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简史》:我们从智人演化而来,以后会不会变成“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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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今天给你解读的这本书名叫《未来简史》。这本书的作者叫尤瓦尔·赫拉利,他是1976年生的,是一位年轻的以色列历史学家,牛津大学的历史学博士。他的上一本书《人类简史》可以算得上是国际畅销书了,被三十个国家争相购买版权,而且还得到过比尔·盖茨和扎克伯格的书单推荐。如果说《人类简史》是告诉我们人类从哪里来,那《未来简史》就是预测人类将往哪里去。

为什么要这么着急读这本书呢?不是为了追流行话题,而是因为赫拉利看问题的眼光实在很特别。比如说,超越人类智慧的人工智能、主动的基因改造技术,还有更高级的经济增长会把人类变成什么样呢?同样是这些人人关心的大问题,经赫拉利一分析,就连很多老司机的三观都能被刷新一遍。

好,开宗明义,这本书讲了三件事儿。第一,推动社会变革的不是我们对真实现实的认识,而是我们头脑中虚构的现实,也就是宗教的力量。人文主义就是现代世界的宗教。第二,科学和人文主义有一个交易,使得我们现在对人文主义的信念越来越强,而且要根据这个信念改造世界和改造我们自己。第三,人文主义有个本质的缺陷,会让这个故事在未来讲不下去,所以必须换一个新故事。

那什么是人文主义?什么是宗教?什么是交易呢?我们一个一个说。先来说,第一个观点:推动社会变革的不是我们对真实现实的认识,而是我们头脑中虚构的现实,也就是宗教的力量。而人文主义就是现代世界的宗教。实际上,这本《未来简史》大部分说的是历史,那为什么要说历史呢?赫拉利说,预知未来必须先了解历史。而且学历史的最大作用不是为了相信历史是必然的,然后从里边找规律,而是为了摆脱历史的枷锁,让人更自由。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在历史学家的眼里,历史其实是一系列偶然事件的结果。回到当时的历史现场,大事件之所以有了后来的走向,其实一点都不必然,很可能就是当时的一个意外小事件给左的。所以我们今天面对的现实就只不过是这些偶然事件的历史枷锁而已,不是必然的,不是自然规律。对我们的要求,那就是可以被改变的。

我们就先来看看历史。历史上一直困扰着人类的三大问题是饥荒、瘟疫和战争。这些都是一旦爆发,就能让一个国家的人口死亡百分之几甚至是百分之几十的灾难。而在今天,因为科技、经济和政治的进步,这三个问题我们人类基本都控制住了。纵观整个二十世纪,只有5%的人死于战争。在我们进入了知识经济时代,在这个时代争夺领土也过时了。在2010年,死于饥荒和营养不良的人,加起来才一百万。

那现在人类的问题是什么呢?难道是过好现在的日子,顺手加强环境保护,然后老老实实地繁衍子孙吗?赫拉利说,当然不是。我们智人永不满足,现在要干的是三件大事儿。《未来简史》这本书的英文名正标题是拉丁文的“神人”的意思,副标题才是《未来简史》。现在我们要从智人向神人演化了。为此要干的三件事是追求获得永生、追求幸福和直接成神。

请注意,这三件事只是预言,但不是宣言。之所以要了解历史,就是因为我们可以把自己从历史里解放出来,去想象不同的命运。有些事儿和观念是天经地义的,但是如果你有点历史的眼光,能够从更大的尺度去看,会发现以前并不是这样,那么将来也未必还是这样。

比如说下面这句话吧:“人是第一个可宝贵的。”这个观念几乎无法辩驳吧,不管是哪派的人都从来没有质疑过这句话,基本算是人文主义的基础。但是人是第一个可宝贵的吗?这本书先告诉我们,至少在过去,采集狩猎时代的人都是泛灵论者。什么意思呢?就是他们认为万物有灵,动物和人类是一样的,都是平等的生命。他们必须学会推测动物在想什么,才能追踪到猎物,才能躲过猛兽的攻击。

采集狩猎者并不认为人是第一个可宝贵的。农业革命以后,人把很多动物都给驯养了,平等的关系也就没有了。所以泛灵论就不能再满足时代的需求,人类需要一个新的理论。这才产生了有神论。到了有神论的阶段,人就可以直接和神交流,对神负责,神就会安排好人类的风调雨顺,同时安排动物为人所用。基督教就是农业革命的产物,所以农业社会的人认为神才是第一个可宝贵的,人排第二位,列其他所有动物之上。

但是进化论一出现,基督教的这套说法就崩溃了。灵魂说跟进化论是不相容的。而且,这个交易也没必要继续存在了,因为现代人的力量很大,很厉害了。我们已经可以直接对动物和自然界为所欲为,所以我们根本就不需要神的庇护了。那么,这么一来,人就需要一个更新的理论来说,明为什么人就比其他动物高级。

可能我们小时候学的理论都说人比动物高级是因为我们人类会制造工具。但是我们看,在原始人类制造和使用工具这几百万年的时间里,单个人类的智力水平确实比其他动物高,但是人类作为一个整体,地位还是很低的,根本就谈不上什么最可宝贵。那到底是什么让人宝贵强于其他动物呢?赫拉利认为是意识。

意识是一种主观体验。有时候你感到愤怒,有时候你感到渴望,有时候是恐惧。也许你不能断定别人是不是也有这些体验,但是你肯定知道你自己是有的。但是你想过没有,人为什么要有意识呢?比如说,一个吸尘器的机器人,如果它快没电了,它自己就会默默地回到充电基座上给自己充电。它并不需要我饿了,我很渴望食物这种人类的感受。

