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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三舅给我说的。

他是铁道兵,八三年在新疆某地修高速公路,对,那地方就是现在的独库公路,分段修建,当时他们驻扎的地方是个野外,夏天的时候很美,漫山遍野都是野花。

那地方野猪很多,还有狼,方圆一百多公里人烟稀少,只有几户放牧的哈萨克牧民。

昼夜温差很大,晚上特别冷,还会下冰雹,那冰雹有鸡蛋那么大。

喝的水就是河水,住帐篷,大部分时候其实是风餐露宿,环境很艰苦。

我三舅说他们去的时候公路基本上修建完了,他们条件已经好很多,最开始七几年那批筑路官兵环境是真艰苦,没吃没喝,常常断粮,喝的是浑水,雨水,冬天没菜吃 ,恰玛古,白萝卜都不多,而且住的地方还有地窝子,大冬天得住在草棚子里。

这里致敬最初的那些筑路官兵。

他当时和几个战友一起,坐一辆车去团部领炸药,那时候放炸药的仓库单独在山腰上,那地方他记不住名字了,就记得在一条河沟边上,周围都是山,还有很高的针叶松,特别漂亮,就是蚊子贼多。

从山脚下停车的地方,到山腰上拿炸药的仓库,得走三公里路。

看着不远,走起来还是很麻烦,而且当时是夏天,偶尔有山洪,车上不去,只能纯人力上去背。

三舅说,去的时候,山下的老班长就再三告诫他们,晚上之前一定要下山回来。

我三舅就问为什么。

特殊原因,老班长没有明说,倒是他们战友有个河南人,说这个地方闹鬼,晚上山上有瘴气找不着路。

肯定有人说瞎扯淡,当兵的还怕这个!?

但说这话的人,肯定没去过原始山林,也没去过独库公路,你去过就知道,那地方公路两边全都是原始山林,前几年不还有地质专家在云南王屋山失踪身亡,其中好几个都是野战兵退伍出身,你敢说他们不专业?

那个时候山上的瘴气和现在不一样。

我三舅说,现在可能是因为全球变暖,人多了,天气变热了,瘴气没那么厉害了。

他们那时候,山上老林子里的瘴气,是一层一层的,一坨一坨的,那个雾气,你走在里面真是伸手不见五指,然后两三米看不清外面的情况,压根分不清楚东南西北。

独库公路的老林子,就是这样。

那个炸药库旁边,还有个墓地,是当时筑路官兵牺牲烈士的埋葬地,那会儿那地方还没名字,当地的哈萨克牧民叫它,乔尔玛。

树很多,也有叫树窝子的。

对,就是现在独库公路上那个乔尔玛烈士陵园那地方。

但是当时他们去的炸药库,还在乔尔玛烈士陵园山上,距离公路还有一阵,当时炸药保管非常重要,而且储存量大,必须离团部远一些。

乔尔玛,我三舅说,当地人说这个地方的名字,在新疆语指没有牛羊去过的地方。

乔尔玛不是维语,应该是哈萨克语或者蒙古语。

但是这个地方可不是什么,干净、没有污染,象征纯净、圣洁的地方,在哈萨克牧民的话语里面,这地方意思是牛羊都不敢去的地方!

顾名思义,这个地方,以前瘴气很恐怖,而且里面好早的时候,就有很多尸首,这个尸首据说是当年hui乱的时候,死在这里的乱民,尸体很多,反正这个地方,一般人不敢乱去,当地哈萨克牧民也是解放军来了,有官兵入驻之后,才开始慢慢到这一片活动。

哈萨克牧民放牛放羊的时候,经常在那边山上被牛羊拱出来尸骨。

我三舅当时才二十五岁,年轻气盛,压根不信这个。

结果他们一行十个人,那天走到半山腰还没到炸药库,就开始下雨。

那时候的独库公路,下雨和现在不一样,是雨夹雪。

你可以理解为北风飘飘,雪点乱舞,他们一行人狼狈的很,就连忙往炸药库去,跑到炸药库,天又晴了。

我三舅刚去没多久,就说这个地方天气真是说变就变。

跟去的老班长给他说,夏天好多了,冬天才恐怖,下冰雹能打死人。

我三舅不信。

然后就开始装炸药,当时那个炸药库后边儿,有个林子,官兵都叫白骨沟,因为那一片,据说就是当年hui乱,左公平叛的时候,据说是从乌鲁木齐跑过来的阿古柏的叛军还是什么的,被清军和新疆本地的汉人民团剿灭在那地方,好多尸骨,少说有几百具。

