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哪里?”
“我在天通苑,你睡吧,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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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3日晚上8点多,刘火秀看到丈夫陈志云的回复后,就转头睡觉了。
第二天,她像往常一样询问丈夫的位置,但奇怪的是,丈夫始终没有回复她。
陈志云是一名网约车司机,按理说,丈夫要经常盯着手机接单,可是连续两天,丈夫都是电话不接,信息不回,刘火秀开始坐不住了。
4月5日,刘火秀去丈夫的出租屋找人,结果房东告诉她,陈志云已经两天未归了。
刘火秀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她实在不知道去哪找丈夫,只好走进了公安局寻求帮助。
警方经过调查发现,4月3日晚10点46分,陈志云的手机接了一个订单,但是乘客因为没找到陈志云的车,又联系不上他,所以订单被取消了。
定位显示,陈志云把车开到西城区的一条胡同里停下来后,就再未移动过。
警察随后找到陈志云的具体位置,陈志云在他的车里,但是他却是趴在方向盘上,两条手臂交叉在胸前,离世了。
经过推测,陈志云大概率是猝死。
刘火秀没有想到,3号晚上,丈夫回复她最后一条消息后就离世了。
可能丈夫问的那一句“累吗?”,就是忍着身体的不适发送的。
丈夫走的过于突然,刘火秀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然而,这些对于刘女士来说,才只不过是噩梦的刚刚开始……
2
丈夫陈志云去世,在刘火秀的强烈要求下,警察调取了丈夫的工作记录,交于她。
根据这份工作记录显示:
陈志云在网约车平台总共工作1867天,整整5年,他共完成了2.16万单,平均每天接12单,评分4.9分。
这个工作量代表什么?
代表着陈志云5年内平均每天工作7小时,每周最多休息一天。
陈志云去世的那天,是他连续出车的第24天。
在这24天中,他平均每天工作10小时,其中有一天他的在线时长达到20.8小时。
至于为什么这么拼命,其实倒也不是陈志云拼,而是网约车不好开了,想要赚更多,那只能在工作时间上内卷。
因为是在工作中猝死,所以刘火秀联系到网约车公司,希望能讨个说法。
但是按照网约车公司的规定,刘火秀不能提供“接单24小时内死亡证明”,而且公司和司机之间只是合作关系,不是劳务关系,所以公司没有赔偿的义务。
唯一有希望得到赔偿的条约,是之前陈志云与网约车平台签署的一份《服务合作协议》,其中提到过人身财产安全保障保险。
但是陈志云在2021年12月没有继续购买,所以这份保险赔偿他也无法获得。
在不断交涉下,平台的工作人员给出了说法:“最多只能补助6万元,且没有商量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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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火秀对这个结果非常不满意,现在丈夫去世了,她一个人要独自抚养两个孩子,赡养老人,还要还房贷车贷,面对巨大的经济压力,几万块钱的补助简直就是杯水车薪。
刘火秀的代理律师认为,该平台的赔偿合约非常不合理,司机一旦出事,很难通过正规途径拿到赔偿。
而且该平台的规章制度非常严格,有着一套严格的司机评分体系,以此来评定司机的等级。
平台的服务经理曾通知过各个司机:“每月出车要达到15天,不能请假,不够天数会被降级。”
降级就意味着司机更不好接单,所以为了提高等级,有效的方式之一就是在高峰期频繁出车,然而这样的工作强度是超乎常人想象的。
刘火秀夫妇当初是为了养家糊口,才从福建远来北京打拼。
但是令人心痛的是,高强度的工作带走了陈志云的生命,而现在刘火秀又拿不到满意的赔偿。
纠纷还在继续,刘火秀已经把两个孩子送回了福建老家,估计她是想等事情结束后,带着日夜想念的丈夫,永远离开北京。
