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您好好休息，我们就不送了。”儿子小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
我颤抖着手提起行李箱，缓缓走出家门。初秋的清晨，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凉意。我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胸口的疼痛，那里不仅仅是因为我编造的“老毛病”，更多的是心痛。
转身看了眼身后的高楼，我在这里度过了八年光阴。曾几何时，我以为这里就是我的家，可现在才发现，这不过是一场我一厢情愿的梦。
“秋菊，你这是要去哪儿啊？”邻居王大妈恰巧出来倒垃圾，看到我拖着行李箱，满脸疑惑。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老毛病又犯了，回老家休养一阵子。”
“哎呀，那你多保重啊。”王大妈关切地说，“要不要我帮你叫个出租车？”
我摇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去地铁站就行。”说完，我加快脚步走向小区门口，生怕被其他熟人看到，又要解释一番。
走出小区，我回头望了一眼那个我住了八年的地方。秋日的阳光洒在高楼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曾几何时，我也以为这里的生活会像这阳光一样温暖。可谁能想到，这不过是镜花水月，转眼即逝。
我深吸一口气，强忍住泪水，拖着行李箱向地铁站走去。路边的梧桐树开始泛黄，几片落叶随风飘落，像极了我此刻的心情——孤独、凄凉。
就在昨天，我还沉浸在久违的幸福中。儿子儿媳难得记起我的生日，我的心里满是欣喜。可谁知，这欣喜没能持续多久，就被现实无情地击碎了。
回想起昨晚的情景，我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痛。餐桌上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儿媳小琴笑盈盈地说：“妈，今天可都是我亲自下厨，您尝尝合不合口味。”
我心里一暖，觉得这么多年的付出总算没有白费。可当我夹起第一口菜时，那扑面而来的辛辣味道差点没把我呛到。我强忍着不适，勉强咽了下去。
“妈，您觉得怎么样？”小琴期待地看着我。
我不忍心让她失望，只好勉强点头，“很好吃，你厨艺大有进步。”
可心里却在暗自叹息，都生活在一起这么多年了，连我不能吃辛辣这点都记不住吗？
正当我准备找个借口离开餐桌时，小琴突然说：“妈，我和小峰最近在考虑换套大房子，您觉得怎么样？”
我一愣，“换大房子？现在这套不是挺好的吗？”
小峰接过话头，“妈，这不是为了您和孩子考虑吗？换套大房子，您住得也宽敞点。”
我心里一暖，刚想说不用麻烦了，就听小琴继续说道：“对了妈，您不是有30万存款吗？能不能先拿出来帮我们付个首付？等我们工作稳定了，肯定会还您的。”
我愣住了，脑海中突然闪过前几天无意中听到的对话。
那天，小琴的妈妈来看孙子，我在厨房里正准备晚餐，隐约听到小琴对她妈妈说：“妈，您别着急，等我们换了大房子，就接您和爸过来一起住。”
这句话当时就像一记重锤，击打在我心上。原来，他们换大房子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接小琴的父母来住。可我又哪里来的资格抱怨呢？毕竟，那才是小琴的亲生父母啊。
想到这里，我勉强笑了笑，“这个嘛，我再考虑考虑吧。”
小峰和小琴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失望。接下来的晚餐，气氛变得有些尴尬。我借口身体不适，早早地回了房间。
躺在床上，我辗转难眠。这八年来的点点滴滴，如潮水般涌来。
我想起了孙子刚出生时，那个湿漉漉的小家伙是怎样牵动了我的心；想起了他第一次叫我“奶奶”时，我是多么欣喜若狂；想起了无数个深夜，为了照顾生病的孙子，我是如何彻夜未眠……
可现在，这一切似乎都变得毫无意义。在儿子儿媳的眼里，我似乎只是一个可以随意支配的提款机，一个可以随时抛弃的老人。
想到这里，我悄悄起身，收拾好了行李。
“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对自己说，“是时候为自己活一次了。”
就这样，我带着全部家当，踏上了回老家的路。坐在地铁里，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象，我忽然感到一阵释然。也许，这才是我应该过的生活。
回到老家的小镇，熟悉的空气扑面而来。我深吸一口气，仿佛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街道两旁的老槐树依旧挺立，叶子在秋风中沙沙作响，仿佛在欢迎我的归来。
我来到以前的老房子，推开吱呀作响的大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陈年的霉味。屋子里落满了灰尘，家具上盖着厚厚的防尘布，一切都显得那么陌生又熟悉。
我放下行李，开始一件件地整理房间。擦拭着老旧的家具，我的脑海中不断闪现过去的画面。
这张桌子上，曾经摆满了丈夫最爱吃的菜；那个角落里，是小峰小时候最喜欢躲藏的地方；墙上的老照片，记录着我们一家人最幸福的时光。
整理到傍晚，我累得浑身酸痛，但心里却前所未有的轻松。我坐在院子里的老藤椅上，看着夕阳慢慢西沉，天边绚烂的晚霞仿佛在为我的新生活喝彩。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了镇上的卫生院。我告诉医生，我最近总是感到胸闷气短，希望能做个全面检查。其实，我心里很清楚，这不过是给自己找个借口，一个能够理直气壮地离开儿子家的借口。
检查结果出来了，除了有轻微的高血压外，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医生建议我平时多注意休息，保持心情愉快。我笑着点点头，心想，这正是我现在最需要的。
从医院出来，我漫无目的地在镇上走着。不知不觉间，我来到了镇上的小公园。这里的一切都没怎么变，还是那个熟悉的景象。老人们聚在一起下棋，孩子们在草地上奔跑嬉戏，一切都显得那么祥和。
我找了个长椅坐下，看着眼前的景象，忽然感到一阵轻松。这里没有尔虞我诈，没有勾心斗角，只有最朴实的生活。也许，这才是我最终的归宿。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秋菊？真的是你吗？”
我回头一看，是多年未见的老同学李芳。她的头发已经花白，但眼神依旧明亮。
“芳姐！”我惊喜地叫道，“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
李芳在我身边坐下，拉着我的手絮絮叨叨地说起了这些年的经历。她说她也是前几年从大城市回来的，儿女们都有自己的生活，她觉得还是小镇更适合养老。
听着李芳的话，我心里涌起一阵共鸣。我们有太多相似的经历，太多共同的感受。
“秋菊，你也别太难过，”李芳拍了拍我的手，“我们这把年纪了，最重要的是活得开心。儿女有儿女的生活，我们也要有自己的生活。”
我点点头，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是啊，我为什么要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儿女身上呢？我还有自己的人生要过，还有自己的快乐要追求。
从那天起，我开始了新的生活。我和李芳一起参加了镇上的老年大学，学习插花、书法和太极拳。每天早上，我们相约去公园晨练，然后一起去菜市场买菜。晚上，我们有时候会约上其他几个老姐妹，一起打打麻将，聊聊天。
慢慢地，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快乐了。我不再整天惦记着儿子家的事，不再为孙子的一举一动操心。我开始关注自己，学会了享受生活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