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博时空/文文博时空 作者 翟德芳从响堂山石窟下来，我循滏口陉西进，穿过太行山，才算正式开始了山西的访古之行。
说起山西的文物古迹，行内有一句话，叫“地下文物看陕西，地上文物看山西”，是说山西是中国古建筑遗存最多的省份。在第三次全国文物普查中，山西登录的古建筑就有 28027 处，数量居全国第一。就木构建筑的精美程度而言，山西也是国内第一。山西拥有从唐代到民国的最完整的古建筑谱系。宋辽金之前的木构建筑占全国的 75%，元代的木构建筑占全国的 80%，全国仅存的四座唐代木构建筑全在山西，所以山西被称为“中国古建筑宝库”。
也正因为如此，我的山西访古第一站就定在了长子，去看那里的三座宋金时代的古代寺庙。在这里要先交代一句，山西的古建筑绝大部分是各种寺庙，几乎每个县都有几处十几处寺庙是国保单位，为避免雷同，我在今后的访古中，仍会将重点放在古代遗迹遗物的介绍上，而对古建寺庙，只选最有特点的、平时大家又了解不多的加以介绍。
首站的长子县估计大家都不熟悉，我自己就把“长（zhǎng）子”的发音读错了，读成了“长（cháng）子”。长子县的这三座寺庙相距都不太远，我先介绍金代的下霍护国灵贶王庙，之后介绍更早的也更有特色的法兴寺和崇庆寺。
01
下霍护国灵贶王庙
下霍护国灵贶王庙位于长子县丹朱镇下霍村，是祭祀神话传说中射落九日的后羿的。北宋徽宗崇宁年间（1102-1106），后羿被敕封为“灵贶王”神，朝廷在每年农历六月初六日都要派官员到屯留县的三嵕山举行祭祀活动，因为后羿射日的地点相传就在屯留县的三嵕山里。当地民间认为灵贶王这位“三嵕山之神”能致雨除雹，极为灵验，故晋东南一带多有祭祀羿神的祠庙。
下霍村的护国灵贶王庙坐北朝南，现存一进院落，南北长 61.5 米，东西宽 47 米，占地面积 2891 平方米。始建年代不详，现存正殿为金代遗构，因为大殿檐柱上有金大定（1184）施柱题记，门枕石上有金明昌五年（1194）题记。据庙内存碑记载，清康熙四十一年（1720）曾加以重修，所以其献殿及山门、戏台等应该都是清代建筑。
护国灵贶王庙正殿
金代所建的正殿面阔、进深均为三间，单檐悬山顶，筒板瓦屋面。前檐设有斗拱，形式为六铺作单杪双下昂，琴面假昂头，重拱计心造。前檐补间铺作逐间施一朵，其中次间补间铺作为双杪单下昂，用斜拱；当心间补间铺作为六铺作单杪双下昂，不出斜拱；第三跳用真昂，昂身下用双瓣华头子，横拱抹斜，龙形耍头，里转双杪计心单拱，挑斡后尾插入垂莲柱后承下平。后檐设柱头斗拱，五铺作单杪单下昂，琴面假昂头，里转双杪，偷心造。补间铺作隐刻。殿内梁架为厅堂造，四椽栿对前乳栿用三柱，叉手抵脊槫两侧，与丁华抹颏拱相交。
必须承认，上面的介绍是从专业资料上抄来的，因为涉及金代建筑的专业名词，我怕自己概括得不到位，不过可以解释一下，这里的袱就是梁，乳袱就是两椽袱，梁首放在铺作上，梁尾一端插入内柱柱身；铺作就是出跳的斗拱，脊槫就是最高一层的槫。结合图片，我想大家是可以理解的。在装饰上，大殿内塑有后羿和嫦娥像，东西山墙上绘有护国灵贶王行云布雨图，应该都是清代的作品。
