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的大胆处与精巧处，无一处不使人神往倾心。”
文 / 巴九灵（微信公众号：吴晓波频道）
廖厂长与湖南十八洞村
十年后又遇廖厂长，在这个焦灼的盛夏。
廖厂长一直有个梦想：联合有理想、有情怀的企业家们，用十几年时间，在囊括湖北、湖南、重庆、贵州四省市交界地区的71个县，作为国家“扶贫攻坚主战场”的武陵山片区种植100万亩油茶林，振兴片区经济，带动10万个农民家庭共同富裕。
如今，62岁的廖厂长邀请吴老师和企业家们，去探访湖南湘西的十八洞村。
2014年9月21日，吴晓波频道发布了一篇怀旧文章，在这篇文章中，吴老师回忆了一位令人印象最深刻的，但记不住名字、断联了二十多年的湖南娄底企业家“廖厂长”。
廖厂长在1989年资助了一支名为“上海大学生南疆考察队”的毕业实习考察队的经费，共7000元。那时是一笔“巨款”。这支考察队，就由当时就学于上海复旦新闻系的吴老师和他的同学，共四人组成。
当年的旧照片
吴老师写道：
这二十多年里，我行遍天下，几乎见过所有出了点名的企业家，他们有的让我敬佩，有的让我鄙视，更多的则如风过水面，迅而无痕。那天，有人问我，如此众多的企业家、有钱人，最让你印象深刻的是哪一位呢？我想了很久，然后说，是廖厂长。
后来的事情，不少人是知道的：在湖南等媒体发起的“寻找廖厂长”的接力活动中，52岁、仍在创业一线的廖群洪被找到了。故人江海别，几度隔山川。这份情谊转化成为“廖厂长·吴晓波青年创业公益金”，由廖厂长与吴老师各捐资100万元，堪称一时佳话。所以，2014年“感动中国之感动湖南”，廖厂长名列其间。
廖厂长和吴老师分别二十五年后
在湖南省怀化市重逢
7月2日，小巴一行先遣队从杭州坐了7个多小时的长途高铁，抵达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的州府吉首市，又坐了一个多小时的十八弯的山路车，终于在凌晨前，登上了平均海拔700米的花垣县双龙镇十八洞村。
十八洞村山路
图源：小巴拍摄
置身湘西高山村落的静夜里，对于我们这几个城市来的过客，总归是有点不太习惯的。尤其是，它的东面有彻夜不休的热闹长沙，西面是热辣奇特的赛博重庆。
“两间余一卒，荷戟独彷徨”。
不禁想，廖厂长为何邀我们来到此地？应该如何讲述十八洞村？
十八洞村的印象：
风光奇绝与商业发达
说到十八洞村所在的湘西，很难让人不提到著名现代作家——湘西凤凰县生人沈从文。他的名作《边城》所写的“茶峒镇”（现为边城镇），两者同属于花垣县。离十八洞村开车不到一小时。
十八洞村的生态风光是绝佳的。用《边城》里的话来说：“自然的大胆处与精巧处，无一处不使人神往倾心。”
我们住在十八洞村四个寨中最小的、但建设完善度最突出的梨子寨，这个寨子仅有28户居民。居民楼大多建筑在朝阳山坡上，是苗族传统的木结构的吊脚楼，外观样式较多数吊脚楼丰富和清新。它们完全与周边的朝天椒、美人蕉、桃树、竹林，还有叫不上名字的乔木恰当融在一起，构成“田园风光图”。
最吸引人眼光的莫过于，早间站立在山腰的停车场广场的矮墙边缘，平视迎面扑来的一组云雾荡漾的连绵山群。因此，十八洞村也有“小张家界”之美称。
再登一些石阶走到山顶广场——被称为“精准扶贫”广场，俯望群山，心旷神怡，运气好时，可以见到天边的白光照亮群山一角，犹如仙界临凡。
云雾荡漾的连绵山群
图源：小巴拍摄
2021年6月，十八洞景区和与之相邻的矮寨奇观旅游区组成了“矮寨·十八洞·德夯大峡谷景区”，获评国家5A级景区。从自然风光来说，完全是够格的。
但人文“风景”更重于自然风光。
“杨哥民宿”的老板杨秀祥五十多岁，十多岁便打工在外，而今回乡已有十年。此前他在浙江嘉兴做焊接工，有六七千块钱月入。他被视为第一个回乡开民宿的村人。不到两百平的吊脚楼，共四个房间，他一个人就可以打理，月入可以与外地打工持平。如今梨子寨有五六家民宿及酒店，最大的一家有18个房间。