装炸药需要时间,我三舅这人有点文化,听说这个树窝子,以前是古战场,死了不少人,就想去转转看看有没有兵器啥的。

看炸药的连长就给他说,你去转可以,不要在那边乱摘东西,这个地方有点邪门,新疆地邪。

这个看炸药的连长是四川人,老家以前也信这个,他绝对不是胡诌。

但是我三舅那时候哪儿信这个,他是wg那一代之后出来的中专生,打倒一切牛鬼蛇神,然后呵呵一笑,就和两个战友过去溜达。

我三舅说,那个白骨沟压根没那么玄,就只有几根牛骨头,牛头骨。

看起来好像被狼咬死的。

然后那地方,有一大片原始松树林,老高老高了,青山绿水,中间有一条河,那个河不宽就几米宽,水比较湍急,里面有一些牛羊骨头一类的,环境很优美,然后比较神奇的是,这个地方好多蘑菇。

对,就是新疆那种大蘑菇,我家在云南待过一段时间,虽然是四川人,但是我舅这半个云南基因按耐不住了,就开始捡菌子。

那些新疆的蘑菇又大又好吃,更神奇的是那地方有好多桑树。

新疆好多地方都种桑树,那个白骨沟的桑树又高又大,桑子又甜又多汁,我三舅就和几个战友一块儿吃啊,然后摘菌子,想着能加个餐。

结果其中一个战友吃了桑葚后,喝了点河沟里的水,马上开始腹部绞痛,痛的在地上翻来覆去,死去活来的打滚儿。

我三舅说,当时没往那些方面去想,就觉得,可能是吃的急了吃坏了肚子。

结果另外一个战友也开始了,两个战友都捂着肚子痛的死去活来。

我三舅捡了不少菌子,没吃几个桑葚,所以他虽然也喝了点山溪里的水,但是肚子没那么严重,就觉得肚子难受想拉肚子。

然后他就强忍着肚子,搀扶着两个战友靠着树,想回去喊人来帮忙。

结果,他就在这个白骨沟迷路了。

注意,我问了我三舅好几遍,这个白骨沟,距离他们放炸药的炸药库,不到二百米路程,但是就是迷路了,然后我三舅说,当时外面是艳阳高照,偏偏这个老林子里有一团雾气,是那种,凝结成了实质化的雾气,就像是水雾一样,蒙在眼睛里看不到路。

我三舅一个人着急啊,两个战友肚子痛的翻来覆去打滚儿,他就走啊走啊,走的满头大汗还是找不到道儿。

幸亏幸亏,看炸药那连长来了。

我三舅说,那个连长当时弄完了炸药交接,见我三舅和两个战友还不回来,不放心,就带人来找我们。

因为当时发生过,战士在林子里走失踪的事儿。

注意,他们都是铁道兵或者工程兵,但是他们在原始森林或者大山也会迷路,这种事情,说不清。

何况,那个白骨沟,用连长的话来说,新疆地邪。

然后连长就上来抓着我三舅,问他一个人在绕着树转圈,你在干嘛!?

我三舅人都傻了,因为他记得很清楚,他一直在往前走。

然后就问连长,刚刚很大的雾气,你看到没有?

那连长知道我三舅他们可能被瘴气迷了,然后也没说什么,叫了几个战友把肚子痛的两个战士搀扶下去,然后给我三舅点根烟,让他去撒泡尿,把烟抽完丢在这儿,等回了炸药库再说。

看到我三舅捡来的菌子,连长脸都绿了。

说来也很神奇。

回到炸药库,那两个战友马上就不肚子痛了,我三舅也是,就是满头大汗。

连长就给他们说,那个白骨沟有点古怪,可能不干净,地邪。

我三舅他们这一批的兵,都是四川,贵州,云南这一代的西南兵,而且都是农村兵出身,大多懂一点,我三舅就悄悄问连长,是不是有脏东西?

连长也不明说,也不否认,就笑,说你个搞文书的不怕这些?

我三舅说,怕锤子怕。

连长就说,你要不怕,今晚上在这儿住一晚上,晚点带你去后面看看,你还敢捡这儿蘑菇吃,胆子真是大。

我三舅那时候是真不怕啊,而且那地方是真地邪,刚刚下雨夹雪,马上大太阳,然后这会儿就开始特么下冰雹。

那个冰雹,我三舅说,他这辈子都没在别的地方见过。

足足有拳头大小,一下下一个多小时。

然后是下雨。

因为下雨,下山的路不好走,带队的班长也提议在炸药库休息一晚上,明天下团部去,反正也不远,而且他们领的炸药要单独用来做雷管儿,也需要时间。

我三舅就缠着连长,让他讲讲这后面的脏东西。

那个连长就笑,说你晚上自己去看,我带着你去看。

至于那些菌子,他没让炊事班搞来吃,按照他说法,吃这个要拉三天肚子,要命。

晚上吃了饭,新疆天黑的晚,连长就给我三舅这些新兵吹牛皮,讲他当年在老山的故事,讲他的战友,他当年本来可以留在昆明的铁路机械厂,但是正好赶上裁军一百万,然后要转业,要么调换部队,他找了关系转到了铁道兵,来这边了。