3
陈志云的故事令人惋惜,毕竟在大家的心目中,网约车行业不是这么悲观的。
几年前,“网约车”一下子火了起来,它一方面解决了大众出行的问题,另一方面也提供了不少就业岗位,这让很多人顺利转行,成为了一名网约车司机。
有不少朋友下班后不辞劳苦,兼职也要做,毕竟那个时候开网约车是真的赚。
“兼职最高月赚2万5。”
一位在北京开了9年网约车的师傅,描绘了当年网约车行业的盛况。
这位司机是地道的北京人,在网约车刚上线时就注册成了司机。
那时他自己本职收入一个月几千块钱,但是下班后兼职开滴滴却能赚1万多。
最赚的时候是滴滴推出“花小猪”时,那时平台补贴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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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师傅说:“一天干13个小时,收入加上补贴,一天的流水有1000块钱。”
流水不但高,成本又很低,电车1个月的成本只有900块钱的充电费,2万5减去900充电费,剩下都是净赚的。
“但是现在不行了,滴滴司机太多了,卷到不行。”
司机师傅说,他现在早上上班时拉一单,五点半下班后再拉到半夜十一点,按这种工作强度的话,一个月勉强赚1万。
即便是滴滴旺季,订单也比往年少很多,而且奖励少了,罚款多了,这份钱是越来越难赚。
“目前我是兼职,时薪在40到50块钱之间,要是哪天时薪低于30块钱,我就不干了。”
师傅无奈地说道。
4
其实网约车越来越难干,根本原因是网约车司机太多。
一位从外地县城来北京的师傅说:“减去生活成本,一个月咬咬牙也能剩个七八千,总之是比我家那种小地方赚的多。”
很多人听说网约车赚钱,都纷纷涌入大城市,导致网约车行业逐渐饱和。
现在网约车有多卷呢?
交通运输部门的数据显示:今年4月30日,中国发放的网约车驾驶员证,达到了540万本,也就是至少有540万人想做网约车司机,而且这个数字还在上涨。
长沙和三亚等地甚至接二连三宣布暂停受理网约车运输证业务,济南和东莞也曾警示广大从业者谨慎入场。
看来这个行业真的很卷了,网约车司机数量曾一年暴涨140万,但是用户的数量一年却减少了1600万。
各个平台为了抢客源,只能降价补贴用户。
但是给用户的补贴多了,那平台和司机的利润就少了。
“按以前的行情,干上几年就是百万富翁,但是现在也就勉强维持生存。”
唐鹏认为,网约车司机收入减少,是内卷的结果,也是平台补贴少的结果。
今年3月份,唐鹏也成为了众多网约车司机中的一员,和大多数人一样,做这一行,是他迫不得已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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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鹏是湖南湘潭人,2005年大学毕业后,就去了深圳的一家酒店做接待员,他接待过巴西总统、缅甸国王,还有很多明星,一天拿几百小费再正常不过。
十年后,唐鹏又开始创业,开了一家红酒外贸公司,几十块钱进的红酒转手就能卖几百块,那时的钱就像流水一样流入唐鹏的账户。
毕业后的十几年,唐鹏的生活顺风顺水。
只不过,这一切在2017年发生了转折。
2017年,唐鹏深圳的生意遇到困境,公司停业后,他便回了湖南。
唐鹏以为这次破产停业只是偶然因素,所以没怎么警觉,花钱依旧大手大脚。
和邻村的姑娘结婚时,他为妻子买2万多块钱的钻戒,买房、彩礼和婚礼费用,唐鹏统统一人包揽,花了小40万。
婚后不久,他又开始了第二次创业,开了一家汽贸公司。
然而,这次创业没有让他回到巅峰,却把他彻底推入了万丈深渊。
汽贸公司没做多久,唐鹏就亏了40万。
事业遭遇重大打击不说,他的后院也起火了。
妻子长期不工作没收入,他想让妻子拿出点彩礼钱缓解燃眉之急,但是妻子却不愿意,最终两人只能走向了离婚。
无奈之下,唐鹏只好去贷款、刷信用卡、变卖家产,生活突然变成了无底洞,唐鹏最终只留下了一套还在还贷的房子作为后路。
为了能保证有收入,唐鹏带着2000块钱,再次重返深圳。
