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2年,建国初期时任中共安徽省委第一书记的曾希圣下乡搞农村情况调查。一天夜里,曾希圣正巧与时任安徽共青团省委书记的项南住在一个屋内。
两人在炕上聊天的时候,曾希圣忽然发现眼前这个年轻有为的项南很像一个人。接着曾希圣突然很兴奋地问道:“你小时候去没去过上海?”项南惊了一下回到:“不只去过,我还在那里生活了好久。”
曾希圣一听,更加兴奋紧忙又问道:“你还记得当时住在上海什么地方么?”因为毕竟那是已经过了二十多年的事了,项南被这突然一问,愣了一下子说:“容我想一想。”
曾希圣又问:“那你还记得你父亲是干什么的?”这时项南模模糊糊地说:“我父亲好像是跑生意的。”这句话让曾希圣想到为何项南要用到好像呢?这说明项南父亲的行踪很神秘。曾希圣此时心中更加坚信自己心中的答案。
就在曾希圣还在思考的时候,项南忽然想起了上海的住址,他说道:“想起来了,我当时是在上海法租界维尔蒙路德润里24号住过。”因为这个地址当时就是中共位于上海地下党活动的地址,曾希圣便彻底确定项南的父亲就是自己的老战友梁明德。
但是一个姓项,一个姓梁,为什么会是父子关系呢?这就需要从20世纪30年代说起了。在那个战火连连的时代,不仅战场上会有血雨腥风,还有一个没有硝烟的战争,那就是从事情报工作的地下党员们。
因为一直潜伏在敌人之中,时刻都面临着死神,再加上蒋介石搞得“白色恐怖”,更是让中共地下党处在危急之中。所以这个时候,有很多地下党同志为了隐蔽自己的身份,经常要改变自身装着和姓名。
而项南的父亲梁明德,正是那个时候从事地下工作的党员,他的原名叫项与年,又名项廷椿。1896年出生于如今被誉为红色之都的福建连城县。由于那时候处于晚清时期,多年的战火侵袭,很多普通人家都过得十分清贫。
年少的项与年家中也不例外。从小因为家中贫困,项与年没有机会念书,而是一直在家中务农。但年少的项与年聪明机智,在周边小伙伴中算是一个“小领袖”,特别有组织能力。而且项与年虽然没有上学读书,但是也十分刻苦,他每当路过私塾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的朗朗读书声,都会停留片刻,蹲在地上拿起草棍在地上写写画画。
有一次,项与年在南京读书的胞兄项廷爵回乡的时候,看到项与年如此刻苦,便将随身的几本书送给了项与年。第一次拿到书本的项与年十分兴奋,从此以后更加刻苦地去钻研学习,并且将项廷爵当成崇拜的对象。
就这样,慢慢的项与年尽管没有上过学,但是也通过自己刻苦努力,对一些普通的知识也有一定理解。直到1918年,22岁项与年决定要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他首先想到的就是胞兄项廷爵。而此时项廷爵早已毕业,并且在南京的法院当上法官。
接着,项与年便只身来到南京投奔项廷爵。之后项与年又在胞兄的帮助下,又学习了许多知识,看了许多当时先潮的书籍,项与年的思想也随之变得十分开明且向上。
他看透了封建毒瘤思想的危害,毅然决定担起了责任参加到孙中山所率领的革命队伍。但意外的是,孙中山于1925年因为身患疾病去世。一时间失去了精神领袖的项与年十分痛苦。但再一次偶然的机会,他接触到了中共党员。
项与年看到当时中共所立下的“规律”,内心十分震撼。因为他找到了真正可以救百姓于水火的队伍。在同一年,他就写了入党申请书,并且很顺利地加入了中共,成为了一名荣耀的中共党员。
入党后,项与年积极参与行动,很快得到了党组织的认可,并且于同年年底被委派到今印度尼西亚加里曼丹岛进行党组织工作,并且在当地华侨中有着很好的名声。
但是在1927年,在国外工作两年的项与年突然被遣返回国。回国后,项与年来到上海加入到由周恩来亲自组建的中央特科“红队”工作。说到红队,不得不格外介绍一下这个当时威震敌特的队伍。
