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乐奉王朝四年,由于皇帝勤政爱民,六年来举国上下早已不见当年战乱后那破败的景像,随之处处可见的便是热闹非常,繁华似锦的情景。
自古以来国之强盛皆离不开商人的贡献,乐奉王朝大部分的进项全要仰仗商人们辛苦的经营,因此,这乐奉并不似其它国家那样重农而轻商。也正因为皇帝的大力支持,所以乐奉王朝的商界已经相当的规范和稳定。
丰南,地处淳江以南,常被人称作小江南,那里地广人丰,物产富有,是皇帝闲遐时微服游玩的地区之一。
说起丰南的商人,百姓口里皆要提起丰南候家,他们家族在乐奉王朝之前的几十年便以经营药材生意起家,在改朝换代的那三年中,候家家主倾其所有全力支持新皇,因此,在新皇登基后特准他候家荐一人入朝为官,这样的机会候家自然不会错过,而当时候家家主选择了自己的老三儿子候锦鹏,因为他的三个儿子独有候锦鹏最爱舞文弄墨。
有了皇帝这个后台,加之候锦鹏的从三品大员头衔,候家的生意迅速地红火起来。这样厚的底子,这样硬的后台,又有谁不想或者不愿跟候家来往呢?因此,不到三年,候家不单单成了丰南商界的老大,更是整个乐奉王朝药材商中的龙头老大!
不过,从前街头巷尾百姓们津津乐道的是候家的家大业大,现如今却早已改了口味。只因丰南出了一个有名的‘混世魔王’,他的名字叫候元庆,而他又非寻常人家的子弟,而是候家老爷的长子嫡孙!
说起这个候元庆,整个丰南百姓怕是都要忍不住大摇其头了。才刚十五岁的年纪,本应该是跟着父辈们学习经商之道或者读书勤学,可他却不然,平日里时常带了七八个家丁四处游逛,瞧见中意的东西拿了就走,从不付银子;这还是小事,最可恨的是他小小年纪便学会了那风流的本事,时常逛妓院不说,但凡在街上遇上了貌美的女子必要上前调戏一番,若是十分中意便着人带回家中,玩到厌了便将其弃之街边,从不管人死活。
人说那候老爷怎么就不管一管他的这个孙子呢?这得说说这候家的一些事情。候老爷大名候逢春,年欲六旬,他的膝下有三子,虽说这三子均是妻妾成群,但却只有老二候锦年之妻钟氏生得一男丁,除此之外所出皆为女孩儿。
候逢春如今万事皆如意,唯一一件烦心的事情便是这人丁单薄,因此上,候元庆自打三岁起,他便着人悉心教养,期望将来能够掌管这若大的家业,除此之外,他更盼着另两个儿子长些出息,再给自己添个男孙。
只是,一棵小树万人栽,你教一下,我讲两句,就这么慢慢地将他养至七八岁,那时节正值乐奉战乱时期,老皇帝无力,新皇无权,一时之间各地乱作一团,候逢春顾生意尚不及,哪里还有时间再去关注这个小孙子?他这一松手不要紧,从儿媳至丫环哪一个不是宠着惯着他?及至乐奉战乱平息,候家的生意也一落千丈,百废待兴,候逢春更是忙碌万分,及至想起教导小孙子的时候,这小子早已学得了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毛病。
俗话说,学好三年,学坏三天。候逢春日日苦口婆心的教育自己的宝贝孙子,怎奈一来年迈,二来这孩子又极滑头,无论他怎样下功夫,却终是没能将他拉回正道上来。因此,候逢春索性也不再管他,回头只盼望哪个媳妇争气,再给他候家诞个男孙来。
没了紧箍咒,那孙猴子自然就反了天!
这日,候元庆吃饱喝足了又带着五六个家丁出去闲逛了。这一次,他们出了镇子骑马去了裴县,只因听说裴县有一处包子铺的包子做的特别好吃。
刚刚抢了两笼包子,这位候大少下了马一路走一路吃,远远地就瞧见从他家的和善堂分号走出来一位俏丽的女子来,登时,这候大少嘴里的包子‘吧嗒’掉到了地上,嘴巴早已合不拢,一双色迷迷的眼睛再也没有离开那翠绿色的身影。
这女子长的好美啊!虽然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但却肌肤胜雪,娇美无比,容色绝丽,不容逼视!
