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丨投稿指南(ID:TOUGAO7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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润,汉语拼音“run”,因与英文单词“run”拼写完全一致,故被当代青年拿来赋予新的内涵:从现实生活中逃离、跑路,起初多指移民。

近些年来,随着金牌讲师的大红大紫,随着无数良民走线出去溜达风生水起,润学甚至已经成为了一种时代的自我调侃。

时代的热潮总是在不经意之间勾起人们历史的回忆,数十年前客死他乡的张爱玲又一次被人们记起,有人认为张爱玲魂不能归故里而显得分外凄凉,却也有人说她赌对了历史的风口,是“润学”的开山大师。

我们的疑问由此浮出水面:张爱玲,真的是“润学”的鼻祖吗?

也许我们需要深入张爱玲和她的时代,才能回答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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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的润学轨迹,可能得追溯到她的母亲身上。

张爱玲的母亲黄逸梵,在张年仅6岁的时候,就选择了远渡。这一场关于自我放逐与探索的出走,或许也为张爱玲日后的选择埋下一颗种子。

40年代,张爱玲从上海到香港,在战乱中求学。由于二战爆发,张爱玲无法就读本来考取的伦敦大学,于是手持伦敦大学入学考试远东地区第一名的成绩单,进了香港大学文学系。

1942年,张爱玲从香港返回上海。这时候,她的“归去来兮”只是为了读书,并不是为了“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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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年代,那时她作为作家,已很有名声:

《沉香屑·第一炉香》在1943年5月的《紫罗兰》刊物发表,张爱玲在上海文坛崭露头角; 后又陆续发表了《茉莉香片》《到底是上海人》《心经》《倾城之恋》《红玫瑰与白玫瑰》等为后世津津乐道的佳作。 1944 年 9 月,张爱玲小说集《传奇》出版,轰动一时,为她的文坛声誉再添色彩。在洋洋洒洒的一众作家中,她是别具一格的存在。

作为谈资,她也很有名声:

她有一个赫赫大名的文化汉奸前夫胡兰成,他们的情感纠葛也如传奇小说,为人乐道,这段故事在几十年后被作为原型,由三毛执笔编剧,成了电影《滚滚红尘》;她本人特立独行,在遍是中山装和列宁装的时代,她仍着旗袍,她不像她的同行,比如苏青一类,积极投身“红色文学”,她仍被文联视为需要积极争取的“中间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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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滚滚红尘》海报

她虽然说,出名要趁早。但真的出了名,于她又是负累和枷锁。

名声即是限制,但她最不愿受束缚。“连旗袍也不准穿了,暴风雨就要来了”,她的家世和经历使她有着对时局气候相当的敏感性。

此时的她,不再如香港求学时困窘,有着丰润的稿费收入,这是她出走的底气。

此时的她,感情上亦无牵挂。和胡兰成断了瓜葛,和缺少爱的原生家庭早也割袍断义,又与相依做伴的姑姑也约定好,此去互不通信。

她与这些滋养过她又伤害过她的、成就了她也束缚了她、她求索过又厌倦了的情与爱、名与利,默然且决绝地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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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2年7月,32岁的张爱玲身着旗袍,过境罗湖口岸,去了香江。

1955年秋,又搭乘“克利夫兰总统号”邮轮远赴美国。自此飘摇,走向了润学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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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利夫兰总统号”是一艘很神奇的船,在那个年代,无数人的命运随着这艘船在大洋彼岸起起伏伏。

比张爱玲稍早一点的时候,1949年的初春,北京的胡适发表了一番诸如“面包和自由”的言论后,带着一群国宝级教授跑到了南方。

不过他本人显然对写日记的光头先生并不感冒,不久之后,胡适选择了自己一直想做的学术事业,渡过大洋回到了母校哥伦比亚大学。

他所乘坐的,就是那艘“克利夫兰总统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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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利夫兰总统号

离开北京之前,他善意地问身边所有的朋友包括自己的儿子,要不要和自己一起,若是有不同意见的人,只是尊重,绝不干涉。

想去南方的安排飞机,想在京城的留下房子。

相较于张爱玲,胡适这位老前辈的“润”显得更加不沾烟火气,这其实也算为“润学”立了一条规矩:

