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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哈吉
编辑 | 曾宝气
题图 | 视觉中国

锅包肉,一道再家常不过的东北菜式,一般是将猪里脊裹上挂汁,往热油里一炸,再下锅拌炒勾芡。摆上桌后,酸甜味道扑鼻而来,口感酥脆。

这道看似简单的菜,在吉林市“世界锅包肉大赛”里,却被秀出了花来。大赛中,万物皆可锅包肉:老友锅包肉、五仁锅包肉、咖喱汉堡锅包肉、榴莲锅包肉、百香果锅包肉,甚至还有用直径1.1米大锅做的巨型锅包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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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林市举办的“世界锅包肉大赛”。早在2018年,吉林就将锅包肉列为“吉菜”经典菜肴之一。(图/视觉中国)

大赛刚落幕,吉林市后脚就宣布要组建“锅包肉办公室”。“世界锅包肉大赛”和“锅包肉办公室”着实让吉林和锅包肉都火了一把。据吉林市商务局统计,自宣布举办世界锅包肉大赛以来,吉林市20天内累计销售了锅包肉56万份。

在奇形怪状的锅包肉面前,外地人垂涎三尺,并跟风晒出本土改造版锅包肉,丝毫不顾东北老铁们集体拉长了脸:“什么?你管这叫锅包肉?”

能让东北人较真起来的,

只有锅包肉

对每个东北小孩来说,锅包肉似乎是某种刻在他们味蕾里的基因。但味蕾基因也会因细微的地域差异而变异。

锅包肉江湖多年派系林立,向来团结的东北人民,也会因为锅包肉的“白红之争”急起来,相互看对方不顺眼久矣。“白”为糖醋上色的哈尔滨派,“红”则为番茄酱着色的辽宁派。辽宁人加番茄酱的做法,经常被打入异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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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友发帖捍卫番茄口的锅包肉。(图/小红书截图)

东北青年作家郑执曾在小说集《仙症》中写道:“我上一年级那年,我妈每周都来学校几趟给我送饭。她干活儿的按摩院在怀远门,对面有家司机食堂,盒饭好吃还实惠,两荤一素五块钱。我最爱吃那家的锅包肉,番茄酱口的,我妈每次就打包了带来。”

这段话在“微信读书”上被读者重重地标记下来,并附上留言:“番茄酱口?作者非我族类!”还有黑龙江人表示“抗议”。也有读者替郑执解释:作者成长于沈阳,吃番茄酱口味的锅包肉很正常。

众所周知,《漫长的季节》除了是热门悬疑剧,还是一档东北美食安利节目。其中,锅包肉是整部剧对食物加工过程描述最详细的一道菜。

剧中就曾借角色之口,传授把锅包肉做好吃的诀窍——“我跟你说正经的,那个东北口锅包肉老讲究了,那个油温高一点低一点都不好使,而且必须得是拿里脊肉。然后拿水淀粉咔咔咔抓,把那水抓干了以后,肉贼嫩。你那抓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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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葛教王阳锅包肉正宗做法。(图/《漫长的季节》)

品尝锅包肉时,东北人舌头上的每个味蕾都化身最苛刻的裁判。

老葛连嚼了两块,嘴里发出嘎吱的脆响声,眯细了眼轻轻说了一句:“还行,是不是搁的白醋,正经得搁醋精,差点啥味儿。”连地道老式锅包肉该加醋精而非白醋的细微差别都能拍出来,制作团队可以说是对东北菜研究颇深。

实际上,任何一道菜式,在不同地方都会经历本土化改造。在前文所述的“红白之争”外,内蒙古赤峰的锅包肉为一典例。

在赤峰,锅包肉为咸口,浇汁为蒜末酱油,因时常加入新鲜蔬菜翻炒,被质疑 “这能叫锅包肉吗?”。东北网友认为,这更像是熘肉段。

锅包肉,

一种东北气质的具象化

一个地方的人吃什么、怎么吃,脱离不了当地人文地理特征。东北人爱吃肉,喜炸重油。由此看来,锅包肉久久占据东北人的心,不无道理。

脱口秀演员李雪琴在参加《脱口秀大会》第三季时火过一条段子:“很多人都觉得只有在北京才能实现他们的梦想。今天我就冒昧地问一下,你们的梦想是举办奥运会吗?反正我的梦想,铁岭就能实现。我就想要锅包肉、熏鸡架、铁锅炖大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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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雪琴表演脱口秀。(图/《脱口秀大会》第三季)