不由自主的,候元庆丢了手里的包子,两只脚直朝着那个方向移了过去。
“小娘子,你长得可真漂亮呀!”候元庆说着,一只手早已往人家女子的脸上伸了过去。
抬眼呆愣了一下,那丽人早已醒悟过来,大叫了一声“救命!”腿却朝着候元庆的下身踢了过去——
“啊唔——痛死了!痛死了——”候元庆的叫吼声响彻云霄。
平日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候元庆再料不到会出现这样的意外情况,两只手捂着命根子躺在地上嗷嗷大叫!他的痛呼声也终于将身后的六个家丁给惊醒过来,众人忙不迭的上前将候元庆扶了起来,各个都紧张万分地瞧着这位宝贝少爷。
“少爷,您怎么样了?没事吧?”其中一名家丁紧张兮兮地望着那个地方,生怕这位宝贝少爷有个什么不测!
“你们一个个都是死人啊!还不快去把那贱人给我抓起来!!”候元庆忍着痛怒吼道。
家丁忙抬眼望去,却见那翠衫美人儿早已跑得远了。
候元庆一眼也瞧见了那消失的衣诀,登时气得大声喝道:“给我追!追不到你们就别回来了!”
“是!少爷!”留下了两个家丁照看候元庆,其它四人忙忙的向那消失了的方向追了过去。
候元庆被家丁扶着走进了旁边的一个茶铺大刺刺坐了下来,好在女子家的力气小,不然的话,他这会儿哪里还能坐得下去?一想到刚刚受到的侮辱,候元庆便怒气冲天,死丫头,竟敢踢他的命根子,敢情是想让他候家断子绝孙呐,真是可恶!不抓她回去好好玩弄几天他就不叫候元庆!
想到这里,他冷声吩咐道:“去,给小爷我查查,刚刚从和善堂出来的那女子是哪家的?”
“好的,少爷你稍坐,小的去去就来!”家丁说完一路小跑着进了和善堂,不一会儿便又跑了回来。
“回少爷的话,听掌柜的说,那是这裴县如意绣坊老板祝康生的女儿,名叫祝之浣,年方十五。祝小姐除了学得一手好的刺绣技艺外,听说读书写字抚琴下棋,煮饭制衣样样皆精呀!”家丁讨好地说道,世人皆知候元庆贪爱美色,因此,家丁打听这些事情的时候总是十分的上心。
“区区一个绣坊算得了什么?哼!”候家动动手指头,怕是他们也吃不了兜着走。“你,过来——”候元庆将其中一名家丁叫到身前,低低地吩咐了几句,然后又道:“记住,告诉他们,迟了可别怪我候元庆心狠手辣!”
家丁一愣,忙说道:“少爷,您这也太给他家面子了吧?咱们今儿个直接抓回去不是得了,干嘛……”
“啰嗦!快去!顺便告诉那几个,叫他们给我看好了,听到没有?”候元庆说完,自带着另一名家丁扬长而去!无论如何,他候元庆得把今日丢在这里的面子给拾回来。
且说那踢了候元庆一脚后跑掉的祝之浣,急急忙忙回了家中便叫人将大门紧闭,自己则跑到了母亲方氏的房内,一见着方氏便扑进了她的怀里大哭起来。
这突然的变故惊得方氏心神具乱,她忙不迭地将女儿搂在怀里口里不停地安慰着:“乖女儿,不要哭,快告诉为娘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祝之浣哭了一通后情绪慢慢稳定了下来,抬起头拿出锦帕拭了拭眼泪便将刚刚所发生的事情述说了一遍,方氏不听则已,这一听完登时气得两手直抖,“天杀的,到底是哪家的浪荡公子竟敢欺负我家浣儿?这青天白日的竟然作下这等龌龊事,实在是可恨!来人!去给我查查到底是哪个混小子!”
“是,夫人!”方氏的贴身丫环珠儿答应一声忙忙的走了出去,小姐平日里极少出门,今日自作主张要亲自为夫人去那药铺抓药,谁知竟会遇上这等事?若老爷回来,那必是不会轻饶了那小子的!