你可能会说,这些感觉是很重要的,这是进化赋予我们的信号传递和决策系统。如果别人用针扎你,你都感觉不到疼,那你下次就不知道主动避免被扎,那岂不是死得很快?没错,生物学家就是这么解释意识的。但是现在的局面是,生物学对人脑的信号传递和决策系统了解得越多,就越认为我们人类根本不需要意识。不论是过往的记忆还是新的外部刺激,对大脑来说,无非就是一些电信号和化学反应。

比如说,我们看到危险靠近了,视觉信号传递给大脑,大脑把逃跑的神经信号传递给我们的双腿。那双腿收到命令之后,马上就开始跑。整个过程跟计算机根本就没区别。那我们为什么还非得感受一番恐惧呢?这么一个主观体验呢?截止到2016年,生物学家解释不了意识。事实上,科学家能给的最好的答案就是人根本不需要意识,想要了解人脑的决策过程,预测人的行为,只要通过神经信号传递解就足够了。

我们完全可以把人当成一台计算机,意识只不过是这台计算机的一个额外的副产品,也可以说成是精神污染。不管怎么说,我们得承认人有意识,而且意识很重要。但是动物也有意识啊。科学家现在有足够多的证据表明,所有哺乳动物和鸟类,包括一部分爬行动物和鱼类,它们都是有感情的。所以说,人有意识也不能被当做人是最可宝贵的这个理论的依据。那到底人比动物强在哪儿呢?真正厉害的,能让人实现大规模的灵活合作的,不是意识,也不是个人想象出来的主观现实,而是所谓的互联主观。

互联主观是人幻想出来的虚构的东西,而且还能让人都相信。比如说,上帝、国家、金钱、公司、价值观,所有这些都是我们想象出来的。互联主观去教堂结婚有什么意义呢?但如果你的配偶、父母、牧师,还有所有的围观群众和亲戚都相信教堂有意义,婚姻有意义,那你这么做就很有意义。这个意义就是一种联合想象。人比动物强就强在人能够通过某种想象出来的意义,把众多的人给高效地组织起来。

单个人的力量很有限,集体合作才是关键。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只要配合得当,就能轻易打败没有组织的,哪怕数量庞大的对手。如果你想要发动一个什么革命,不要问有多少人赞同你的观点,要问有多少人能跟你进行有效的合作。而让多人合作和跟少人合作是两码事儿。少数人讲公平、讲人品,也许还讲颜值,但是为什么古埃及那么多人能够心甘情愿地奉献自己去为法老的大计划工作?为什么我们能够接受根本就不公平的社会秩序呢?是因为人类都相信神的安排、国家利益还有伦理道德。而这些东西都只不过是人类的联合想象而已。

联合想象会不停地发生改变,可能信过上帝,但是过一段时间,人们又不信了。所以历史学家最关心的,就是在每一个时期人们共同想象虚构出来的故事是什么。而且我们不仅有更强的联合想象,还要用这个虚构的意义去改造世界,甚至改造自己。虚构真的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吗?赫拉利说,现在的情况是虚构比真实的重要得多。比如说公司就是我们的一个联合想象。公司不是它的创立者、经营管理者和股东,但公司有自己的财产、银行账户、纳税义务和法律责任,让公司独立于人。这是一个很好的制度,但是我们别忘了,公司其实也是个想象的共同体,很多重要的东西都是虚构的。

赫拉利说,真正有权势的人类组织根本不在乎真相是什么,他们更在乎的是把虚构出来的信仰强加给每个人,并且利用这个信仰去改变真实的世界。宗教就更是这样,现在有很多人考证说圣经里说的很多内容都是后人虚构的,基督教等于是在所有时间欺骗了所有的人,但是这又能怎么样呢?所以说,推动社会变革的不是我们对真实现实的认识,而是我们头脑中的虚构现实,也就是宗教的力量。

好,这是第一个观点。我们来看赫拉利的第二个观点:人文主义就是现代世界的宗教。人文主义有一个交易,使得我们现在对人文主义的信念越来越强,而且要根据这个信念去改造世界和改造自己。虚构的强大力量不在于它距离真实有多近,而在于它能把更多的人有效地组织在一起,促进这些人的合作。以此来说,并不是只有相信超自然现象或者神才算宗教,其实很多东西都可以被称为宗教。赫拉利给了宗教的定义,满足下面这三个特点的就可以算宗教。

第一,它有一套号称不是人发明的,而且不能被人改变的道德法规,要求人们必须遵守。第二,它给人们一个许诺,只要你遵从这套法规,你就能得到好处。第三,它的目的是为了巩固自己设想的社会秩序。这三条里面,其中第一条是关键,宗教就是一套约束人的规则。这么说来,西方自由主义者讲的人权,其实也是宗教。

比如说吧,如果一个德国小孩问他爸爸说:“爸爸,我们为什么要接收难民呢?”他爸爸可能会回答说:“这也不是我的主意,而且呢,也不是默克尔总理的主意。这是因为每个人都有平等的人权。这是一个自然的法则,总理呢,也拿他没办法,所以我们必须尽可能地帮助难民。”你可能会说,现在是科学时代了,我们该什么事都得讲个实验和证据,那宗教是不是就该没用了呢?现实是我们不能光靠科学生活。科学技术可以告诉我们做什么的方法,可以让我们拥有强大的力量,但是一件事的做和不做,要面临道德选择的话,我们就非得借助宗教。

别忘了,刚才说的不光基督教是宗教,自由、民主、人权也是宗教。你想要维持大尺度的社会秩序,离开宗教光靠科学是不可能的。宗教关注的是秩序,而科学技术关注的是力量。那科学跟宗教能不能互不干涉呢?答案是也不行。宗教给人提供的道和指引通常分三步。比如说在堕胎这个话题上,天主教反对堕胎,分下面这三步。第一步是道德判断:人的生命是神圣的。对此呢,科学无话可说。你说神圣的,那就是神圣的吧。第二步是事实陈述:生命在受孕的那一刻就已经产生了,所以哪怕还只是一个受精卵也不能被堕胎。说到这儿,科学就很有发言权。第三步是道德指引:基于前面的道德判断和事实陈述,主教要求不能堕胎。但如果到第二步的时候,科学家就判断受精卵是没有生命的,那第三步的指引就说不过去了。