杨哥民宿
图源：小巴拍摄
四十多岁的外村人石万寿是本村姑爷，和妻子杨珍寿共同经营了8年的农家乐老店“爱在拉萨”，月入一万多块。旅游旺季，游客多时一天就能挣几千块钱。在此之前，他主要在家务农过活。
民宿、农家乐，是景区最常见经营形式。但在2013年人均年收入只有1668元——仅为全国平均水平的18.8%，贫困人口占比56.8%，人均耕地面积0.83亩的十八洞村，则有其精准的、显著的脱贫意义。
除此之外，走在梨子寨中，还可以看到三家银行、一家邮政——它们提供了存取款、小额贷以及邮寄的便利；若干家苗绣门店，它们提供由本村及周边村民纯手工打造的苗绣品，使得游客很难空手而归；十八洞村茶油、十八洞村酒业等招牌，展现了“村造品牌”的霸气……一个“商业发达”的村落清晰可见。
图源：小巴拍摄
而在其他三个寨子呢，相关基础设施亦不遑多让，比如竹子寨还设有十八洞小学，此外村口不远处的精准扶贫主题陈列馆、十八洞村供销合作社等，皆是游客必逛之地。
十八洞村的脱贫模式：
“脱贫发展”游与共创品牌产品
行文至此，廖厂长的用意似乎清晰了，这是他心心念念的“扶贫事业”，而他也是参与其中的。他希望吴老师和他的企业家朋友有机会也参与到十八洞村的事业发展中。
当然，十八洞村的脱贫发展模式之于脱贫发展的重要力量——企业家群体，也是具有吸引力的。
▶▷首先，借助“脱贫”文化，发展旅游业。2023年，十八洞村接待游客83.8万人次，实现旅游收入1974.5万元，带动周边3万余人就业增收。
图源：小巴拍摄
2013年11月3日，总书记到十八洞村访贫问苦，成为十八洞村的历史变革点。
在十八洞村，“实事求是、因地制宜、分类指导、精准扶贫”的十六字扶贫攻坚的方针被提出。
先有“精准扶贫”，再有“脱贫奇谈”。
举个例子，66岁的梨子寨村民石拨三，她丈夫已故，直系家人共四人，2013年的家庭人均纯收入是1296元，致贫原因为：缺技术、劳力。她家的扶贫负责人是扶贫开发基金办公室主任傅衍超，后者通过推动支持当地相关产业发展，家庭设施改善，发放生活、助学、慰问等补贴，石家2016年的家庭人均纯收入达3335元。
十八洞村精准扶贫干部结对帮扶牌
图源：小巴拍摄
当石拨三们均成功脱贫后，十八洞村的“脱贫奇谈”促使其旅游业真正进入了快车道。
“2015年的春节，中央电视台连续5个晚上直播十八洞村，2016年开始才火了，2017年、2018年、2019年，那时候每天游人如织，一天就上万人。”多位村人对小巴总结说道。
▶▷其次，大力促进“品牌授权+地方优势产业”的品牌产品共创。
1.十八洞苗绣文创。苗绣是苗族文化中极具审美价值的工艺品，但其市场缺乏品牌和创新。
梨子寨里有个十八洞苗绣文化公司，小巴见到了五十岁的总经理陈国桃，她通过苗绣与十八洞村品牌的结合，开发出一系列带有十八洞村品牌色彩的创新性苗绣文创产品，包括团扇、时尚饰品、养生枕、养生锤、帆布包、电脑包等，带动了本村妇女及周边妇女超200人就业，后者月收入在2000—5000元。
图源：小巴拍摄
2.十八洞村茶油。廖厂长的娄底老乡和创业伙伴李学文担任湖南十八洞村集体实业公司董事长。据了解，他扎根茶油行业16年，其企业湖南博邦农林科技拥有50万亩山茶树，企业规模3000人，年营收规模近10亿元。
山茶油行业存在品牌力弱，供不应求导致的假冒伪劣产品横行等问题。3年前，他来到十八洞村推动了800亩的山茶树种植，开发了中高端品牌——十八洞村茶油，为此还担任村集体控股企业的董事长一职。这家公司每年给村民的保底分红资金为300万元。
山茶树
图源：小巴拍摄
3.十八洞村山泉水。小巴还去到了位于十八洞村山脚的湖南十八洞村山泉水厂，这家由湖南知名零售企业步步高投资建设的工厂每天往长沙运送两车次的山泉水，一车次为一千箱。五六个流水线员工均为本村人，月收入在2000—3000元。工厂承诺为村集体每年保底分红50万元，每销售一瓶水再给村集体经济1分钱。