珠儿尚未走到府门口,却远远地瞧见府门上了锁不说,那两名看门的家丁面色惨白,身子竟如筛糠一般。珠儿心下惊疑不定,忙紧走了两步上前问道:“阿福,你们这是怎么了?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这大白天的,大门为何竟是落了锁了?”
那名叫阿福的家丁一见到珠儿问话,赶忙上前将珠儿的嘴巴捂了起来,口里急道:“我的小姑奶奶,你就小点声吧,出大事儿了!!”
珠儿一听出大事儿也不禁有些心惊肉跳,这小姐刚刚被人欺负了,怎地这府里又出大事了,可不知究竟是什么样的大事?
“阿福,你快告诉我,究竟发生什么事了?”珠儿压底了声音问道。
第二章
阿福见状忙将珠儿拉到一旁悄悄地说道:“可不得了了,外面来了候府的几名家丁,说是候家少爷看上咱们家小姐了,要纳为小妾,还说,要老爷和夫人两日后将人送到候府去呢!”
“什、什么?”珠儿一听生生的吃了一惊,不用再问,阿福这个样子说明外面必是那震动丰南的候家。听说那候府的少爷是个色**,如今他那威名早已远扬,被他看上的姑娘有哪个有好下场的?一想到“混世魔王”四个字,珠儿的身子没来由的一软,如果不是阿福及时拉住了她,怕是早已卧倒在地。
“珠儿姑娘,你没事吧?我看你还是赶紧把这事报给夫人去吧,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这回,咱家的小姐只怕是要……哎!”阿福说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深深地替他家小姐感到挽惜。
珠儿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跟阿福说下去?转个身早已如飞般地奔向里面去了!
“夫人,夫人,不好了!大事不好了!”还未及进到屋内,珠儿便一连声地喊了起来。
方氏听了这话心下又是一惊,但终究是当家主母,很快便稳住了心神,沉下脸瞪了珠儿一眼,道:“作什么大呼小叫的?一点规矩都没有了?我平日里是怎么教你们的?”
在方氏一旁坐着的祝之浣此时已经由小丫环重整了衣妆,陪着母亲坐在屋里,这会儿听到珠儿的话她不禁也有些惊讶,心里直想着,莫非是那些人追来了?她一时间竟是心绪又不平静了起来。
珠儿抹了把脸上的汗珠,到方氏面前福了福身,道:“夫人,小姐,不是珠儿忘了规矩,真真是大事不好了!”
方氏一愣,问道:“究竟是何等大事弄得这般慌张?我不是叫你去查寻那登徒子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夫人!”珠儿唤了一声后,望了祝之浣一眼,一想到小姐未来的悲惨生活,她的眼泪不由得落了下来,这一下可惊到了方氏和祝之浣,待要问话,却见珠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急急地说道:“夫人,您快些带小姐离开这里吧,迟了只怕是走不了了!”
“珠儿,你这是怎么了?快些把话说清楚!”
珠儿又抹了把眼泪,哽咽着说道:“奴婢一到府门口便见大门紧闭,守门的阿福说,咱们府门外来了候府的家丁,说是……说是候少爷看上了咱们家小姐,”说到这里,珠儿又望了祝之浣一眼继续说道:“候府家丁说,候少爷要纳小姐为妾,还说,说要让老爷和夫人您两日后亲自将小姐送到候府去。夫人,小姐可不能送到那候府去呀,不然的话,小姐这辈子只怕是……”珠儿越说越难过,终于还是说不下去了。
听完珠儿的话,方氏和祝之浣的脸色同时变得惨白惨白,直愣愣地说不出一句话来。
跪在地下的珠儿见状急得忙出声唤道:“夫人!夫人,您要快些拿主意呀!”
“浣儿,莫非那登徒子便是那候家少爷?”方氏满脸疑惑,女儿甚少出门,而那候家少爷似乎很少来裴县的,怎地今日两件事竟是撞到一起了?
祝之浣摇了摇头,道:“娘,我哪里见过那个什么候少爷?当时女儿见人想欺负自己,所以想都没想踢了他一脚然后就跑掉了,也没有看清楚长相。”
方氏大惊:“你、你这孩子,竟然还踢了他一脚?”刚刚女儿竟是未曾提到这件事。
“是啊,不然我哪里有机会逃得回来?”一想起当时的‘壮举’祝之浣在内心还是觉得十分的过瘾,恨只恨自己踢得轻了,不然怎么着也得让那臭小子卧床十天半个月的,看他还敢欺负女子!