宗教不仅能把大量的人组织起来,而且还能给人提供道德判断的指引。以前科学一直在帮宗教扩大力量,但是就像刚才说的,第二步,从这一刻开始,科学开始要敲打宗教了。而说到宗教,当前最大的宗教不是别的,正是人文主义。那什么是人文主义呢?西方国家的主流思想自由主义就是人文主义的一个最大的分支。理解了自由主义的来龙去脉,你才能真正理解西方国家所谓现代性,其实是一个交易:人类放弃神赋予我们生活的意义,去交换科学的力量。

一个中世纪的古人因为信仰上帝,他的生活是充满意义的,认为任何事情都是上帝给我安排好的,哪怕再坏的事呢,最后一定也会有个圆满的结局,因为上帝会罩着我的。那么作为一个交易,这个古人就必须听从宗教的指引,自己就没有多大的自由。但是在现代世界,我们有了科学的力量,我们就不用按上帝的安排走了。作为代价就是上帝也不给我们生活的意义了。但是我们可以自己给生活找意义。

一个是追求经济增长。我们爱说中国人最信奉经济增长,什么问题都想用经济增长来解决。而赫拉利说,所有国家都是这样,经济增长把蛋糕做大,你就可以解决各种问题,甚至包括一些道德问题。不过,经济增长是个靠不住的办法,你总不能永远高速增长吧。所以赫拉利说,人类在上帝已死这个时代,真正的应对策略应该是人文主义。人文主义提倡我们崇拜人性,用人性取代过去宗教里神的位置,用人的体验给外部世界制造意义。说白了就是你应该听从自己内心的声音,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过去是上帝说了算,现在是你的内心说了算,你感觉好就是好的,你感觉坏就是坏的。

赫拉利举了一个例子,比如说现在有一个已婚的女性跟别人发生了婚外的性关系,她也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就去求助一个心理医生。现在的心理医生跟中世纪的牧师的作风用差不太多。如果是一个中世纪的牧师,就会引经据典告诉她上帝的判断。而今天心理医生关心的是你自己对这件事感受到底是怎么样的。用当事人的感觉来评估这件事的对和错。当然,也许这女人自己感觉挺好,但是她老公的情感可能会受到伤害。如果离婚呢,孩子也会受到伤害,这些因素都要考虑进去。但是不论怎么样,这里面考察的都是人的感情,跟天理没有关系。

那根据这个原则,同性恋当然没问题,只要这两个人自己感觉好而且不伤害其他人都可以。我们中国外交部特爱说一句,叫“谁谁谁伤害了中国人民的感情”,这句话就特别符合人文主义的理念啊,很现代。2015年法国查理周刊因为发表讽刺穆斯林的漫画而引发了恐怖袭击。在全球舆论都在谴责恐怖分子的时,候,有的穆斯林团体站出来说话了,他们谴责查理周刊,但是他们并没说这些漫画亵渎了神,违背了神的意志。他们说的是查理周刊伤害了数百万穆斯林的感情。

你想要在这个人文主义的时代做个有道德的人,就千万别伤害别人的感情。这绝对不是开玩笑,人文主义者可不是想当就当的,你必须在实践中努力学习才能做个真正有道德的人。赫拉利提出对人文主义来说有下面这么一个公式:知识等于体验乘以敏感度。前面我们说过,意识就是我们的主观体验,这里说的我的体验也是这个意思,也就是你所经历的各种感觉、感情和想法。所谓敏感度有两层意思:第一,你不能光有经历而不重视体察你的体验;第二,你必须允许这些体验来影响甚至改造你。

一个文明人要善于体察各种细微的感觉,否则你就是个粗人。赫拉利说,我们的一生里有时候,我们伤害别人或者被伤害,有时候,我们同情别人或者被同情。如果你注意体会这些伤害和同情的感觉,你就会变得越来越敏感。那么,这些体验对于你来说就是一个很好的道德知识。逐渐呢,你就会分辨对和错,成为更有智慧的人,这就是人生的旅程。

在人文主义的影响下,我们干什么事儿都是在追求体验。你看旅游公司卖给你的不光是机票,而是卖给你一系列的体验。去高档饭店吃饭呢,也不是为了吃顿饱饭,而是为了体验环境、音乐、烛光,当然还有食物。中世纪英雄小说里的主人公今天杀一个丑人,明天救一个美女,但是他的内心是没有什么变化的。而现代的文艺作品就非常专注于主人公的情感变化,而且还特别爱描写一些普通人的情感。

我们看西方电影,尤其是公路片,其中大量使用《欧塞国历险记》的套路,也被翻译成《绿野仙踪》,就是表现人物的心路历程。在这个童话的开头,里面有个人物叫铁皮人,他是没有心的;稻草人呢,是没有头脑的;狮子是没有勇气的。但是到这个童话结束的时候,刚才说的每个角色都获得了自己想要的品质,他们的人格更完善了。所有人文主义者都认为人的内心体验是第一位的,一切道德应该从这儿出发。

但是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不同人的内心肯定是不一样的,相互之间就会有矛盾发生,那你怎么处理这个矛盾呢?这个就把人文主义分成了下面的三个派别。第一个正统的人文主义,就是我们今天说的自由主义,也是现在欧美发达国家的主要意识形态。自由主义者认为不管是谁,每个人的内心体验都是重要的,会让世界变得丰富多彩,所以你应该赋予所有人自由表达的权利。这话说得漂亮,但是做起来有点难。比如说德国到底应该接纳多少难民呢?要不要给难民和公民一样的权利呢?你怎么样才能既不伤害难民的情感,也不伤害德国公民的情感呢?

