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阿珍,你那边地里的麦子都熟了吗?"隔壁的王大嫂朝我招手,笑着问道。
我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朝她点点头:"差不多就快成熟了,只等着收割的日子了。"
阳光温暖地洒在田野上,麦浪随风起伏,一望无垠的金黄色将整个村庄笼罩其中。我深深地吸了一口田园的清香,眯起眼睛欣赏着这熟悉的景色。自从15年前嫁到这个小村庄,我就习惯了这种淳朴的生活。
可是,当初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人生会走上这条路。在县城读完初中后,我曾经满怀憧憬地想着要去城里读高中、上大学,过上现代化的生活。然而家里的经济条件实在太拮据,只能被迫放弃学业,嫁给村里的李大伯的儿子。
一转眼,十几年就这样过去了。丈夫常年在外打工,我一个人在家操持着这几亩承包地。虽然日子清贫,但至少还过得去。只是有时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汽车,我会情不自禁地感慨,如果当年有机会接受更好的教育,现在也不至于这样了吧。
就在那个春天,丈夫突然对我说,他要去城里打工了。由于家里的开销越来越大,靠这点田地根本养不起一家三口人的生活。
"你放心吧,我会努力多挣钱的。等将来有了足够的积蓄,说不定就能在县城买套小房子,过上城里人的生活了。"丈夫拍着胸脯向我保证。
我却有些不放心,毕竟他已经四十多岁了,要在陌生的城市重新开始并不容易。可是家里的确拮据,我只能点头答应了。
起了个大早,先是喂饱了家里的几只鸡鸭,接着就出门到地里干活。先是用锄头锄草,把长出来的杂草连根拔起,再用耙子将地面耙平。等到阳光稍晒,就把准备好的种子撒下,最后浇上一水。
中午时分,我会拿出为数不多的干粮,坐在地头大口喝着水,给自己补充体力。阳光毒辣地照在身上,汗水浸湿了我的衣裳,可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干下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就这样勉强维持着全家的温饱。
就在我独自一人操劳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给我的生活带来了一线曙光。
那天,我正在地里忙着拔草,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在叫我:"阿珍,阿珍!"我转过身去,发现是隔壁村的王大哥。
"你一个人在这儿太吃力了,要不要我也帮把手?"王大哥热情地说,"你丈夫不在家,自己一个人顾这么大片地,实在太辛苦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摆摆手:"不用不用,王大哥您太客气了。我自己完全来得及,用不着劳驾您大驾光临。"
"你这话可真是谦虚!我看你这几亩地,一个人根本顾不过来。要不然这样吧,我们两家的地挨得很近,你把一半地给我耕种,咱们将来收成了好聚好散,怎么样?"
我被王大哥的好意所感动,却又觉得自己受人这么大的帮助有些说不过去。正当我欲言又止的时候,王大哥已经自顾自地走到一旁,拿起了锄头开始锄地。我只好暗自点头,心里对这个热心肠的邻居充满了感激之情。
从那以后,王大哥就成了我生活中的一个重要角色。每天一早,他就会来到我家的地里帮忙干活。有时是他锄地,我在一旁播种;有时是我浇水,他在旁边拔草。就这样,我们两个人一起分工合作,将原本单靠我一人几乎无法完成的重活,变得轻松了许多。
渐渐地,在长期的相处中,我们变得非常熟络。闲暇时,我们会坐在地头聊家常。王大哥比我大十几岁,却像个老实巴交的朋友,把自己的家事和我无所隐瞒。原来他的儿子也和我丈夫一样在外打工,而他和妻子只能独自在家种地维持生计。看来,我们两家人的处境还真是有些相似。
有时,当我感到体力不支时,王大哥总会热情地拿出自己酿的家酿,坚持要我喝上几口。入口酸酸甜甜,颇有些小酒的风味,喝下去能给人莫名的力量感。我们就这样彼此搀扶着,用自己的方式互相鼓励、互相安慰。
就这样,一年年过去了。转眼间,我竟已和王大哥相识相伴了五六年。我们之间早已将心防拆除,简直就像一家人一样亲密无间。
直到有一天,我正在地里拔草,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老婆!"
我吓了一跳,回过头去,只见我的丈夫提着一个旧皮包,站在那里直勾勾地盯着我看。我顿时喜出望外,扔下锄头就扑了上去。
"怎么,这么多年都不回来看看,今天怎么突然想起回家了?"我开心得都快哭了。
"这不是挣了一些钱,想着先回来住一阵子吗。"丈夫搂着我,脸上却写满了疑惑,"可是,你这是在干嘛?怎么在地里拔草?再说,那个人又是谁?"
我这才注意到,王大哥也被我们的动静惊动,正朝这边走来。我连忙介绍道:"这就是隔壁村的王大哥,你走后他一直在帮我耕种这块地呢……"
但我的话还没说完,丈夫就暴跳如雷般地打断了我,把我狠狠推开:"你……你这个下贱的女人!我离开这么久,你竟然背着我和别的男人勾勾搭搭!太可耻了!"