我三舅就问他战场那些事。

连长就说那些故事,好多小战士牺牲的时候都没谈过对象,才十七八岁,大部分都是农村兵,而且很多死的时候都死不瞑目。

有些不管怎么抹眼睛,都抹不下去……

然后教导我三舅他们,要珍惜来之不易的和平,要拥军爱军。

我三舅说,新疆天黑的晚,夏天九点多快十点,北疆天才大黑,连长就让他们新来的新兵跟着他,去后面看稀奇。

让他们都带着手电筒,都烧一根烟。

在炸药库不能抽烟,他们抽烟都走到这边抽,距离炸药库少说一百米。

我三舅说,那时候就发现不对劲了,那个白骨沟白天没什么,晚上踏马的飘鬼火。

现在可能很多人压根没见过鬼火。

八九十年代,农村的坟地,鬼火其实挺多。

然后我三舅他们都长见识了,那地方的鬼火不多,一缕一缕的像是萤火虫那样飘。

连长告诉我三舅,白天他们吃的桑葚,下边都埋着不少死人,还有我三舅摘的菌子,也都……

我三舅一下给差点吐出来。

难怪俩战友和他拉肚子,感情吃的桑葚是……

然后连长又说这有啥,你们不要乱跑就行。

然后又带他们去白骨沟撒尿,看天上的月亮星星,我三舅说,那个地方夏天蚊子超多,但是这个白骨沟,几乎没蚊子,而且凉气儿特别足,简直是冷。

那地方的瘴气也很奇怪,人少的时候瘴气特别浓,人多了,战士多了,瘴气就开了。

连长带他们谈天吹地,然后让他们以后来吃桑葚什么的,先抽儿烟,或者先撒泡尿,就不会有事情了。

我三舅问为啥?

连长说,这不就等于告诉这地方的,我们来了?

我三舅一想也是……

之后还有稀奇的,他们炸隧道,炸出来一条大蛇,那蛇得有两米多长,肚子胀鼓鼓的,里面居然有一只小鹿。

然后当天放炸药的战友就浑身发高烧,最后烧成肺炎。

有一次我三舅去拿炸药,看炸药的连长带他去河沟里看稀奇,所谓的稀奇是大鱼,那鱼有多大?

有一头牛犊子那么长,是新疆本地特有的鱼,学名叫新疆扁吻鱼,当地人都叫咕咕叫。

因为这个鱼,被抓住会咕咕叫。

那时候还不是保护动物,战士们有时候用炸药炸,来改善伙食。

他们就在白骨沟下面那条河里去看的,我三舅说,那次之后他才开始信那些神神叨叨的,之前从不相信。

最开始的时候搞几条鱼,都没啥。

有一次,我三舅又去炸药库,当时炸药库那个地方很闲,不需要天天在公路忙,而且伙食不错,他老爱去蹭饭,因为那地方都是西南人,做的饭是辣口,团部那边反倒是很多陕西兵,河南兵和山西兵,饭菜以面食为主。

我三舅说,那天他和连长他们一起去搞鱼,刚开始搞了几大盆,那时候新疆鱼多的很,牧民都不吃鱼基本上。

结果我三舅在河边上蹲着,就发现河里一坨黑乎乎的东西漂起来,用黑眼珠子盯着他。

我三舅吓一跳,就叫连长和战友一起过来看。

那东西一条牛犊子那么长的咕咕叫,少说有一米多长,和大鲶鱼一样了,头有铁盆子那么大,眼珠子拳头粗。

眼珠子有点泛黄,带点金色。

就那样轻轻扇动鱼翅,盯着我三舅他们,好像是说看看谁在炸我子子孙孙那意思。

我舅说,这条咕咕叫的鱼翅都有小半个蒲扇那么大,扇动的时候那小河河水翻涌,而且根本不怕人,还张嘴在哪儿吐水沫子。

然后连长就让战士们先别放炸药了。

连长也不怕,就说这条咕咕叫这么大,可能有几十年了,这种说不定吃过死人肉,肉不好吃是酸的,又告诉他们后面别用炸药炸,钓鱼就行,还笑呵呵的说,毕竟人家才是地主,咱们是后来的。

我三舅说,这条鱼也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大的淡水鱼。

还有好多,我那时候也是当故事听的。

再说个,我三舅后来在中字头某铁工作,所有的yang企搞建筑搞土木的,记住,所有的,在工程开工之前,不管是明里暗里,必定会搞开工“仪式”,当然,这种仪式可能沾点风水玄学。

这类故事,还有许多,我三舅他们后来去库尔勒修军用机场,也遇到过,当时是鬼打墙,几个战士去撒尿拉屎,在戈壁滩迷路了,当时天黑了,怎么也找不到营房。

然后在驻地旁边的沙堆子转了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