护国灵贶王庙大殿的梁架结构
护国灵贶王庙大殿的前檐斗拱
下霍村护国灵贶王庙大殿是中国为数不多的金代木构建筑遗存，其主要梁架、斗拱等大木作构件基本为原构。大殿主要木构形制与宋《营造法式》接近，又具有晋东南地区金代木构建筑的典型特征，反映晋东南的金代建筑受《营造法式》影响的历史，揭示了本地区宋、金、元时期建筑形制的传承与变迁，为研究中国古代建筑的发展流变提供了宝贵的实物史料。
02
法兴寺
法兴寺位于长子县慈林镇崔庄附近的翠云山上，其旧址本在慈林山坳，始建于十六国时期的后凉神鼎元年（401），因年久失修，加之所处位置正是慈林山煤矿的主要采掘区域，上世纪 70 年代后期地面下陷，殿宇有倒塌的危险，于是整体搬迁到翠云山上。寺院坐北朝南，现存平面布局为唐代特征，经楼、佛塔在殿之前部，中轴线上依次为山门、舍利塔、圆觉殿和毗卢殿，两厢为关公殿、伽蓝殿和碑廊。
法兴寺舍利塔
舍利塔又称石殿，始建于唐咸亨四年（673），通体用砂石板构造。平面呈回字正方形，每边长 8.8 米，安拱形石板门，重檐楼阁式，塔檐叠出三层。内部无法进入，据资料，是四方藻井，上面四坡施檩椽，斗支檐、脊吻皆备，四角攒尖宝珠顶；下层内槽可绕行一周，四壁壁画人物形象端庄，服装色彩深沉。整个外形似塔非塔，似殿非殿。是我国现存唐代古塔中的孤例。
法兴寺燃灯塔
燃灯塔亦名灯幢，始建于唐大历八年（773），通体青石构建，小巧玲珑，造型优美，形制秀古。塔身上的浮雕凿磨细腻，刀工娴熟。造型优美，该塔具有防风功能。相传点燃佛灯，无论刮什么风，佛灯永不熄灭，故得名长明灯。燃灯塔隔柱上刻有“唐大历八年清信士董希璇于此寺敬造长明灯台一所”，清楚地交代了其具体年代。
法兴寺圆觉殿
圆觉殿为北宋元丰三年（1080）重建。面宽三间，进深六椽，单檐悬山顶。台基高 0.9 米，石质檐柱，方形抹楞，柱面阴刻缠枝花纹。柱头置普柏枋，斗仅施柱头铺作，为六铺作单抄双下昂，批竹式。殿内梁架结构为六椽通达前后檐。殿前檐明间辟板门，石质门上槛刻建造题记，次间为直棂窗。
圆觉殿观音菩萨及胁侍
殿中石砌一“凹”字佛台，中尊释迦佛像端坐在方形莲台上，两翼弟子左为迦叶、右为阿难，胁侍菩萨左为文殊、右为普贤，台前分站两位护法金刚。释迦佛像背面是观音菩萨及其胁侍，倒座三像表现出亲切温和的女神形象，尤其是胁侍菩萨均为女相，同元明以后左善财、右龙女的组合不同，具有宋代特色。
十二圆觉像
两边靠墙塑十二尊圆觉像。所谓圆觉，为密宗崇奉的著名菩萨群体，即十二位大士。《圆觉经》上说，十二位菩萨向佛祖请教修行法门，佛为其说大乘圆觉清净境界修行法。十二菩萨分别是文殊菩萨、普贤菩萨、普眼菩萨、金刚藏菩萨、弥勒菩萨、清静慧菩萨、威德自在菩萨、辩音菩萨、净诸业障菩萨、普觉菩萨、圆觉菩萨、贤善首菩萨。这些圆觉均为坐姿，有结跏趺坐、单腿趺坐、双盘入定，也有轻松自在的如意坐姿，还有双腿交脚下垂、双脚自然下垂等坐姿；衣着上或裸露上身，或披衣帛，服饰色彩柔和，衣纹起伏，富有韵律感；面庞圆润，高髻秀眉，神态庄重俊逸，特别是一手托腮作思考状的圆觉像，造型尤为优美逼真。十二圆觉像始塑于北宋政和元年（1111），却保持了唐塑的风韵，气质奔放、体态丰满、身形肥腴，却又不失清雅秀丽，是现存宋代寺庙佛塑的精品，被称为“宋塑第一”。