第二种叫做社会主义的人文主义者,他们认为自由主义者太过强调个人的感情了,尤其是太过强调了每个人自己的感情。第三种叫进化人文主义者,他们认为所有人的情感都重要,这个提法根本就不对,有些人就是比另外一些人要强。我们应该让那些优秀的人脱颖而出。这三派的交战历经了两次世界大战和一次冷战。最后结果是自由主义者胜出。现在的世界是自由主义的天下。

我们来看看自由主义的主张。在这质上,自由主义者认为应该听从选民的意见,而选民们要发掘自己内心的声音,你喜欢谁就选谁。在经济上搞自由市场,把决定权交给消费者,消费者永远是对的。在道德上,你觉得你感觉好而且不伤害其他人的感情,那你就可以做。在教育上,老师不再强调教科书的标准答案,而是要启发学生问你们自己怎么想呢?在艺术上,我们应该相信每个人自己的眼睛,你认为美,那她就是美的。

自由主义看上去很有道理,它给所有人自由表达的权利,资本主义国家的确生产了最丰富的产品,创造了最丰富的艺术作品,每个人都活得很潇洒。而在赫拉利看来,自由主义阵营能够胜出的一个重要因素是技术进步。但是如果我们此时此刻向未来看的话,自由主义可就遭遇了危机,也就是这本书的第三个观点:自由主义的本质缺陷会让这个故事在未来讲不下去,它需要一个新的故事。

那这个危机是什么?危机自由主义的缺陷又是什么?新故事什么样呢?这几个问题,我们留到下半部分,再为你讲述。

你好,欢迎回来。现在继续给你解读赫拉利的这本《未来简史》。在上半部分里,我们说到当前最大的宗教不是别的,正是人文主义。人文主义的三大派别的交战历经了两次世界大战和一次冷战,最终的结果是自由主义胜出了。自由主义给所有人自由表达的权利,生产出最丰富的产品,创造了最丰富的艺术作品,不得不说,现在的世界是自由主义的天下。

可是自由主义在未来,甚至就是在现在,已经开始遭遇了一个危机。我们接下来要说的就是这本书里面的第三个观点:自由主义的本质缺陷会让这个故事在未来讲不下去,它需要一个新故事。你仔细想想,自由主义的出发点发现它其实很有道理,那就是每个人的体验可能不同,但是每个人的体验都有同样的价值。从这个意义上说,咱们俩就是平等的。选举的时候,我手里有一票,你也只能有一票。

赫拉利说,自由主义重视每个人的体验,这是基于下面的三个假设:第一,我有一个不可分割的自我,只要用心审视,我就能发现自己内心深处的真实的自我,而我要听这个自我的声音。第二,这个真实的自我是完全自由的,也就是说我是有自由意志的。第三,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我自己,只有我才知道我想要什么。所以不论是作为选民还是作为消费者,我都必须自己说了算,而不能让别人替我做决定,不管他是谁。

那自由主义的危机是什么呢?那就是不用等到未来,在此时此刻,科学已经有了足够多的证据,就是上面这三个假设都是错的。我们先来看第一个假设:我有一个不可分割的自我,我能发现内心深处真实的自我,我要倾听这个自我的声音。现在科学家非常确定,我们的大脑里并不是只有一个声音。我们的每种情绪都是一个声音,这些声音在大脑里不停的争论。

为了说明这点,赫拉利介绍了几个惊心动魄的实验。我们都知道,人脑有两个半球,左半球负责右面的身体、右面的眼睛和右面的手,而右半球负责左边的人。脑的左半球有语言功能,侧重于逻辑,而右半球呢,侧重于形象思维。原本这两个半球之间通过一个很厚的神经管相连,可以实现左右脑的直接交流。但是有的医生为了治疗严重的癫痫患者,会把他们的这颗神经给切开,就让左右脑不能直接对话。这样一来,就给了科学家研究大脑的绝佳机会。

有个小男孩就是这种患者,研究者就先问这个小男孩一个问题:“你长大之后想干什么呀?”小男孩回答说:“我想当个制图员。”注意了,说这句话的肯定是他的左脑,因为人类的右脑是没有说话能力的。然后呢,研究者把一张纸条拿给这个小男孩的左眼看,把右眼挡住。这样一来,这个小男孩的左脑就不知道这个纸条上写了什么,而右脑看到了纸条上写的是同样的问题:“你长大后想干什么?”右脑是不能说话的,但研究者给小男孩提供了很多写有字母的拼图块,小男孩可以通过摆这些拼图块表达自己右脑的观点。

只见这个小男孩的左手开始动起来,很快就在桌面上拼出了一个单词:“赛车手”。请注意哈,不是制图员了。所以说,这个小男孩就至少有两个自我,他的左脑想当制图员,而右脑想当赛车手。那这么一来,哪个才是这个小男孩真实的自我呢?再说个例子,还有一个类似的患者,研究者给这个患者的左眼看一张图片,图片上画的是一幅雪景,就是下过雪之后的景色,而给右脑看一个鸡爪子。而左右眼是不知道对方看了什么的。研究者就问他说:“你看到了什么呀?”回答当然是鸡爪子,因为右脑是没有说话能力的。

