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人:张大伯………文章:宏瑞说情感

我叫张军,今年65岁, 我出生在河北广宗县一个小乡村,我小的时候,村里土地大部分都是盐碱地,不能灌溉,庄稼只能望天收,靠天吃饭,老百姓的日子过得非常的艰苦,连肚子都填不饱,六零年邢台地区又发了大水,那一年地里庄稼颗粒无收,农民苦难的日子更是雪上加霜,很多老弱病残因为饥饿,身体浮肿,最后送掉性命。

1963年,那年我四岁,二哥六岁,姐姐八岁,大哥九岁,父母实在无力抚养我们四个孩子,决定把我们其中一个送人,一是让孩子逃条活命,二来也减轻他们的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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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有个远房亲戚是邻县平乡魏家庄的,他们家姓张,家里有哥俩,当时都有三十多岁,都因家贫没有娶上亲,后来老大出门在东北拉锯,给东北一女人拉帮套,就把家安在东北吉林。家里只剩下老二张富贵和父母三人一起生活。

张富贵和父母是三个壮劳力,都在生产队出工,分的粮食够一家人吃,张富贵就想找个老婆,生个儿子传宗接代,但是一直没有娶上,转眼张富贵年龄越来越大,已经35岁了。这时候有人劝他不如收养一个儿子,进了家门他就能当父亲,有人喊爹,到他老了,也能指望上养老,反正,现在就是娶了亲,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生个儿子,恐怕到自己老了,儿子还没结婚生子,难说能指望上。

于是,张富贵就四处打听,谁家愿意把儿子送人,偏巧我爷爷是他表叔,俩人在广宗集市上遇见,张富贵就拜托我爷爷在广宗打听一下,看有没有贫寒家庭因孩子太多,现在抚养不起,想把儿子送人的人家,爷爷听了后,回家就把这事告诉了我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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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当时也是实属无奈,四个孩子都饿的面黄肌瘦,很难养大,最后决定把三个儿子当中一个送人,我父母商量好后,就捎信叫张富贵去家里,三个男孩随便挑,想要那个就把那个领走。

张富贵去了以后,一眼就相中了我,当时四岁的我,虽然瘦的皮包骨,但大眼睛非常机灵,而且长得非常清秀,我哭着不愿意离开爹娘,张富贵拿着几块点心和几块糖果,告诉我若能跟他走,能天天有好吃的,最后父母含着泪把我送走,张富贵给我家留下了四十斤玉米面。

我来到张富贵的家以后,就改口喊他爹,爷爷奶奶也非常疼爱我,我虽然想自己的亲生父母,但时间长了很快就把他们慢慢忘记了,我的父母在我六岁的时候看过我一次,当时我已经不认识他们了,父母看我生活的很好,也就放心的走了,从此再也没有来过,再次见面就是我结婚的时候。

1980年,我已经是二十岁的大小伙子,长得又高又帅,爷爷已经去世,奶奶七十多岁,那年我和高中同学阿芳恋爱,准备年底结婚,记得临结婚前半个月,农历的十一月底,我爹把我叫到奶奶的屋子,说给我商量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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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奇的走了进去,奶奶让我坐下,然后她对我说:“军子,你要结婚了,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你是我们抱养亲戚的,现在你长大了,要成家了,我和你爹不想瞒你。”

我对小时候的事,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只是感觉别人有娘,我却从小就没有,也问过奶奶,奶奶说:“你娘走了,去了很远的地方,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我半信半疑,从此随着年龄越来越大,就怀疑自己母亲死了或者已经去世了,就不再追问此事。但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是抱养的。

奶奶继续对我说:“你的亲生父母就在邻县广宗居住,他们当年是因为儿子多吃不饱饭,无奈才把你送人的,你是家里老三,当年为啥抱养了你,是因为你年纪最小,还不记事,以后能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现在十多年过去了,我们两家一直没有再来往过,也不知道你亲生父母现在是啥情况,你马上就要结婚了,这是个大喜事,他们生了你,也养了你几年,这大恩大德不能忘记,我就想让你去亲生父母家一趟,告诉他们,你长大成人了,要结婚了,谢谢他们的生育之恩。”

听到这里,我的眼泪下来了,我心里有点怨恨,怨父母这么多年不来看我,不关心我,真是太狠心。

奶奶继续说:“军子,不要怨他们,他们在你六岁那年来过一次,看你很好,就放心走了,承诺以后不再打扰你的生活。不想让你知道自己不是我们亲生的。”

我想马上见到自己亲生父母和哥哥姐姐,我不知道自己世上还有那么多的亲人,我想知道他们现在生活的怎么样,他们是不是已经把我忘得干干净净,到底想过我没有?

