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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救下一车日本儿童的胡友平女士最终还是重伤不治。她是1969年生人,对女性来说已经退休的年纪,但和绝大多数中低收入家庭一样,出于经济等原因,她们往往退而不能休,还得继续工作发挥余热。就是这样一个我们身边随处可见的普通人,做出了让世人敬仰的义举。她最后倒在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她的死,悍卫了自己的职业尊严,也写下了一首小人物的英雄赞歌。

胡友平之死,引发了巨大的影响力,可以说是极尽哀荣。这证明人性还在,良心还在,绝大多数人还是善良的。几乎就在官方通报胡友平死讯的同时,各大主流媒体纷纷报道了她的事迹。苏州市官方追授她为“见义勇为道德模范”,这是市级政府能够给予的最高荣誉。看得出来,这是一次统一而有计划的动作。

在民间,人们也自发组织起悼念活动。天津的标志性建筑天津天塔为胡友平亮起了灯牌,上面是胡友平的人像投影,配文是“一个大写的人”。无论何时何地,我们老百姓首先关注的都应该是具体的鲜活的个体,大家悼念胡友平,是因为她的勇敢、善良、尽职尽责。尤其是最后一点,常常被人们忽视,就在这次事件的报道中,似乎也少有提及。

胡友平的职务身份是校车引导员。顾名思义,她应该不是正式的教师,而是一名专门负责引导小朋友上下校车、保护他们安全的教职工。这是一个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的职业,但关键时刻却发挥了重要作用。她的勇敢和善良当然不用多说,但面对歹徒的尖刀和疯狂,让她做出挺身而出,宁愿牺牲生命也要保护学生决定的,这个校车引导员的身份可能才是最大的驱动力。

我不太相信无缘无故的勇敢。人面对危险本能上是躲避的,但职业使命感可以让一个人无所畏俱且责无旁贷。她的职业使命感来自哪里?我猜测很可能是工作中所得到的尊重和善意,日积月累让她感觉这份工作很重要很有价值。但凡她在工作中有一丝的委屈和抱怨,或者仅仅当成一份流水线工作,那一刻都会却步。

中国的校车上有专职引导员吗?我不知道,可能少数贵族幼儿园有,但大多数普通幼儿园应该是没有的。至少我是没有听说过,倒是时不时听说有校车上发生闷死学生的事故,原因是老师忘了车上还有人。众所周知,日本校车的安全性在全世界都是有名的,这也许就是其中的一部分。安全教育这一点上,我们应该向日本学习。

朋友圈转发最多的,是日本驻华大使馆下半旗致哀胡友平的截图。日本驻华大使馆官微发文说:胡友平女士以一己之力从歹徒手中保护了无辜的妇幼,相信她的勇气与善良也代表了广大中国民众。不管你喜不喜欢日本,都得承认,这句话非常得体和真诚。它表达了两层意思,一是日本国对胡友平个人的感恩之心。二是国家对国家的赞赏,把个人行为上升到全体国民的高度,这是一种友好的表示。

这令人欣慰,但也有人不解,因为我们习惯了下半旗这样有着国家仪式感的事,只能是为了某个大人物,或者自然灾害中的化为数字的那些遇难者。集体总是大于个体,而部分个体又要大于另一部分个体,我们总是忽视或者说轻视普通人的价值和人性之光。所以日本大使馆下半旗悼念胡友平的举动,让人陌生又欣喜,这是我们需要学习的另外一课。

这便引出了那句流传甚广的话:胡友平以一己之力挽救了国家的脸面。什么是国家的脸面?一定不是经济发展速度,不是瑞士银行里的巨额存款,不是在发达国家扫街式狂购豪宅豪车的富二代官二代,而只能是普世的、能得到所有人认可的价值观。一个丧心病狂的歹徒,将屠刀挥向与之豪无关系且手无寸铁的妇女儿童,然后一群人在网络为之摇旗呐喊拍案叫好,这肯定是丢人的事,影响国家的声誉。胡友平以生命的代价,掩盖和淡化了这一切,让其他国家的人相信“广大中国民众都是有勇气和善良的”,这是无数对外宣传和形象工程都无法做到的。这一刻,胡友平代表了一个国家,她那张极其平凡的脸,就是这个国家最好的名片。

整个舆情的反转,是一瞬间的事。说句大煞风景的话,如果不是胡友平的死,事情的走向可能完全相反。就在胡友平生死未卜之际,是网络除锄奸队的叫嚣,是极端分子的表演,他们把残害弱小的暴徒视为英雄,把保护弱小的胡友平当成汉奸走狗,他们甚至毫无人性地要求警方立即释放犯罪分子,呼吁医院放弃对胡友平的救治。他们当然知道这样的要求不可实现,但这种声音既真实又恐怖,让人不寒而栗。更可怕的是,以某抖为代表的平台,默许并鼓励了这样的声音。你敢相信吗,中国最挣钱的公司,竟然连这样带血的流量都能吃得下去。

问题还在于,当这种声音变得足够大的时候,就连苏州官方的态度都开始投鼠忌器,不知道如何处理和应对这样的声音。相当长一段时间里,官媒除了一纸语义不明的通报外,未对此事进行更进一步的报道,以至于网友不得不公开喊话,希望公布这名“中国籍女子”的姓名和职业。平时恨不得造假来宣传先进人物,而当真正的英雄出现的时候,又三缄其口沉默是金,其所表现出来的迟钝与茫然,让人无法理解。

勿忘国耻,是让国家变得强大,让国民变得更文明更智慧,而不是变成满脑子极端思想的暴徒。向妇幼下手,为暴行吹呼,这不是勇敢,而是,因为他们的勇敢是以安全为前提的。不信你让他们向自己的老板和领导吼一声试试?那名52岁的凶手,据说是因为失业,也有说是因为房子被强拆,他不敢向强者讨说法,却转头把刀砍向了无辜的弱小。仇日不是不可以,这是一种个人选择,但请带脑子仇日。

下贱

出现几个极端分子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能明辩是非,不敢向蠢和坏坚决地说“不”。当一个社会被这样的氛围笼罩,最大的受害者就是那些心智发育不健全的年轻人,他们会以为事实本就如此。从日本间谍到国家脸面,胡友平用生命完成了逆转,这可悲可叹,但也是最好的爱国主义教材。面对弱小,不管来自哪里,都愿意去保护,面对暴力和邪恶,不管他是谁,都勇敢地去抗争,才是真正的爱国,这个国家才能真正的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