然后研究者又找了一大堆图片,让患者从里边选出一张跟刚才看到的图片相关的。结果,这个人右手选的图片是一只鸡,但是左手也选了一张,上边是一个铲屎用的铲子。现在关键的问题来了,研究者就问他说:“你为什么还选了一个铲屎的铲子,它跟鸡爪子有什么关系啊?”患者就回答说,请注意哈,他是用左脑回答的,说:“嗯,这个因为鸡可能会拉屎,而这个铲子可以用来给鸡铲屎。”也就是说左脑没有看见雪景图,所以他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左手会选一个铲子。但是他为了让自己的逻辑自洽,居然现场编了一个理由。这就好比美国的中情局在海外搞了个颠覆行动,而记者到白宫提问,白宫的新闻官是不知道中情局有这个行动的,但是还是现场编造了一个说法。

也许刚才这个患者真心相信他自己编出的这个说法,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大脑的各部门之间有时候是各自为政的。所以说,我们真的只有一个真实的自我吗?那如果不是的话,哪一个才是真实的自我呢?除了左脑和右脑的这种分法之外,赫拉利还提到另外一种分割自我的办法,分别是体验自我和叙事自我。什么是叙事自我呢?就是评估一段经历的时候,对这段经历的时间长短没有感觉,只在乎这一段经历里感受最强烈的部分和结尾的部分,这个叫做峰值结尾规则。

比如说医生给病人做直肠镜检查,这很痛苦吧,医生最好的办法就是在检查临近结尾的时候尽可能给病人一个好的体验。这样一来,虽然过程可能更长了,而且疼的时候还是那么疼,但是病人过后对这件事的评价就会好很多。但是请注意,这是病人的叙事自我给出的评价,但是病人的体验自我显然并不喜欢更长的检查,所以他被出卖了。赫拉利说,我们平时的自我认同大约就是这个叙事自我。

叙事自我一直都在讲故事。像同样是挨饿吧,如果叙事自我说:“这是为了下午的检查”,我们可能就没那么难受了。如果叙事自我说:“哎呀,这是因为我们没钱买饭了”,我们就会觉得很悲惨。有的时候叙事自我不得不讲一个不真实的故事来让我们感觉生活很有意义,或者至少觉得生活是逻辑自洽的。随着生物学对人脑了解得越多,就越发认定人只不过是一台计算机,所有的过程无非就是物理和化学。人和动物是一样的,无非就是各种算法的集合,哪有什么特别的呀?有的时候外界给个什么刺激,我们就会做出什么反应;有时候,我们也会做出一些真正随机的决定,但这种随机的决定,也不是我们能控制得了的。

下面我们再来看自由主义的第二个假设:这个真实的自我是完全自由的,也就是说我有自由意志。什么叫自由意志呢?比如说一个人说:“我想要什么,就可以去追求什么,那我就是自由的。”错了,这不叫有自由意志。像一些普通的动物,比如说大猩猩、狗,还有鹦鹉,他们也是想要什么,就去追求什么呀,这个没什么高级的,只不过是被欲望驱使罢了。科学家说的自由意志是人能不能选择自己的欲望,答案是不能。

现在有很多实验证明人的欲望并不受意志控制,意识是受欲望控制。比如说有一项实验里,科学家给受试者一个开关,受试者可以随意选择开还是关。与此同时,科学家用功能性核磁共振实时观察受试者的大脑。结果发现,在受试者按下开关的几百毫秒,甚至几秒之前,就是在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将要怎么选择之前,科学家看着大脑成像图就已经提前知道了,他会怎么选。等于说,学仪器可以先一步知道你在想什么。

不光是这样,科学家还可以控制你想什么。这个实验当然不能拿人做了,不过在老鼠身上实验非常成功。科学家在老鼠的大脑里插入了三个电极,然后就可以遥控指挥老鼠,让它执行爬梯或者是绕着垃圾堆转圈,怎么都行,就跟一个玩具机器人是一样的。要是动物保护主义者看到,可能会说这对老鼠太残忍了吧。答案还真不是,科学家控制的,其实是老鼠的意愿,遥控器指向哪儿,老鼠不是被迫走到那儿去的,老鼠是自己想要走到那儿去的,你看到的是老鼠被遥控了,而老鼠自己感觉是:“哎,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哦,非常快乐。”那老鼠还有什么自由意志呢?人跟老鼠其实没有本质的区别。

以色列的科学家在抑郁症患者的大脑里植入一个芯片,就可以让患者快乐起来。有一次患者就说:“哎呀,我这几天怎么反而更加抑郁了?”结果科学家打开他的大脑一看,原来是芯片没电了。人的意识就是各种想法、感觉和欲望的集合,每时每刻都有各种欲望在我们大脑里升起来、灭去。你的决策可能就是各种不同欲望谈判的结果。但是到底有哪些欲望会出席这个谈判,你是根本控制不了的。

那么这么说的话,自我在哪儿?自由意志又在哪儿呢?那如果根本没有一个单一的自我,那投票的是谁?购物的是谁?承担后果的是谁?我怎么能保证他做的决定符合我的利益呢?如果我根本没有自由意志,外界可以直接控制我想要什么,那我投出的这一票又有什么可神圣的呢?我的体验又有多大价值?我作为一个个人又有什么资格向社会要求重视个人胜过集体的自由主义价值观呢?没有自由意志,没有单一的自我,自由主义的基本前提就被否定了。

可是你可能会说,自由主义作为一个宗教,在过去的这一两百年时间里一直运行得不错呀,经济增长、文化繁荣,别管科学家怎么说,我们干脆就假装自己有自由意志和自我,不是也过得挺好的吗?到目前为止,自由主义的第三个假设还是对的,就是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也许我在做选择的时候经常犯错误,导致反过来损害了自己的利益,但是如果让别人替我做决定,肯定只会更差。

但是转折来了,赫拉利说,从现在开始,实际上已经开始了,自由主义说的这一条也错了。过去,科学因为证明了上帝不靠谱,所以给了以人为本的自由主义发展的机会,现在科学又给自由主义会心一击,因为计算机算法比你更了解你自己。