但是这座城市也“翻脸不认人”了,不再待他像以前那样友好。
他拿着简历,四处找工作,但是屡屡碰壁。
不是公司嫌他年纪大,就是给的工资太少,都不够他还贷款。
曾经当过十几年老板的唐鹏,觉得这些老板太不会用人了,但是他现在也没资格对别人指指点点,毕竟今非昔比。
时间一天天过去,一天一百块的小旅馆也住不起了,而催债电话却源源不断。
唐鹏必须要快速找到一份能收支平衡的工作。
就在他不知所措时,堂弟给他谋了个出路。
“来东莞开滴滴吧,我给你凑点钱,租一辆车就开干。”
唐鹏拿着刚凑齐的6000块钱,租了一辆最便宜的电车,每月3600的租金加上押金,6000块钱一瞬间被花的干干净净。
而且因为拿不出35块钱的考证费,唐鹏还错过了考试,等再去排队时,却要等到3个月以后。
实在没办法了,唐鹏只好先跑起了顺风车,至少顺风车可以每天提款一次,这对于捉襟见肘的日子来说,也是个好事。
每月3600块钱的租车费,7000块钱的贷款,再加上生活费,想要收支平衡,唐鹏每天至少要有500块钱的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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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今年三四月份的时候,唐鹏还可以接到一些跑外地的大单,运气好的话回来时也能接到单子,这样一天可以赚800块,但是现在这种单子越来越少了。
以前跑网约车可能是为了发家致富,但是现在的网约车司机更多只是为了温饱。
为了在这个拥挤的赛道里多赚点,唐鹏每天会花更多时间寻找第二天的订单,工作时间被迫拉长到了16个小时。
他的车中常备感冒药,因为有一次他感冒发烧,导致他只能在宾馆休息1天,唐鹏太害怕生病了。
毕竟像唐鹏这种被生活打入谷底的人,最怕的就是意外,因为承担风险的能力太差。
有一次跑车时,唐鹏和另外一位车主发生了剐蹭,事故处理了整整两天。
虽然对方赔了他100多块钱,然后像没事一样离开了,但是唐鹏损失的是两天的收入,这直接决定了他这个月只能吃几顿饱饭。
唐鹏的生存一直亮着红灯,生活不允许他出任何差错。
其实他也不想这么拼,但是每个月3号、7号、10号、20号、21号,都是还信用卡的日子,想到这些,唐鹏不得不给自己的身体“上发条”。
有时在客流量多时,他必须加快车速赶到相应的位置,但是导航的一句“您已超速,请减速”,仿佛又在提醒唐鹏不能着急,该休息了。
“我的手脚都被束缚住了。”
唐鹏这样描述自己的生活。
凌晨两点是他收工的时间,也是开始给车充电的时间。
他把车停在了深圳龙岗和东莞交界处的一个充电站,因为这个充电站不用交车位费,而且半夜12点以后每度电降价6毛多。
趁着给车充电的时间,他会下车活动一下身体,再去公用卫生间洗漱、换衣服。
回到车上,在安静的深夜里,唐鹏不禁感慨起自己的经历,仅仅几年时间,他就从人人称羡的老板,沦为了几十块钱都拿不出的穷司机。
人生起起落落很正常,只是唐鹏没有想到,他的生活是过山车式的起和落。
至于人生的“过山车”何时能再次开往高处,唐鹏不知道,也不敢期待。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每天多拉活,少消费。
其他的事情,唐鹏也无心多想了,就交给天意吧。
5
网约车行业怎么样?司机的真实生活给出了答案。
从网约车司机的收入和生活质量可以看出,网约车的红利时代慢慢终结了,在这个过分饱和的市场里,几乎没有赢家。
“出去开滴滴”是很多中年人的退路,他们为每一个订单做的努力,其实是在为生活的窘迫做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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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卷不分行业,不是所有人都会成为网约车司机,但是每个人都有可能陷入生活的沼泽。
如何找到一个更好的出路,是每一个内卷行业从业者不得不去思考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