第二天,我按养父给我的地址和人名,骑上自行车,带上礼品,向我的出生地广宗李怀村驶去,一路上心里既激动又忐忑,还有些心酸,自己亲生父母近在咫尺,却从没有联系看望过我,是人情淡薄,还是有不可言说的无奈?

当我一路打听来到李怀村的时候,天已经接近中午,大街上一片清冷,家家户户都是用土挑的墙盖的房,很少看见有光用砖盖的房子,街门楼都是简单的两面土墙,上面用蓝瓦盖顶,有很多人家根本就没有院墙和门楼,处处透着荒凉和贫困,比平乡条件看起来差了很多。

在一个少年的引路下,我来到了父母的家门口,这是五间平房的临街大院,北屋外墙是用蓝砖挂斗,院墙和配房是用泥巴掺麦秸混合挑起的土墙,大门口是统一蓝砖砌成的,门头上和两边砖朵前面,还有精美的砖雕,看起来在村里属于比较富裕的户。

我轻轻推开大门,院子里有个五十不到的中年妇女,满脸慈祥,正在温暖的眼光下,喂一个刚会走路的小男孩吃饭,她看见推门进来的我,用惊异的眼神看着我:“你是哪里的小伙子?有啥事?”

“请问这是陈大顺家吗?”我压抑住激动的心情,尽量用平缓的语气问道。我判断出眼前这个中年妇女,十有八九就是我的亲生母亲。

“他在屋里,大顺,大顺,你快出来,有个年轻人找你。”她朝屋里使劲喊了几声,屋里有人答应着,随即走出一个精壮的男人,他健硕的体魄,年纪有四十七八岁左右,满脸的黑胡子茬,显得男人味十足,我的泪水瞬间浸湿模糊了双眼,我的亲生父母就在眼前,我喉咙哽咽,不由自主喊了声:“爹,娘,我是你的三儿,来看你们来了。”

父母都愣住了,他们呆呆望着我,几秒钟后,母亲“哇”的一声呼唤:“我的三啊。”就扑向了我,父亲也踉跄跑了过来,我们三人紧紧抱在了一起。我们呼唤着对方,泪水交织在一起。正在喝饭的小男孩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惊呆的望着眼前三个痛哭的大人。

我们好久才平静下来,母亲一遍遍抚摸我的脸颊,这时候从大门外走进一个二十多岁的男青年,父亲赶紧喊到:“二奎这是你三弟志军来了,快过来。”

我看着眼前这个长得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小伙子,我激动的喊了声:“二哥。”

二哥他激动的一把抓住我的膀子,然后使劲和我拥抱在一起,我们俩都流出激动的泪水。

不一会大哥大嫂也闻讯赶了过来,大家又是一阵唏嘘和拥抱,一家人除了大姐,都全部到齐,亲人间有问不完的话,堆积多年的心里话,顷刻之间都恨不得一下倾泻出来,我含着泪,回答着父母和哥哥们的一个个问题,也回应着他们的一句句问候和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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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二哥把姐姐接了过来,姐姐一进门看见我,抱着就我痛哭,诉说着对亲弟弟的思念,我的记忆被一点点唤醒,也回想起了小时候一些模糊的记忆。

父母告诉我,他们当初承诺不去和我相认,所以不能明目张胆的去看我,但也偷偷去看了我几次,每次都是在校门口偷偷等着我,然后目送我走远,他们看我生活的不错,才放心流着泪返回广宗。

我告诉他们,再有半个月我就结婚了,希望他们都去参加我的婚礼,一家人听后都非常高兴,答应到时候一定去。

二哥现在在中学是一位体育老师,他也准备在明年结婚,对象是学校的同事,俩人已经恋爱了四年。

母亲最口拉着我的手说:“不是当娘的狠心,当初真的是日子太苦,有一点活路也不能把你送人,有多少夜晚,我和你父亲在梦里哭醒,我俩商量好了,不管你养父愿意不愿意,等你过了二十岁,我们一定要去和你相认,这种思念的滋味真的太难品尝了。”

我结婚的那一天,我一家人都去了,并且都给我上了大礼,连同我没过门的二嫂,也跟随我二哥一道,去参加见证了我的婚礼,那一天我感到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自己做梦也没想到,这个世界上我还有那么多至亲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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