红队原是中共中央特科建立的,也就是由当时主抓情报工作的周恩来一手创立的。因为红队所接触的任务都是比较机密、危险性极高的,所以对于人员的要求也是比较高,训练强度较强的组织。
项与年就是在红队工作期间,枪法得到了很大的提升。也是在这期间,项南是跟随父亲一起生活最久的一次。当时刚刚9岁的项南在上海的一所小学里读书,每天都看到父亲项与年头戴礼帽,身着长袍,一副生意人的打扮,这也是年少时项南心中父亲的唯一形象。
1929年8月24日,中共广东负责人澎湃、杨殷等领导在上海新闸门路开会的时候,由于被人出卖,被敌特逮捕。当传来4天后就是敌人要迫害中共同志的日子,项与年与红队人员参加到营救澎湃等领导的任务中。
8月28日,项与年等人在行刑必经之路上海枫林桥,装扮成电影公司的外景队,一早开着几辆开车到达路口。并且很快将摄影机架设在路边,展示出正在拍电影的气氛。而项与年与红队队员们则化妆成导演、演员、摄影师之类的人物。
他们的身上都藏有手枪,并且全部上了膛。道具中还藏有机枪和手榴弹武器。在囚车必经的道口还停着一辆装有大米的卡车,一旦看到囚车出现,大米车马上冲上道口将路拦断,然后项与年等人可以将米袋当成掩体进行射击。
一切都准备好之后,囚车也一直没有出现。直到傍晚,项与年一队人收到通知,原来敌人的囚车早在他们赶到之前就穿过枫林桥开往刑场的路上了。就这样,中共澎湃、杨殷等四位领导同志在8月30日从容就义。
数位烈士被害后,项与年与红队人员全部表示要为他们报仇。就这样,他们调查到了当时出卖澎湃等人行踪的汉奸白鑫的行踪。原来汉奸白鑫出卖情报害死了澎湃、杨殷等人,他意识到自己一定会受到“红队”的威胁,所以便想着要出国避避过头,并且准备11月11日准时离开上海。
就这样,在11月11日的晚上,项与年与红队人员在白鑫所在的会馆附近潜伏下来。果然在夜幕时分,汉奸白鑫与国军干部范争波一同出现在门口,准备上车出发。
汉奸白鑫刚刚把车门拉开,突然“啊”的一声,白鑫等几位汉奸全部吓了一跳。刹间,项与年与红队七八个人像从地下蹦出来一样,大喊道:“红队,在此已经等候多时。”
还没等护送白鑫的保镖掏枪,项与年等人就已经开火。瞬间,火光四射,保镖一个个地倒下。汉奸白鑫被吓得慌张地想要捡起手枪抵抗,只听“嘭”地一声,汉奸白鑫也倒在了地上。紧接着,红队所有人又向白鑫身上开了数枪,汉奸白鑫成了筛子。
组织上为了解决这一问题,认为上海还需要更多的情报人员。就这样,在1930年11月,一直在武汉进行情报工作的曾希圣被调到了上海,开始进行侦察机要工作。
也是在这一年,曾希圣与同在上海工作的项与年接触的机会多了起来,两人志同道合,经常在一起大谈特谈,展望革命胜利后的社会。
曾希圣由于经常去项与年家中,对项与年儿子项南也是格外喜欢,并且经常带他出去买糖、游玩。也是从这个时候,项与年与曾希圣成为了要好的战友。
直到1932年,蒋介石在江西调动了十万大军准备对中共苏区进行攻击,一时间江西局势危机,项与年应组织上委派,马上就要去江西进行工作。
不过由于项南年龄尚小,加上工作的特殊性,只能再次与项南分离。就这样,项与年将项南托付给了一个上海的老乡张雪澄。
张雪澄与项与年都是福建连城县生人,两家是紧邻的两个村。张雪澄是1905年生人,与项与年相差9年。在张雪澄年少的时候,曾在家乡听到过项与年的演讲,从此内心也是十分向往项与年所提到的外面的世界。
不过张雪澄的家境要比项与年敦实很多,家里有个开药房的叔叔,所以从小的时候张雪澄经常跟叔叔学习。最终在1928年,23岁的张雪澄考上了上海群治大学。也是在上海念书的时候,张雪澄与项与年再次相遇。
从这以后,张雪澄经常与项与年联系,并且向他学习许多新潮思想。而项与年虽然工作的特殊性,必须谨慎对待身边每一个人。但项与年对眼前这个满眼渴望学习新鲜知识的小老乡格外的放心,并且还把家庭住址告诉了张雪澄。不过项与年嘱咐张雪澄不要把他的地址告诉其他人。