方氏顿足道:“看来,那欺负你的登徒子十之有八九便是那候元庆了!如今你又打了他,这回怕是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这可怎么办才好??”方氏起了身在屋里走来走去,一时心乱如麻竟是一点主意也想不出。
“夫人,不如让人去唤老爷回来吧!”倒是一旁的丫环脑袋尚是灵光。
方氏一听,忙叫道:“对对对!珠儿,快,让人去请老爷回来,记住,走侧门回来,要快!”为今之计,只得等老爷回来决断了。
“是,夫人!”珠儿忙又跑了出去。
虽然也听说过那候元庆的大名,可祝之浣仍有些不以为然,“娘,那候家也是大家族,候老爷声名远扬,应该是很顾及名誉的。再说了,这件事也是那候元庆无礼再先,怨不得女儿,所以……”
“你这孩子,都是你爹爹平日里太宠你了,作什么教你那些花拳绣腿的玩意儿?不然怎会闯下如此大祸?那候家是什么样子的,候老爷又是怎样一个为人且不讲,单看那候元庆的所作所为你还不明白吗?连候家老爷都管不住的人,那自然是说一不二的了,如果两日后见不到你的人,只怕是咱们家也……哎!”方氏终究是想得深远,但越想她就越发的心惊,一双眼睛不时地望向外面,只盼着老爷快些回来才好。
听了母亲的话,祝之浣方才觉得事情比想像中的严重许多,一张小脸也变得越来越凝重和不安。
“娘,女儿错了,我……”轻咬了咬嘴唇,心下将那候元庆恨得要死,只盼着他回家途中掉进了深沟让狼吃了或者沉到那河里去喂了王八。一会儿复又后悔今日自己一时头脑发昏,做什么非要巴巴的独自一人去抓药,带个丫环去也不至于如此,最好是让家丁去好了,哎!今天可真是个倒霉的日子!
“哎——!”见祝之浣那又恼又悔的表情,方氏忍不住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缓步走过去拉住了祝之浣的手坐回到了床边,语重心长地说道:“浣儿,现如今咱们家吃穿不愁,况且你弟弟还小,理应读书为重,娘也不操心他的事;倒是你,原本娘只盼着这两年帮你找个好人家嫁了了了娘的一桩心愿,可是现在看来,怕是不能够了!”
祝之浣吃了一惊,忙道:“娘,您今天这是……”
“浣儿,你听娘把话说完。”方氏打断了她的话,说道:“不管这件事将来如何,浣儿,娘是断然不能将你往那火坑里推的,纵使你爹爹在他也必然跟娘想的是一样的,所以,浣儿,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情,你答应娘,一定不可以呈一时之能而毁了自己!”
“可是,娘……”
“答应娘——”
一股说不出的难受涌上心头,祝之浣艰难地点了点头:“娘,浣儿答应您,决不做傻事!”
方氏还欲待再说些什么,却只见珠儿丫头匆匆地跑了进来:“夫人,老爷回来了!”
说话间,一中年男人就着丫环掀开的帘子走了进来,那刚毅的脸上写满了焦急和不安,但在见到祝之浣安然无恙的时候那表情方才略略有所缓和。
“浣儿,你没事吧?”
祝之浣一见到自己的爹爹祝康生,本就盈满眼眶的泪水再也止不住落了下来,小身子往前一倾,偎入了祝康生的怀里,“女儿给爹爹惹祸了——”
轻轻拍了拍祝之浣的背,祝康生柔声道:“乖女儿,有爹爹在,不会有事的!”话虽如此说,可他的内心也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同寻常。在家丁找到他之前,他的三间绣坊被人围了起来,让他无法正常的做生意,而那些人又一问三不答,他也不能跟人动手,无奈之下只好先将绣坊关了门。及至家丁找到他说了女儿的事情之后,他方才觉得事情有些棘手。
了解了前因后果,饶是阅历丰富的祝康生也忍不住有些头痛!候家,怕是整个乐奉王朝也没有几个人能惹得起的吧?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祝康生不得不速下决断:“夫人,你还是带着浣儿和林儿离开这里吧,只要他们见不到浣儿,时间一长自然便会忘了她!”