为了你自己的利益,你我我们大家都应该让算法替我们做决定。说到这儿,自由主义的三个假设全部被颠覆,自由主义真的没意义了,真正的未来比这个更复杂。从现在看来,世界有三个的趋势,对应着人的三种不同的命运。第一种,人工智能如此强大,人作为一个工作者的经济价值和军事价值都没有了,那么政治经济系统就会认为人没有价值。第二种,也许人类整体还是有价值的,但是每个人作为个体是没有价值的。第三种,也许有些个体还是有价值的,但是他们是经过生物学升级改造的超人。

这三个趋势里,哪一个的效果最快最明显,赫拉利没有给出明确的判断。我们姑且假定在未来相当长的时间里,三个趋势同时进行。那么就在21世纪,全体人类将会被技术进步的趋势划分成三种人:无用的人、没有自主的人和神人。这三种人是不可能平等的,有可能像现在印度的种姓制度的划分,也有可能像19世纪欧洲白人跟非洲黑人那种划分方法。到那个时候,我们回头再看看现在这个强调每个人的体验有同等价值的自由主义时代,简直就是做了一场好梦。

我们先来说说无用的人。为什么自由主义是欧美发达国家的主要意识形态,而不是发展中国家的呢?因为在工业化国家,人力是非常宝贵的资源。在大工厂时代,每一个工人都是特别有用的,战场上每多一个士兵就能让你方多一份胜算,还有为什么要给妇女投票权?因为当时的经济生产很需要妇女重视,每一个人不仅是一个高大上的理念,而且也是因为那时候的经济和军事需要每一个人。

那如果不需要了呢?比如说现代战争越来越依靠高科技,将来你只需要很少的士兵,加上后方的几个专家,可能就能打仗。大部分武装力量是无人机和机器人。而在这种战争里,人可能反而是个累赘。你想一下嘛,如果是两伙无人机对峙,其中一伙必须请示人类的指挥官才能射击,而另外一伙可以自己就射击,那你说谁的胜算更大呀?人类士兵可能滥杀无辜、强奸或者抢劫,但是只要给机器人士兵加上一个道德算法,他们就比人类更可靠。

只有人能做而机器做不了的事,现在看起来只有意识,可是我们在前边说了,意识也许只是一种精神污染。至少在生产和战争这些事儿上,意识可有可无,智能才是必须的。现代生物学告诉我们,一切生物都只不过是算法上的集合,除去意识不算人,无非就是一台计算机。过去,机器取代一些人的工作,而人类呢,总能发明新的工作。但赫拉利说,这可不是自然定律,现在的趋势就是机器的智能越来越比人更适合工作。

比如说吧,机器可以做股市的高频交易,人类的交易员做不到那么快的反应速度,而且现在已经广泛使用机器了。再比如说,人工智能可以做普通的律师,他阅读文件发现问题的能力比人类律师更快而且更准,还有医疗诊断,IBM的华生系统对肺癌的判断准确率达到了90%,而人类医生只有50%。再比如说,机器还可以做药剂师,美国人类药剂师犯错的概率是1.7%,这意味着每年要犯五千个处方处理错误。而在旧金山已经用上了一台机器药剂师,他处理了两百万个处方,没有一个出错。

你可能会认为那艺术创作总是人的领域吧。加州的一个音乐学教授编辑了一个叫EMI的算法,能够按照巴赫的风格作曲,观众听完之后认为他创作的曲子比真的巴赫更像巴赫。工业革命带来了无产阶级,现在人工智能革命也会带来一个新的阶层,一个对经济和军事来说都没有用的阶层。

好,这是第一种无用的人。我们再来说第二种没有自主的人。就算没有用,我们总不能认为人活着就一点价值都没有。别忘了,我们搞人工智能的初衷不是为了取代人,而是为了为人服务。又或者说,就算很多人没有用了,至少还会有一些人,哪怕在人工智能的眼里,他们也是有价值的。但是赫拉利说,这些可能比较高级的人作为一个整体,也许有价值,但是他们作为个体,可能还是没有价值,因为他们也许会放弃决策权。

Google正在弄一个野心勃勃的项目,他要实时监测人体的各种指标,然后跟一个健康人的基准指标做对比,再结合你的特定基因,就可以随时随地地给你提供各种健康建议:什么时候该吃什么?什么时候该健身?什么时候该赶紧去看医生?你最好全听这个系统的,这个系统比你更了解你自己。也许你想表讲一些反抗精神说:“我就是不听。”但是别忘了,系统比你更了解你啊,所以系统总是能在最合适的时机用最合适你的方法劝说你去做这些事儿,最后你会发现最符合你利益的做法就是听他指挥。

赫拉利说,计算机算法跟我们的关系大概分成下面三步走。第一步,算法相当于是我们身边的一个先知,有点像一个算命的,你有什么问题问他一下,但是决策权在你手里。第二步,算法相当于是我们的代理人,你告诉他一个大的方向和原则,他去执行,至于执行过程里的一些小决策,他自己就说了算。第三步,算法就成了我们的君主,你干脆就什么都听他的吧。

微软正在研发一个叫Cortana的人工智能助手,也有人管它叫微软小娜。只要你把你的各种个人信息、计算机里的所有文档都告诉他,它就可以给你提供各种建议。赫拉利预测未来,我们会越来越依赖这种助手。比如说吧,我想去你们公司工作,你就不用看我的简历了。咱们俩直接,让你的小娜和我的小娜联系,他们俩谈好了,我就可以去工作了。用这种方法找对象说不定也很容易。

所以说,我最好的选择就是干脆全听助手的。比如说吧,现任总统已经干了三年,干得不咋地,本来我挺烦他的。但是第四年呢,这个总统为了连任搞了很多惠民的小政策,而且还特别善于煽情演说。这时候我的叙事自我就被打动了,所以我就想还是投他一票吧。这时,候我的助手就站出来了。他跟我说:“你某某时候和某某时候因为这个总统的政策产生过强烈的不满,难道你忘了吗?”

