子出事了:他承受不了重点高中的学习压力,崩溃了,被确诊为躁郁症。
看着原本开朗活泼的儿子,天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要么睡觉、打游戏,要么就朝我和老婆大喊大叫,扬言要就地消失。
为了给儿子看病,我和老婆带着他北上广到处求医,钱没少花,他依然如故。
老婆急火攻心,开车时心不在焉,撞了一名行人。
万幸的是人活着,不幸的是,得赔一大笔医疗费。我家的积蓄,又少了很多。
眼见每天到处都要花钱,却没有活钱进账,我急得直上火。
口罩结束了,好大姐又回来了,又跟我说了一个绝对赚钱的大项目:开发商用地产。
经历过这四年的人,都会记得当时整个口风都是这样一种论调:等结束后,我要报复消费。
我被这种乐观的判断洗脑了,坚信未来一定更美好。于是,我不顾老婆阻拦,跟好大姐合伙开了一家公司,拿出所有剩余的积蓄,大手笔搞到了一栋大楼,做商业开发,做着我的发财梦。
然后,大家都看到了,从 2023 年开始,房价一直在缩水,跌跌不休。
好大姐又是一个漂亮的转身,回到她在德国的新家。
而我血本无归,连房贷都开始犯愁,不得不卖掉了其中一套房。两个小儿子也从重点中学回到普通学校。
现在我在卖水果,大儿子辍学,跟着我一起起早贪黑。
老婆去做月嫂,为了每个月一万的收入寄人篱下,看人脸色。
人生兜兜转转,风口停了,我们的境况,又回到了 18 年前:为钱发愁,为钱拼命。只不过心态完全不一样:那时我们才开始白手起家,心头充满希望;而今我们不知道接下来还会遭遇什么,前路渺茫,不敢多想。
就这样吧,过好每一天,就算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