只是,有些话他没有说,也不能说,候家既然分分钟敢对他的绣坊下手,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而且定然是活要见人不可。女儿一旦不见了,那自己势必成为他们发泄的目标。将来的生死怕是就由不得自己了。
“老爷,我们走了,那你怎么办?”
祝康生摇了摇头:“不用担心我,等事情平息下来了我再去找你们,到时候咱们一家四口便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住下来,好好过日子!”理想是美好的,而现实却是残酷的。
“珠儿,你去将少爷悄悄地从学堂接回来,记住,不可声张。”方氏一想起儿子还在学堂未回,一颗心不由得又提了起来。
“夫人放心,珠儿这就去。”珠儿说完福了福身急步走了出去。
祝康生慈爱地望着自己的女儿,道:“浣儿,去收拾一下东西吧,明天爹爹就送你们离开!”
祝之浣听地点了点头,回头又望了母亲方氏一眼,道:“那浣儿先回房了。”说完,慢慢地走了出去。
第二日,准备就绪之后,祝康生对管家及两名得力的家丁细细嘱咐了一番方才开了侧门打算将人悄悄送走,却不料,门外面,早有五六名候府的家丁站在那里,一见祝康生出来,便冷笑着道:“我家少爷果然料事如神!哼,祝老爷,我看您还是老老实实的等着明日送祝大小姐到候府吧!”
祝康生无奈只得关了侧门退了回来。一家人面面相视无语对苍天!看来,只好想其它办法了!
及至到了傍晚时分,祝家后花园的西南角才方被家丁悄悄地挖了一个洞,外面是一片树林,比较隐蔽。从这西南角送走了夫人和两个孩子,祝康生又遣散了家丁和丫环,他打算独自一个人面对这件事情,他也只盼着候元庆能够放过他祝家。
只是,他却没有想到,走不多远的夫人方氏竟独自又回来了!
“夫人,你这是——”祝康生心中又是感动又是生气。
方氏走到他的身边定定地望着祝康生,语气中透着一股坚决:“老爷,什么也别说了,只要孩子们平安,我们便再无什么牵挂了。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情,我都要和你一起面对!”
“夫人!”祝康生再说也不出什么话来了,只是轻轻地将方氏拥入怀中就那么紧紧地、紧紧地抱在一起!
第三章
祝之浣受了母亲的叮嘱,忍着心中的难过带着小弟与管家及两名家丁丫环一路往苍北奔去,然而,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之后,她终究不再仅仅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子,这一路上她却是越想越多,越想越不安。及至到了邓县之后,她将小弟祝士林托给了管家林伯及珠儿,着他们先去投奔苍北姨母家,而自己则头也不回的往家里赶去。
不知为什么,她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也正是因为这种可怕的感觉使得她一路连跑带爬不曾停歇,生怕父母会有个什么意外!
候家。
候元庆等了大半日并不曾见祝家送女儿过来,一股火气自腹内生出,胡乱地吃了几口饭,他便带着十来个家丁去了裴县祝家。
而祝家,自打送了儿子女儿出门了之后,祝康生便和夫人守着若大的祝家宅院,虽然两人表面上都很平静,但内心却仍是担忧着两个孩子是否已平安到苍北。
大门外传来了砸门的声音,夫妻两个相视一眼,却都坐着没有动,祝康生手里拿着一本书,虽然一个字也没有看;而方氏则拿着祝之浣之前尚未绣完的一个香包有一下没一下地绣着。
大门不多时便被候家的家丁砸开,两扇门砰然倒在地上,激起一地尘土,候元庆随着家丁进入了祝府,却发现这府里静悄悄的,并未有任何的下人出现,他不由得怒上心头,挥腿给了近旁一个家丁一脚,骂道:“没用的东西!叫你们看着祝家,怎么人都不见了??”
家丁吓得忙跪倒在地,口里直辩道:“少、少爷,小的们日夜守在外面,便是那侧门也都有咱们的人在,这两日并不曾见有人出来。小的想,许是那些人害怕躲在什么地方了也不一定……”
“哼!且先饶了你!如果爷我待会儿找不到人,小心你的狗命!”候元庆说完,大喝一声:“给我仔细地搜!”