哎呀,我的确是忘了,但是没事,我的助手不会忘。所以我最好的选择不是听叙事自我的,而是听助手的。那这些助手们联网起来,就可能有进一步的行动。举个例子,比如说,现在我在开车,A路线堵车了。A路线上所有司机的助手都知道,现在B路线很空,但是这些助手相互一商量说:“不能把这个消息告诉所有司机呀,要不然,大家不都一窝蜂都去B路线了吗?那B路线不就也堵了吗?”所以说,有些助手出于对你的好意,会故意不告诉你一些事儿。

而且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既然公司、国家、这些虚构的东西都可以拥有实实在在的财产,那将来算法是不是也可以拥有财产了?也许某个人工智能,它直接开个公司,让你去给他打工。那你去不去呢?你看,我们健身厅助手的、购物厅助手的、投票助手的,也都听助手。那我们所谓的人权还剩下什么呢?当然,也许还真有一种人不受算法控制,而是控制算法。这个就是我们要说的第三种人:神人。

也许世界上总有些精英是一直有用、一直都重要的,算法不能理解这些精英,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需求。这些人才是世界的主人,是站在算法系统背后做重要决策的人。普通人听算法的,算法听他们的,但是这些人不可能是智人,而是神人,就是利用生物技术主动升级了的人。

二十世纪的医疗技术以治病为主要目的,二十一世纪的医疗技术可能以给人升级为主要目的。但是绝对不是所有人都能升级,只有极少数的有钱人能够花得起这个费用,也只有极少数的人系统认为给你升级是值得的。那到那个时候又该怎么办?自由主义的基本论点就是所有人的体验是平等的,可是你想,如果神人出现了,智人根本看不懂神人的生活,神人对智人的生活呢,不屑一顾,那你说,这两种人的体验还能平等吗?神人会用什么态度对待智人呢?把智人当孩子、当宠物,还是当奴隶呢?

所以科学实验的判断,再加上这三个实践的趋势,自由主义大势已去,二十一世纪正在酝酿新的宗教。赫拉利说,目前能看到的新宗教有两个,一个叫做技术人文主义,一个叫做数据教。

什么是技术人文主义呢?我们刚才说,现在人类里的精英分子正在试图用生物技术和计算机技术,对自己的生命进行升级,想要成为神人。其实这个升级已经开始了,比如说美军研发了一种头盔,戴上这个头盔之后,能让人集中注意力,排除干扰,更好地战斗和学习。那有这个头盔的人就相当于初级的神人。不过,这种头盔是有副作用的,但不是健康方面的,而是认知方面的。

事实上,只要想升级成神人,都有副作用,必须三思而后行。那升级成神人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呢?七万年前,智人因为一次偶然的基因突变就获得了一个全新的认知能力,就是联合想象,一个并不存在的事物。这个能力一出来,没有这个基因突变的人种就再也没有办法理解智人的体验了。那如果将来有人主动用基因改造技术也获得一个全新的认知能力,我们作为智人,还有指望理解他们的体验吗?

技术人文主义,其实就是前面说过的进化人文主义的一个新的版本。虽然还叫人文主义,也认为人的体验是最宝贵的,但是他们关注的可是神人的体验,也许是我们智人根本没有办法理解的一种体验。你想要当神人,可别高兴得太早,人的体验能升级也能降级。我们现在有充分的理由相信,原始人有非常敏锐的嗅觉,他们甚至能闻出来恐惧的味道,就是当人恐惧的时候身体会散发出一些特有的化学物质。这个能力现在已经退化了,因为跟多人相处的时候,这个能力没用。

还有古人可能拥有比我们更强的注意力,走到陌生环境,能够迅速识别各种细节。而这个能力现在大多数人也没有了。我们的智力是升级了,但是另外的这些感知能力实际上降级了。是人搞认知升级会主要着眼在对经济和政治有用的各种能力上,市场和经济系统要求他们做出这些升级的同时,也会要求他们把另外一些认知能力给降级。比如刚才说的那个注意力头盔,注意力的提升是以牺牲怀疑能力、容忍度和允许矛盾的感情共存的这些能力为代价的。

如果你经常戴这个头盔,你的学习能力和考试能力的确会变强,但是也许你就不再质疑书本上的东西了。从考试的角度来说,这是升级,但是从别的方面看,这个是不是降级呢?神人想做的另一个升级就是选择自己的欲望。我们已经知道人没有自由意志,不能选择欲望,我们每一个决定都是不同欲望交战妥协的结果。

比如说吧,我对公司的老板非常不满,有很强烈的反抗的欲望,但是同时呢,我又得养家糊口,所以我也有忍辱负重、总待下去的欲望。面对这种情况,自由主义要求我们深入挖掘自己的内心,问问自己到底想要什么。而神人要做的事儿就是干脆用技术手段去掉那些不必要的欲望。比如说我的目标就是想要获得金钱和权利,凡是跟这个目标无关的想法全部去掉。

但是这样真的好吗?罗密欧和朱丽叶,他们所在的家庭其实是相互敌对的阵营,他们原本不该相爱。这个爱情是痛苦的爱,那他们俩是不是应该吃点什么药让自己不爱对方呢?赫拉利说,技术人文主义者这条路走到最后,将会无所适从,他们会再次面临意义危机。