4.十八洞村黄金茶。黄金茶和苗绣、山茶油一样，均为当地知名特产，同样有较大的品牌提升空间。小巴离开十八洞村，前往开车半个小时远的花垣县石栏镇雅桥村，参观了那里的1800亩黄金茶种植地。每年3到5月，一天的采茶村民就能达到500人。
茶园
图源：小巴拍摄
“十八洞村土地紧缺，更多需要跟兄弟村合作。省里领导的要求是：十八洞村搞好了，但周边还有很多地方需要大刀阔斧改造。”一位接待人士说道。
十八洞村的年轻人，羡慕村外的世界吗？
“三沟两岔山旮旯，红薯洋芋苞谷粑，要想吃顿大米饭，除非生病有娃娃”“有女莫嫁梨子寨，一年四季吃野菜，山高沟深路难走，嫁去后悔一辈子”……
对照这些十八洞村曾经的民谣，如今的十八洞村，不能不说是搭上了时代发展的列车，甚至超越了其他多数农村的现状。
2023年，十八洞村全村971名村民的人均纯收入达到25456元，是十年前的15倍。集体经济收入从0增至500万元。2023年分红资金75.7万元，人均得大几千块。
以上主要是十八洞村村民在家工作便可以获得的收入。对比来看，2023年全国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为21691元。脱贫县农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为16396元。其中主要是外出打工的收入。
十八洞村精准扶贫
图源：小巴拍摄
关于十八洞村的未来，小巴在十八洞村还接触了几位年轻人，不妨最后说说他们的故事。
28岁的竹子寨村民施康，就学于长沙湖南工程职业技术学院的动漫专业，毕业后赶上短视频创作风口，在一家公司成功打造了几个从零到百万粉丝的账号。
2019年底，他回到十八洞村，和其他几个返乡青年一同做三农类的短视频创业，后又担任团支书的工作，他们打造了十八洞村的系列人设，比如“十八洞村娇娇”“十八洞慧慧”“十八洞乡村振兴”“小施书记”等，粉丝量在2万—10万左右。
目前他们团队七八个人，工作方向是直播带货，帮助本村以及周边村民的农产品扩大销路，一天能卖出五六百单。
图源：小巴拍摄
小巴问他羡慕在长沙工作的同学吗，他说，以前羡慕，但回想起以前长沙生活的日子，经常到处玩，但同时很迷茫。如今虽然忙得晕头转向，但却很充实。
“我能一天给老百姓挣个十几块钱，就觉得很开心，老百姓也很开心。”他说道。
00后女孩雷佳欣目前是村集体企业——湖南十八洞村集体实业公司的员工，主要负责电商平台的运营和将落地的线下实体店的经营，也负责了小巴一行人的接待。
她是湖南衡阳人，于十八洞村是外地人，长沙读的大学，第一份工作就是这份，做了一年多时间。从她的言行或可以发现，颇已经锻炼出可以独当一面的工作能力。
比如，每天可能开车奔走一两百公里，打几十通与各方的对接电话；即将作为与公司合作的“自负盈亏”的创业者登场，负责经营景区的线下实体店，主要销售十八洞村的特产。对于这些，她似乎也享受其中，雄心勃勃的样子。
00后女孩雷佳欣
图源：受访者提供
当然，他们在十八洞村，仍然是少数派。即便如十八洞村，也呼唤更多的年轻人返乡。
小巴在十八洞村领略了久违的虫鸣的凉爽的夜，难以用言语总结的湘西山村的原生态之美，美味的苗族鱼火锅及每家日夜熏制的手作腊肉，沈从文笔下描写的村民悠然图——“风日清和的天气，无人过渡，镇日长闲，祖父同翠翠便坐在门前大岩石上晒太阳”，在十八洞村颇为常见。
初以为这是一处绝佳的休闲疗愈之地，但设想长居于此，也很难抵御外面“精彩”世界的诱惑。这或许是十八洞村们的下一个课题。
本篇作者|林波|责任编辑|何梦飞
主编|何梦飞|图源|VC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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