枸杞,茄科植物,其果以西北宁夏著名,享用者众。本地亦有野生,其叶可食,却鲜有人知。

前天,到宅前月塘观苇,只见月塘驳沿上生长的三株枸杞,还是那么郁郁葱葱,其垂下的枝条,嫩叶凝碧,翡翠般如帘如瀑,挂在由老石墙组成的驳沿上,生机勃勃。这使我又想起与枸杞的交往和远去的往事。

十七年前,荆州的舅舅、舅妈、姨妈来黄陂看望我母亲,次日,舅妈、姨妈到塆后我父亲的墓地祭奠,偶见枸杞树,便采了些嫩叶回来作菜,两位老人告诉我,这叫枸杞,其叶可作菜,在荆州的菜场有售,不过那是人工种的,味道没有这野生的好。我很诧异,这其貌不扬的野物也能吃?因当时厂里很忙,没时间尝试,但枸杞的芳名我记住了。

后来厂房被拆,我回到位于滠水河边的老宅居住,处理完后续事务,便有些许闲暇了。时值春暖花开,草木葳蕤之季,见有人在滠水大堤勤挖野菜,便勾起了我对枸杞尘封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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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三年旱灾时期,七八岁的我,吃过野苋菜、野黄花菜、秋白菜、水芹菜、藜蒿咀、木心草、车前草、野葱、软芡、蒿子等等野菜,就是没吃过也没听说过谁吃过枸杞菜。只记得这东西的枝条中后段,长着一厘米长的尖刺,加之它常与杂树荆棘为伍,打造自己的防护网,若对它图谋不轨,锥你没商量。

大概人们就此认为,这是个狠角色,就有点忌惮它,就没人去尝试这个“螃蟹”了,而是任由它自荣自枯自生自灭。直到宣扬野菜的今天,也没人拿正眼看它一眼,若逮人问之,枸杞何物何状何味,被问者必一脸茫然。不过,这正合吾意,不然,哪还有我下手的机会。

一直以来,对枸杞树在春天的表现,没甚印象。但它在秋天的风景秋天的味道,却一直定格在我的脑海里。记得瘦小孤单的它们,总是在不起眼的地方,与杂树荆丛扎堆,伸出长长的软软的少叶枝条,其上挂着稀疏的如小指甲大小的果子,鲜红鲜红的,那种红,像猛吸的烟头在黑暗中发出的红亮,令人赏心悦目。

放学的路上,我们惊飞了躲在上面偷吃的小鸟,顺手捡秋般地摘一粒尝之,是一种令人不适的甜中带咸,这种秋天的枸杞味道,在那时就不讨人喜欢。可一个甲子后的今天,受好奇心的驱使,我要尝尝春天枸杞的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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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仲春某日,我拿着勾耙手袋,直奔有枸杞的地方。这之前,我作过一番侦察,发现存量不多的枸杞,喜向阳之处,尤以南坡为甚,东西坡次之,对背阳的北坡概不涉足,而涉足之地,又多徒峭之处,非身手灵活而不能至。

我到塆后的石头凼西岸和毗邻的抽水老堤南坡,这两处各长着几丛枸杞,它们还是一如既往的矮小柔弱,但长出的细细的四通八达的枝条很长,其上又长着分支,卵形的叶很茂盛,这让柔软的枝条不堪重负,只能趴在邻树的枝桠上开枝散叶成长自己,而有几棵离群索居的枸杞,因没有与杂树荆丛结盟,成了总长不大的侏儒。

采摘中,并不是单一摘叶,而是专掐枝头的尖嫩部分,其肥壮的长达六、七寸,瘦弱的也有二、三寸,它们的茎叶鲜嫩,鲜嫩得如菜苔菜心,这是春天枸杞的精华。这些尤物,有的长在土掩的岩石上,有的长在高高的陡坡上,够得着的,双手齐摘,够不着的,就站好位置探出身子用勾耙拉近单掐,不一会,翠枝嫩叶的枸杞尖便装满了手袋,足够一碗菜的份量了。

春天的馈赠到手,至于怎样烹调,当年两位老人都曾面授其法,我只需如法炮制即可。其实也很简单,先将拍碎的蒜瓣放入热油锅中,然后再放进洗净掐断的枸杞尖爆炒,不加任何佐料,当炒至七成熟时,起锅装盘。此时的枸杞尖以它梗直的身段和油亮的翠绿出场,显得精气神十足,加之碎白的蒜瓣点缀其间,又俱清雅精致,这品相,真令人心情愉悦,胃口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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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菜上桌,看不见的热气里升腾着缕缕清香,看得见的秀色中引诱着馋馋食欲,我开始尝吃,拈一筷子于口中,可得好好品尝这从没吃过的东西。枸杞尖,茎、叶本乃一体,却能分别感觉到——叶,绵柔柔的,茎,脆生生的,它们和谐地散发出一道道微微的苦味和淡淡的清香,这种不张扬的微苦淡香的释放,随着咀嚼绵延不减,却又不产生残渣。

和着一口饭吞下去,很舒服,不需要辣椒的刺激,就能打动人的食欲。当然,有此菜,饭前是要喝点小酒的,而此时的酒也显得绵柔起来,因为枸杞尖的鲜美清新,淡化了酒的辛辣和冲劲。此时,不管你喜不喜欢喝酒,只要你吃上几口枸杞菜,都会不由自主地喝上一二杯,感觉这枸杞菜就是下酒菜,至于其他菜,都已经黯然失色了。

吃过一次枸杞菜,我就喜欢上它了。还有枸杞尖前赴后继,扛美味之旗吗?有的,因为我还留有后手,你看,那一处处的枸杞尖,在滠水大堤下静静地匍匐着,在月塘驳沿老墙上骄傲地展示着,在钓台道侧勇敢地皍首着,高吟“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它们的奉献精神,没说的!如此,它们也若韭菜一样,“春风吹又生”呢。

本文作者肖中耀授权新集旧事发布,肖中耀,黄陂前川人,文字爱好者,当过兵,做过个体户的乡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