来来去去,聚聚散散,都是个人的选择。

在胡适去国怀乡几个月之后,在美国已经崭露头角的老舍,在接到文艺界30多位朋友的来信之后,选择了回国发展,戴上“人民艺术家”的帽子。

回国的船,还是那艘“克利夫兰总统号”。

张爱玲现在“润学鼻祖”的名头,其实就是跟老舍对比才被调侃的,所谓“公寓里的张爱玲饥寒交迫,湖边上的舒庆春栩栩如生”。

这何尝不是一种狭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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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适

很少有人认识到,老舍的归国,其实也是一种广义“润学”所在。当一个人选择离开原本舒适的环境,迎接新的世界的时候,其实已经是一种实际上的“润”了。

至于未来与结局,则往往并不在“润学”的思考之内。

“润学”的核心并非是获得什么,而是舍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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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5年作分水岭,“润”到海外的张爱玲的后半生也拉开序幕。

由于离开了熟悉的华文环境,开始她的小说并没有如国内那般受追捧。销路不广,收入有限,才女如张爱玲,也不能不向生活低头。

因为以中国专才难民的身份入美,她先是住在难民营,又努力申请到文艺营、遇到老迈潦倒的赖雅,未能续住后,他们租住在一处破旧的小公寓。

捡到跳蚤市场的破烂物品,也能令她开心抱回家中;操心柴米油盐,她还要奔波着为年老的丈夫治病;因为伏案赶稿,她的眼睛过度疲劳导致溃疡出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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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润”后的生活里那些不曾尝过苦涩,融入文字,她也永远是看似凉薄的淡淡叙述,触目惊心。

她在《小团圆》里描述亲身经历的堕胎,“肌肉上抹上一层淡淡的血水,成为新刨的木头的淡橙色……”

她在公交车上挤着、在汽车旅馆辗转、在租住的公寓用了Phong的化名,没人知道她是大名鼎鼎的张爱玲。

她竭力避人、避世,停地搬家,说走就走,躲着恼人的跳蚤,躲着好奇的人群,躲着晚年国内那些狂热爱好者们的围追截堵。

在闹市区生活得像个隐士。

她“非必要不麻烦”的年轻朋友林式同回忆,初次见面时,她“快步走来,瘦瘦高高,潇潇洒洒,头上包着一副灰色头巾,身上罩着一件近乎灰色的宽大的灯笼衣”,他说“你真是一位隐士!” 她笑了笑没有作答,也没有否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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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与丈夫赖雅

1989年她摔坏了肩骨,依旧平和沉稳在电话里跟朋友说:“没有什么,不必担心”,也谢绝了他人照顾的好意。

超脱,淡然,是她晚年留给朋友的印象。

与其简单定义她是“润”,不如说她是找一处陌生的地方隐匿自己,孤独而自由。

她从来都是散漫的自由主义者,天生的文艺人,“家”和“国”对她构不成强烈的归属与屏障。

她离群索居,只为追逐适合自己的栖息之处。她的“润”,是找灵魂栖居之所,如同无脚鸟,不断的寻觅。

从这个角度去看,张爱玲未必真的是所谓的“润学”始祖,但她何尝不能看做一种“润学”态度的象征呢?

前有胡适来去自由,后有木心去而复返,其实都能看到张爱玲旗袍飘扬的身影。

摩西出埃及你不敢说是他带着希伯来人“润”过红海,伍子胥一夜白头也不好说是他胆战心惊“润”出了韶关;唯有陶渊明拂衣归田、张翰“莼鲈之思”辞官回乡,或者如韦小宝般逍遥跑去通吃岛,才可以称得上一个“润”。

这一点,张爱玲确实当之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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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晚年最后一张公开照片,举着“主席金日成昨猝逝”的报纸,大眼睛里露着孩子般的一丝狡黠与调皮。

或许“润”到最后,其实是遇到了当初的自己。

本期作者:高乔 翟晨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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