所以赫拉利比较看好的是数据教。我们先来说说一个可能听起来比较新的理论。从数学角度,我们可以把一个人、一只动物、一个公司都想象成一个数据处理系统。比如说生物体无非就是各种算法的集合,经济学无非就是把参与各方的欲望和能力的数据收集在一起,然后做个决策。这些无非都是处理数据。

传统上,人试图理解这些数据,也就是想从数据里获取知识,再从知识里获得智慧。但是现代数据主义者认为,有些东西的数据太过复杂,你理解不了,也不去理解。你只需要让算法直接处理这些数据,从数据里发现规律,拿来用就行。比如说,如果你把每一个人都想象成一个处理器,人和人之间的交流就是信息交流,那么整个人类社会就是一个数据处理系统,整个人类历史就是给这个系统增加效率的历史,一切都是数据处理。

有了这个思想,我们就可以把一切问题当成算法问题。那么我们只要建立一个连接所有数据的万物互联的网络,这个网络和它包含的各种算法比任何一个人都了解这个人,能够帮助我们解决各种问题,替我们做出各种决定。到那个时候,与其信奉个人,信奉神人,还不如信奉这个网络。

那将来如果我们真的有了这么一个万物之网,会怎么样呢?一开始万物之网是为人服务的,让我们活得更健康,帮我们做出更好的决定。慢慢的人们就会认为,完善这个万物之网是最值得干的工作。你搞科研也好,当医生治病救人也好,搞艺术创作也好,不都是在为万物之网服务吗?现在有些物理学家会说,下面这种话:“我人生的意义啊,就在于发现物理定律,因为物理定律是造福所有人的,比我个人的生命更重要。”那将来,也许会有人这么说。

万物之网的存在比我自己的存在更重要。人类的所有知识、整个人类文明乃至整个宇宙的信息都在这个万物之网里,终有那么一天,万物之网会发展到人类无法理解的地步,算法之间相互配合和升级,算法自己产生新的算法,万物之网将会独立于人类而存。在到那个时候,万物之网就变成了世界上第一个可宝贵的东西,比人更宝贵。完善这个万物之网,想办法让万物之网更好地为人服务,就成了一份神圣的工作。

万物之网是上帝,是科学家、程序员、医生、教师,所有这些为万物之网工作的人都是牧师。也许这个万物之网的存在就给人类的存在找到了一个新的意义,这不就是新的宗教吗?这个就叫做数据教,也可以叫做数据主义。

宗教得有价值观,数据主义的价值观就是信息要流动。过去我们说言论自由啊,这是人的权利,而将来我们会说,信息自由这不是人权,而是信息自己的权利。数据主义者认为,哪怕是这个信息的生产者,也不能拥有和控制这个信息,信息自己想要更多的人看见。

宗教得有戒律,赫拉利说数据主义的戒律有两个。第一,你要尽可能多地和媒体和信息连接,不断生产和消化信息,最大化自己的信息流。第二呢,你要把更多的东西和万物之网连接,哪怕是有些东西自己不愿意联网,你也要想办法,让它联网。

那数据主义对人的体验有什么看法呢?那就是必须上网分享得到的体验才有价值。你应该把你的体验记录下来,上传而且分享,因为在数据主义者的眼里,你的经历哪怕再惊心动魄,如果万物之网不知道,那就是没有价值的。分享体验,完善万物之网,这个人类知识的总和才是你的体验的价值所在。

宗教得有许诺,数据主义的许诺就是,如果你允许信息自由流动,让万物之网越来越完善,它就能造福每一个人。就算这个万物之网不能解决所有问题,它也已经有了巨大的价值。数据教也已经可以合理存在了。

说到这儿,这本书的内容就讲完了,还是要记住,赫拉利在一开头告诉我们的那个道理:学历史不是为了预测未来,有多种可能性,神人还是万物之网来主导世界,我们不知道哪一个会是必然。了解历史恰恰是让我们能够考虑多种可能性。

在全书的结尾,赫拉利邀请我们继续关注三个大问题,这三个问题涉及到全书的基本假设,也许将来科学进步会有不同的答案吧。第一个问题:生物真的只是一堆算法吗?生命真的只是数据处理吗?第二个问题:智能和意识到底哪个更有价值?第三个问题:如果那些没有意识,但是有高度智能的算法比我们更了解我们社会、政治和日常生活,将会是什么样的呢?这本书是订阅专栏精英日课的作者万维刚老师帮我们解读分析的,所以在最后万老师的叙事自我还想跟你说说几句他的读后感。

下面的这个我代表万维刚:得知自己就是一台计算机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呢?现在我们都体验到了,我们比计算机多一个主观体验,也就是意识。但是意识可能只不过是个精神污染,计算机完全可以假装自己有意识,并且通过图灵测试。那如果意识和智能是完全独立的,那现在我们引以为豪的任何技能在原则上将来算法都可以做到,而且算法会比我们做得更好,甚至比我们自己更了解我们。

到那个时候,我们最好的选择就是听算法的。如果赫拉利说的这些都是对的,那么结论就是人生根本没有真实的意义,一切意义都是幻想出来的。但是这又有什么不好的呢?别忘了,幻想可是我们智人在动物界里特有的超能力。我的建议是继续生活在虚构里,我会继续维护各种我认为有价值的想象的共同体,我会继续增加我的体验,提高我的敏感度,我会继续追问我的内心到底想要什么。

但是因为我知道,这些都是虚构的,所以如果有个想象的共同体要求我牺牲自己或者别人的生命去维护他,我不干。在我经历世情、增加体验的时候,我知道,我对这件事的解读只是一个主观看法,所以我不应该执着于这个看法。当面临重大选择的时候,我会告诫我自己,现在内心深处最强大的那个声音可能他选的是错的。

好,这本书就讲到这里,祝贺你又听完了一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