“是!少爷!”家丁们应了一声后呼啦一下四散开来,寻找祝家的人。
不一时,祝康生及夫人方氏被几名家丁拖拉着带到了候元庆的面前。
“少爷,没有寻到祝家小姐,倒是找到他们两个!”家丁说完,将方氏往前猛推了一把,方氏站立不稳跌倒在了地上!
“夫人——”祝康生见状忙上前将夫人方氏扶了起来揽在怀里,一双眼睛愤怒地瞪向那名家丁。
“说!祝之浣那贱人去哪里了?”候元庆坐到了家丁从祝家给他搬出来的一把椅子上,仰着脸不屑地望着祝康生,“别以为把那贱人藏起来就可以万事大吉!敢惹小爷我不爽,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哼!”
祝康生冷眼望着候元庆,他这样子哪里像候府的少爷?分明就是那泼皮无赖!幸亏将女儿送走了,不然的话落在这小子的手里,哪儿还有命在?
候元庆见二人并不答理他,他不由得恼羞成怒!身为候府的少爷,从小到大,别人从来不敢在他面前说一个不字,更何况眼前的这两个人还是那贱丫头的父母,哼!看来,不出手怕是说不出实话了!
“来人,给我打!”
候元庆一声令下,早有四五个家丁上前,将祝康生和方氏按倒在地,抽出随身的皮鞭毫不留情地挥了出去——
“啊——”方氏从未受过这样的苦楚,一鞭子落下,她终是忍不住叫出了声!
“夫人——!”祝康生顾不得自身的疼痛,挣扎着别过脸望向了夫人方氏,眼里满是疼惜。“够了!连女人都不放过,你们还是不是人??要怎样全都冲我来!你们快放了我夫人!!”
祝康生胸中怒火万仗,若不是夫人在他们手里,他必是要奋起反抗,哪怕是死,他也不要就这么窝囊的死去!
“哟!还真是恩爱呀!”候元庆冷笑了两声后挥了挥手,叫人停了对方氏的用刑,然后说道:“既然祝老爷如此爱护你的夫人,那本少爷就成全你,给我打——”
话音刚落,皮鞭便无情地尽数落在了祝康生的身上——
“不——不要!老爷——”方氏大呼出声!那皮鞭虽未打在自己身上,但却实实在在让她疼得撕心裂肺!不!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丈夫受苦,所以,她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想要上前去护住自己的丈夫,奈何两个候府的家丁一边一个架着她,竟是未让她往前挪动半步!
“老爷!老爷——!”方氏哭喊着眼泪早已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滑落在地!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夫君被人打得皮开肉绽,每一鞭子她都觉得如同打在自己的身上一般,痛苦万分!
“候少爷,求你放过我家老爷!求求你——!”方氏再也不忍心望向丈夫,她的心也疼到了极点,打成那样,丈夫一声都不吭,肯定不想让自己难过,可是,他这样子却让她更加的难受!
“想让我放人,很容易!交出祝之浣我便放了你们,不然的话,哼!门都没有!”候元庆今天是铁了心了非要拿到祝之浣不可,因此,对于眼前的情景他竟是视若无物!
方氏恨恨地瞪了候元庆一眼,语气却是软了下来:“候少爷,浣儿她小孩子家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家浣儿吧,求求你了!”
“哼!”候元庆冷冷的哼了一声,看也不看方氏,口里不屑地说道:“得罪了小爷我还想平安无事?我说祝夫人,你把事情想得也太简单了吧?总之,爷我今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们就看着办吧!!”
“你——!”方氏气急攻心,加之老毛病又犯,一时把持不住,竟直直地倒了下去——
“夫——夫人——”祝康生忍着嘴里的腥味,艰难地唤了一声后便再也忍不住喷出了一口鲜血,人也就此晕了过去!