这三样菜,外加杀猪菜、酱大骨、猪肉炖粉条……除了肉,显然还是肉。可以这么说,肉是东北硬菜的灵魂。至于红肉,则是东北人民的心头大好。东北人吃肉,可不像南方人一样,得在一堆配菜里精挑细选才能品上两小口。

早在2005年,《作物杂志》中一项对东北地区粮食生产能力的研究表明,东北地区人均肉占有量为80.5kg,远远高于全国33kg的平均水平。东北人在吃肉自由这件事上,和工业城镇化一样早早就领跑了。

分量大而价格低廉,是东北菜特有的底色。就像没有一个小鸟胃的南方人,能直着腰板走出任何一家地道的东北菜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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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东人被东北菜的分量吓住。(图/受访者提供)

东北菜的本质是融合

鲜有人了解,锅包肉并非如人们所想那样具有“纯正东北血统”,它其实是一道融合菜式。最广为流传的说法是,锅包肉是在京菜“焦熘肉片”基础上进行的改良,结合了鲁菜的技法和西方人喜好的酸甜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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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菜“焦熘肉片”。(图/小红书截图)

最早是在满清时期,锅包肉由郑兴文老先生创制。1861年,郑兴文出生于京都茶商世家。1907年,他到哈尔滨出任滨江关道膳长,开始其官厨生涯。

据郑兴文的后人郑树国的回忆,当时郑兴文的俄国太太不喜欢咸口的焦炒肉片,于是他决定改良这道京菜,以迎合妻子的口味。他使用白糖和白醋调出酸甜味,将酸甜汁裹在刚炸好的肉片上。

菜品研制成熟后,郑兴文将这道菜端上哈尔滨道台府外交接待的餐桌上,受到了来自当时的俄国、波兰等西方国家官员的称赞。起初,这道菜叫“锅爆肉”,因洋人发音不准,才逐渐被称为“锅包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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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郑学章指导郑树国学习家传手艺。(图/文旅中国)

实际上,不光是锅包肉,整个东北菜系的本质就是在各种文化的碰撞与融合中形成的。具体而言,东北菜既受到如满族、蒙古族和朝鲜族等北方少数民族的影响,亦受到如北部接壤的俄罗斯等邻国之启发。

俄式红菜汤在东北经历过一轮“爆改”,即以东北人最爱的猪肉代替原版的牛骨牛肉,加入土豆、西红柿和胡萝卜,同时减少红菜头的用量,以适应当地人的口味。

被朝鲜移民带来的朝鲜菜,也在东北经历了一番“大爆改”,比如把朝鲜族传统的凉拌菜改造为“盆装大拌菜”。东北人吃饭分量大,装菜爱用盆,已经是食客眼中公开的秘密。在网上东北家常大拌菜的教程中,甚至有拌入猪肉丝的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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锅包肉搭冷面。(图/小红书截图)

而各式传统的东北菜,也在与朝鲜接壤的地区得到了朝鲜化的改版,譬如在吉林的延吉,当地人吃冷面的标配竟是热乎乎的锅包肉。把锅包肉泡在还有冰渣的冷面汤里,酸甜解腻,冰爽酥脆。如此天才的吃法,只有在多元文化的应许之地才会诞生。

正是东北地区持续几百年的移民运动,让东北菜成为融合了颇多周边地区特色的菜系。至今,这种融合已普遍到生活中几乎不可见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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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王国臣. 近代东北人口增长及其对经济发展的影响[J]. 人口学刊, 2006 (2): 19-23.

[2]尹英杰, 郑树国. 从文化认同的角度解析老厨家的“锅包肉”[J]. 牡丹江大学学报, 2017, 26(5): 100-102.

[3]李奇峰, 陈阜, 李玉义, 等. 东北地区粮食生产能力研究[J]. 作物杂志, 2005(4): 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