十二圆觉像
法兴寺中的唐石舍利塔、燃灯塔和宋塑十二圆觉像，是古代建筑雕刻艺术的杰作，展现了古代艺术家的智慧和匠心，因此被称为法兴寺“三绝”。除此之外，法兴寺中的毗卢殿为明代建筑，其中的佛像、壁画和殿脊的明代琉璃构件都很精美，也很值得一看。
03
崇庆寺
崇庆寺位于长子县城东南 22 公里的紫云山山腰，占地面积 1650 平方米左右，始建于北宋大中祥符九年（1016），元丰二年（1079）塑像完成，明清时有扩建和修葺。寺院主体为一进院落，正面为山门兼天王殿，院内千佛殿为主殿，东配殿为卧佛殿，西配殿为大士殿，西北隅为地藏殿。
崇庆寺千佛殿
千佛殿面阔三间、进深六椽，平面近方形。单檐歇山顶，灰瓦覆盖，琉璃剪边。檐柱均砌入墙内，生起明显，柱头置扁平的普拍枋。柱头斗拱系单抄单下昂五铺作偷心造，下昂之上又出下昂式耍头。梁架结构形式为四椽栿对乳栿用三柱。前檐明间辟板门，次间为直棂窗。殿内佛坛上塑一佛二菩萨，背后为倒坐观音，塑像具有宋塑风格。
崇庆寺千佛殿主尊
大士殿又称罗汉殿，面阔三间，进深四椽，屋顶为悬山式，殿内梁架结构为宋制，外观明清时期有修缮。殿内中央佛坛为方形台基，中尊为驾锦毛犼的观世音菩萨，左尊为骑青狮的文殊菩萨，右尊为跨白象的普贤菩萨，分别象征慈悲、智慧、大行。有意思的是，这三种神兽在古代神话中都是十分凶猛的，但在彩塑中却显得十分温顺，似乎是受到了菩萨的感化。
大士殿两边靠墙的佛坛上各塑有与真人等高的九尊罗汉坐像。这十八罗汉为北宋元丰二年塑造，是中国现存宋代罗汉中唯一有确切纪年的。这些罗汉像形态或丰满、或清瘦，眉眼表情或夸张、或内敛，姿态或沉静、或奔放，气质或雅、或拙，各具品格。塑像肌肉丰满，脸型方圆，体格健硕，有唐之遗韵；在衣饰的处理上，多用凸起的线条，以衣褶的婉转变化表现人物的身体姿态。
这里的三大士像本为北宋元丰二年原塑，但 1991 年崇庆寺遭遇盗贼，文物窃贼因三大士年久失修、损毁严重，无法盗走，便将其推倒，致彩塑粉碎，后来只能依照图像资料重塑。
大士殿中的三大士塑像
十八罗汉像（上、中、下）
地藏殿位于千佛殿南侧，三开间，悬山顶。殿宇较小，结构简单，檐头斗栱四铺作。殿顶琉璃及门窗装修皆为明代遗物。殿内塑地藏菩萨，左右塑十殿阎王，两山墙塑六曹判官，上部悬塑佛、菩萨、天王、弟子、明王等，都是明代作品，塑工高超，保存完好。
地藏殿的判官形象
天王殿内现仅存两尊天王坐像，为木胎泥塑，通高约两米多，体量巨大。天王面容威猛，头戴束发冠，身着战袍，外罩铠甲，两袖宽大，做随风飘舞状，整体具有明代风格。
千佛殿山墙上悬塑的千佛
崇庆寺的卧佛殿、给长者殿、关帝殿以及方丈寺院都是清代遗构，不过在清代的木建筑以及雕塑中也算是上品之作。
图片 | 翟德芳
排版 | 小谢
设计 | 尹莉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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