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溯两宋的悠悠岁月,犹如翻阅一幅斑斓而沉重的历史长卷,其经济之繁荣、文化之璀璨,令人不禁赞叹连连。
然而掩卷之余,更多的是一份难以释怀的惆怅与遗憾。
尤其是南宋王朝,历经“靖康之难”的剧痛,本应是凤凰涅槃、浴火重生的契机,却遗憾地丧失了那份应有的斗志与锐气,最终在岁月的蹉跎中,又要再次目睹了山河破碎、家国沦亡的悲剧。
只不过换了一个对手,由金国变成了蒙元。
忽必烈登基后,胸怀壮志,誓要建立不朽功勋,南下征宋是他必然的选择。
而此时的赵宋,犹如一叶扁舟,在这股汹涌澎湃的历史洪流中显得岌岌可危。
1272年,襄阳城头,烽火连天,这座昔日的坚城终是难逃沦陷的命运;次年鄂州亦步其后尘,元军如破竹之势,顺江而下,又在丁家洲攻破南宋最后的防线。
在回天乏力之下,陷入惶恐与不安之中的南宋幼帝一行,只得献城投降。
国亡了,曾经这个国家的百姓,有的屈辱的投入元朝的怀抱,有的则心系旧朝,以不屈之姿默默抗争。
郑思肖,便是这逆流中的一抹亮色。
郑思肖平时深居简出,潜心向学,以笔墨寄情山水,抒怀天下。当元军铁骑踏破江南烟雨,山河破碎之际,他置个人安危于度外,毅然挺身而出。
他不仅上书天子,沥血陈词,力主整顿朝纲,挽狂澜于既倒,而且以诗为剑,檄文为矛,直指那些尸位素餐、误国殃民之徒。其赤诚之心,日月可鉴。
宋朝灭亡之后,为了记住这份耻辱,便将自己名字改成“思肖”二字,取“忆翁”为字,“所南”为号,甚至坐卧皆向南而背北,这些无不寓意思念故国;
大势所趋,当时很多人皆趋新朝之暖,他却像个傻子似的忠于故国。
有人劝他说如今的忽必烈很圣明,是个好天子,让他出山做官。他却以一句“纵使圣君如尧舜,终非我汉家血脉亲”的诗而表明心意。
在他眼里那些投入新朝的文人,无异于背弃自己的信仰和血脉,即便以前是朋友也遂毅然断交,足见其气节之高洁。
郑思肖爱画,尤爱兰之高洁,其笔下兰花,当时称绝。然国破之后,其兰再不见土,唯有根系悬空,此乃无声之泣,寓失土之痛,故土难回之象征。
他又擅诗,字里行间,无不流露出深沉的忧国忧民之情,例如下面这首《寒菊》便是如此。
《寒菊》
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未穷。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花开不并百花丛,独立疏篱趣未穷。”
菊花挣脱了春的喧嚣与夏的繁华,于秋之寂寥中独自绽放,不与群芳争艳,唯愿静守一隅疏篱,其风骨之趣,非但未因季节之寒而消减,反而在清冷中愈发显得深邃而悠长。
这哪里是花之趣,分明是诗人超然物外、孤高清雅之灵魂的低吟浅唱。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菊花这自然界的勇士,即便面临生命的终章,也选择坚守枝头,紧拥那一抹淡香至最后一刻,誓不向凛冽的北风低头,更不愿让高洁的灵魂随风飘散。
这不仅是对菊花坚韧不屈精神的颂歌,更是郑思肖内心世界的真实写照。
他以菊自喻,那“抱香”之举,是对自己高洁民族气节的坚守;“北风”之侵,则是外界压迫与诱惑的象征。
菊花之不屈,正是诗人即便身处乱世,亦不愿屈从、不媚权贵的铮铮铁骨。
此诗,字字珠玑,句句铿锵,宛如一曲壮丽的交响乐章,激荡着每一个读者的心灵。它不仅仅是对菊花的赞美,更是对一种超然物外、坚贞不屈人格魅力的颂扬。
郑思肖借菊言志,将个人的命运与国家的兴亡紧密相连,展现了士人“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高尚情操。
全诗激昂慷慨,字字掷地有声,仿佛是对后世读书人的深情呼唤,告诫他们勿忘初心,坚守信念,在纷繁复杂的世界中保持一份清醒与独立,要有着爱国之心。
正是有这份精神在,故而这首小诗也成了他的代表作而流传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