也就是从这个时候,张雪澄猜测到项与年是在从事地下工作。所以他从来都不会向同学们提起他身边有这么一个朋友。直到1930年2月,张雪澄离开上海坐上了返乡的轮船。但不幸的是,当路过潮州的时候却发现当地土匪横行,根本无法返乡,无奈,他只能住在潮州一个朋友家中。
这一住就是三个月,张雪澄发现这么待下去也不是办法,土匪不知什么时候能消灭。他便决定要返回上海,但却不知道回到上海该干些什么?这个时候他想起了项与年,便写了封信给项与年,希望他能帮助自己找到一份工作。
项与年收到信后,表示非常愿意帮助这个老乡,并且回信表示:可以让张雪澄搬到自己住址附近的楼内住。张雪澄很快便收拾了行李返回到上海。
又过了两个月,张雪澄凭借自己的能力考近了当时职教社办的教师一职,也是从这个时候,张雪澄离开项与年家,来到乡下进行职业教育。
张雪澄正是在项与年的帮助与鼓励下,才正式走上了职业教育之路,所以他与项与年的关系也是十分的亲密,并且非常感激项与年。
直到1932年项与年马上要离开上海,赶往更危险的江西进行情报工作。此时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还在读书的项南。突然,他想到了这个老乡张雪澄,便想着让他帮忙照顾下项南。
随后,项与年便给张雪澄写信表示自己就要离开上海,希望他能照顾在强恕园艺学校读书的儿子项南的生活。张雪澄收到信后马上回复“让项与年放心,一定会照顾好项南的。”
也是从这一天开始,张雪澄每个月都会给项南送去5块大洋,供他学习生活之用,一直到项南毕业。
而来到江西后项与年已经正式更名为梁明德,并且一直潜伏在江西德安地区专员兼保安司令莫雄的麾下。
而国民党高官莫雄正是中共的地下党员。他也是曾与孙中山一起干过革命的人,但是从孙中山去世后,蒋介石夺权后便开始排除异己。莫雄为人正直开明,十分反感国军内部的腐败气息,并且与中共党员都有交往。
直到1930年赋闲上海的莫雄,曾向中共申请想要入党。不过经过考虑后,莫雄感觉自己留在国民党内部,更能为中共做出贡献。所以他舍弃入党申请,一直潜伏在蒋介石身边。
直到1933年10月,蒋介石委任莫雄为江西德安区保安司令,并且让他自己组成班子。就这样,莫雄将包括项与年在内的许多中共党员全部安插在国军内部。(此时项与年已更名梁明德)
此时梁明德在这里充当情报参谋,主要在敌人内部建立党组织。后来在1934年10月初,蒋介石准备对中央苏区进行第五次围剿,并且召集了200多位师部以上级别的军官一同开会,莫雄作为江西德安区保安司令也参与会议。
会议中,蒋介石制定了前所未有的“铁桶计划”,意在用150万大军分多路围剿处在中央苏区的10万红军。莫雄深知这次计划如果一旦成功,那么对于红军的损失将十分大。他意识到必须要将这份文件赶快送到红军手中。
就这样,他冒着被杀头的危险,会议结束后便马上返回到司令部,召集了项与年、刘哑佛等地下党员,将这个情况告诉了他们。项与年等人看完这份情报后,更是身出冷汗,随后马上用秘密电台向中央苏区先通报“铁桶计划”要点。
起初项与年打扮成教师从德安出发,但当来到兴国的时候,他发现路路都有把守,只要是年轻人都会被敌人守兵抓走。项与年意识到自己这样一定过不去的,经过思考后,他用砖头硬是敲掉了自己四颗门牙,将自己打扮成一个乞丐。
就这样,项与年为了中央苏区红军的安危,他忍受着剧痛,硬撑着身体途径了六天六夜,终于到达了瑞金。当项与年将这份文件交给周恩来手上后,周恩来马上着手准备突围,并且于3天后,1934年10月10日,红军开始了震惊世界的两万五千里长征。
红军正式开始长征后,项与年也并未歇息,而是马上又踏上了新的征程,继续奔波在地下工作的第一线。而就在项与年一直为组织奋斗的同时,他与家人一直处在失联阶段,就连他的女儿已经病死,项与年也全都不知。至于儿子项南的下落,他更是无心顾及,全身心地将所有精力都放在革命事业中。
当时虽然日本已经投降,但是还有残存日军在顽抗。此外还有地方反动武装的存在,项与年一路上也指挥了很多大大小小的战斗。并且还剿灭了许多地方保安队。经过了近半年时间,项与年于1946年1月24日才到达延寿县。