“去!把他给我泼醒!”没有得到想要的东西,候元庆不愿就此罢休。
家丁虽然也担忧那祝康生夫妇性命,但自己的小命要紧,哪里还管顾得了许多?此时早有家丁去厨房装了一大桶水过来,毫不留情地尽数倾倒在了祝康生的身上——
被冷水这么一激,祝康生终于清醒了过来,睁开眼瞪向了候元庆,嘴巴张了张,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候……元庆,你……仗势……欺……人,不、不会有……好……下场的!”说完,眷恋地望了自己的夫人方氏一眼便气绝身亡!
候元庆一愣,顿时怒火冲天!该死的硬骨头,居然死也不肯说出女儿的下落,哼!可恶!
“去看看人都死了没有?”
“是!少爷!”一名家丁心惊胆颤地走近祝康生,慢慢地将手指探向了他的鼻息处,然后攸地收了回来,抬眼望了候元庆一眼,害怕地说道:“回、回少爷,人、人已经死了!”说完,又慢慢地走近方氏,终是新进候府没多久,不曾经历过这样的场面,这名家丁指头尚未靠近便已收了回去,口里直说道:“回少爷,她、她、她也没、没气了!”说完站起身快步走回去站在了后面。而他的一颗心脏也一直在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候元庆皱了皱眉头,有些厌恶地看了看地上一动不动的两人,站起身吩咐道:“留下几个人给我守在外面,若祝之浣那贱人回来了立刻来报!”
“是!少爷!”家丁们自动分作两批,一批留在了祝府外面看守着,另一批则随着候元庆去了裴县的一处客栈。
祝之浣赶回祝府的时候,候元庆刚刚离去不多久,虽说今天艳阳高照,可祝府却是清清冷冷,了无人烟。仍从那西南角溜回府里,祝之浣却是到处都找不见人影,奔了几番之后,终于在前厅看到了地上的那两个熟悉的身影,猛然扑上去抱起那血肉模糊的身体,颤抖着翻转过来——那熟悉的眉眼尽入眼底!
刹那间,疼痛遍彻心底,爹爹!爹爹呀!你死的太惨了——祝之浣的眼泪无声地落了下来,极度的悲伤竟然使得她连声音都无法发出,只有泪水如决堤的河水一般泛滥不休!
“老……老爷……”微弱的声音惊醒了悲痛中的祝之浣,她抹了一把泪水,转眼却见到母亲的手指似是动了动,一阵惊喜从心底蹿出,她轻轻放下父亲,忙又奔到母亲身边,将她抱进了怀里——她的身子竟然还是热的,母亲还没死!
这样的认知使得祝之浣忘却了悲伤,忙不迭的低下头轻声的唤道:“娘,娘,我是浣儿,您快醒醒——”
方氏前脚似是已经踏入了鬼门关了,耳旁却远远地传来女儿的呼唤声,顾不得许多,她要回去见一眼女儿,“老爷,你等着,我一会儿就来陪你!”方氏挣扎着终于睁开了眼睛——
“浣……儿……”
祝之浣见状忙抹了一把脸上的鼻涕眼泪,说道:“娘,您醒了,浣儿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娘亲了!”
“浣……儿,听娘……娘说……要好好……照顾你弟弟……不要报仇……咱斗不过……他们……好好活……活着……不要……轻贱了……自己……”方氏每说一句话便要喘上一大口气,看着眼前的宝贝女儿,她真想好好的活着保护她,可是……
“娘,您一定要好起来,浣儿和林儿没有了爹爹,不能再没有了娘亲,娘,浣儿求你了,一定要好起来呀——!”祝之浣惊恐地望着母亲,真担心她一口气提不起来便撇下她走了。
“浣儿……你爹爹……还在等我……你记……记住娘的……话……离……开这里,书房……花瓶后……带……带走……”方氏几乎已经气若游丝,拼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完这番话,终于安祥地闭上了眼睛!
“娘——!娘——!”祝之浣低唤着母亲,可无论她再怎么叫,再怎么摇,母亲却始终再也没有睁开过眼睛!
“候元庆!只要我祝之浣活着,我一定要报仇血恨!”祝之浣咬着牙说完这话话后,收起了泪水,只是那由掌心而渗出的丝丝血迹正在张示着主人的愤怒!父亲的惨死,母亲的绝望都令她怒火中烧!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候元庆,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等着吧,我祝之浣一定要让你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
复仇之火一旦燃起,那便是要不达目的誓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