刚到延寿县城下,还没来及歇息,项与年所率的连队又与当地的反动武装进行了交战。不过武器先进的日军都被打跑了,何况这些地方武装了。果然这些地方武装都不堪一击,项与年很快便将延寿县给解放了。
之后项与年成为了延寿县的县长,并且开始了一系列的民生工作。让饱受土匪摧残的当地百姓都解决了无米之炊。项与年在延寿县工作期间,从来都是穿着一件大衣和一条已经缝补十多个洞的灰色毛裤。
当有工作人员提出向上级申请一套新衣服时,项与年却说道:“有的老百姓还穿不上这样的衣服呢,别看它破,只要能防寒就行。”虽然项与年对自己的生活非常苛刻,但是对其他任却是十分关心。
在一次剿匪战斗中,延寿县一个警卫员父亲被土匪打死,但家中还有母亲和妹妹三人相依为命,顶梁柱没了,家中生活十分困苦。项与年得知后,便刻意吩咐民政部门要定期给他们家发放补助,就这样一直持续了八年之久,那一家人才知道这是县长的帮助。
也是因为项与年种种对待人民的事情传出去后,延寿县当地百姓都把梁县长当成了真正的父母官,但是他们却不知道原来他的真名叫项与年。就这样,一直到1946年12月27日,项与年离开了延寿县。1949年,项与年又调任辽宁省旅大行署农林厅厅长。
而此时已经31岁的项南也一样在革命事业中发挥着热量。项南在上海强恕园艺学校毕业后,也积极参加到了革命工作中,并且于1938年加入了中共。
后来由于日寇的破坏,项南在桂林被困,后来在张雪澄向阮南田介绍下,21岁的项南暂时加入到桂林的“职教社”进行工作。
之后项南在桂林与中共地下党取得了联系,经香港又返回到新四军军部,这一年是1941年。回到新四军后,由于当时战事的密集,项南不断地随着部队转移,也是从这个时候与张雪澄失去了联系。
直到1949年上海解放后,项南回到上海开始寻找打听张雪澄的住址。后来通过张雪澄原单位打听到了消息,项南则亲自前往看望张老,并且询问关于父亲的下落。
可谓是上天安排,在项南走后不久,张雪澄又收到了一封来自辽宁大连的一封信。张雪澄看到署名梁明德,心中还有疑惑,因为在他的印象中根本就没有接触过这个梁姓朋友。但是当他打开信封看到字迹的时候,一股莫名的亲切感扑面而来,张雪澄断定这字迹就是项与年写的。
信中内容也是项与年询问关于儿子项南的下落。但不问世事的张雪澄只知道项南是在安徽工作,但是具体做什么职位,他却不知。所以他在信中只回复到他儿子项南已在皖工作。
项与年收到回信后十分开心,因为他知道了他的儿子还在世,并且和他一样在为国家效力。就这样,他马上联系了战友曾希圣(此时曾希圣是安徽省第一省委书记)。项与年希望能通过曾希圣找一下自己的儿子。
曾希圣收到项与年的信后,便马上开始四处打听,但是寻找了一年也没有发现梁明德儿子的线索。曾希圣非常苦恼,这时他找来当时任共青团安徽省委书记的项南,希望他能帮忙找找。然而由于当时项与年用的名还是梁明德,所以项南并没有想到改名换姓的梁明德就是自己的父亲。
就这样,项南又接着找了一年还是没有找到。直到有一次曾希圣与项南共同下农村搞调查的时候,晚上两人共同在一个屋内休息的时候,也就发生了文章开头的那一段故事。
真可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原来项南就是要寻找的人。曾希圣与项南面对面会心一笑, 接着项南一下搂住曾希圣,热泪盈眶。
就这样,项南找到了自己离散二十多年的父亲,而梁明德也找到了自己的儿子。这一年是1952年,时隔项与年最后一次与项南分别已经整整二十年。
这一次借着工作机会的见面,却是父子俩很难得的机会。从此以后他们更多的是通过书信的联系,因为他们心里明白,身为中共党员就要“舍小家、保大家”。
也就是在这种无私奉献的理念下,就在1978年项与年病逝之时,项南还代表着中国农机出国考察,并没有来得及看到父亲的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