"你说什么?!"我吓了一跳,连忙解释:"你这是胡思乱想了!王大哥只是出于好心帮我耕种,我们之间根本没有其他关系……"
"哼,你还狡辩!"丈夫怒气冲冲地走上前,一把揪住王大哥的领子,"你这个老不死的,趁我不在家就勾引我老婆,你是不是也对她图谋不轨?!"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呢!"王大哥被他的力气勒得说不出话来,显然也被他的无理指控惹恼了。
"哥,你冷静点……"我上前想要拉开他们,却被丈夫一把推开,重重跌坐在地。
"你给我闭嘴!"丈夫转过头来,狠狠地瞪着我,"我就知道你这个婆娘没安身正途!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从此了断吧!"
说着,他掏出身上的一把水果刀,直指着自己的心口。我吓坏了,连忙扑上去抱住他的腿,泪水涕泗横流:"老公,你别这样!你听我解释……"
"哼,解释什么?!我都看到了!"丈夫将刀尖对准了自己的脖子,歇斯底里般地嘶吼着,"要是你再敢狡辩,我就当着你的面自尽算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王大哥猛地挣脱了丈夫的钳制,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刀,将其扔到一旁。
"你们两个都给我冷静点!"王大哥呵斥道,"你们这是怎么了?为了这种小事就想伤害自己,简直太不智了!"
丈夫被他的力气震慑住了,暂时停止了暴行。我则趁机爬了起来,擦干了眼泪,期待地看着王大哥。
"老李,你可得听我把话说清楚。"王大哥板着脸,一字一句地说,"你老婆从来都是个贤良淑德的女人,我们之间根本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些事!当年你一走,她就独自一人在家种地养家糊口。我看她太过吃力,就主动提出帮助,平分了一半田地的活计。这几年来,我们无非就是在合作而已,你怎么能这样污蔑她呢?"
丈夫被他说得哑口无言,我则在一旁点头附和:"就是这样的事,你想歪了!"
"可是,可是你们两个人这么亲密……"丈夫还是有些不死心。
"那又如何?"王大哥毫不客气地呵斥道,"难道男女之间就不能有纯洁的友谊了吗?你走了这么多年,她一个人在家操劳,你可曾设身处地为她想过?她这么辛苦,我作为邻居有责任伸把手,哪有什么不对的?"
丈夫被他说得无地自容,低下了头。我则在一旁暗自庆幸,要不是王大哥出面作证,我们一家人就要因为这个误会而破碎了。
"老……老婆,对不起啊。"过了好一会儿,丈夫才低声开口,"我真是太冲动了,对你和王大哥都产生了误解。"
说着,他竟然当着王大哥的面,跪了下来,向我磕起了头:"你一个人在家这么辛苦,我却从未体谅过你的不易。我真是糊涂,真是太糊涂了!"
我连忙扶住他,流下了眼泪:"没事没事,你总算回来了就好。从今往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好吗?"
丈夫点点头,站起身来。接着,他竟然转向王大哥,深深地鞠了一躬:"王大哥,我真是冤枉了您!是您这么多年来一直在照应我的家人,我才能在外安心工作。您不计前嫌,我无以为报,只有谢谢您了!"
"哪里哪里,你们不必这样。"王大哥不好意思地挥了挥手,"我们做了这么多年邻居,你们就像我的家人一样。能帮上你们的忙,我也很高兴。"
我则在一旁暗自庆幸,多亏了王大哥出面说明,才没有让我们一家人因为这个可怕的误会而破碎。看着丈夫低头谦卑的样子,我的心里五味杂陈,却更多的是感激之情。
就这样,一家人和好如初后,我们继续过起了从前的生活。只不过这次,丈夫决定暂时不再外出打工,而是回家相夫教子、务农为生。
可是,每当我看着丈夫辛勤劳作的身影时,我又会立刻打消这种想法。这么多年来,他为了养家糊口,在外东奔西走,吃尽了苦头。我们夫妻二人,确实穷困潦倒,但至少彼此还有一个互相扶持的对象。这份珍贵的感情,也许比那些看似光鲜亮丽的生活更加难能可贵。
就这样,我暗下决心,要好好珍惜眼前的生活。
"老伴,今天咱们先去地里除除草吧。"每天一早,我都会主动提议。
"好啊。"丈夫会拿起锄头,和我一起并肩走出家门,来到田野上。
阳光普照着大地,麦浪随风起伏。我们就这样挥舞着锄头,忙碌地干着体力活。偶尔,我会擦擦汗,朝丈夫使个眼色,他就会会心一笑。这样的默契,正是我们夫妻多年相处的见证。
中午时分,我们会在地头歇歇脚,分享着简单的干粮。我会把准备好的家酿分给丈夫几口,那酸酸甜甜的味道让人感到无比亲切。王大哥酿的酒我已经喝了太多年,它就像是我生活的一部分。
"老伴,你说咱们这辈子就这么过下去了吗?"有时,我会开怀问丈夫。
"嗯,看来是这样了。"丈夫会点点头,脸上露出坦然的神情,"不过没关系,只要有你在身边,我们就活得很知足了。"
我会被这番话语深深打动,将头靠在丈夫的肩膀上,感受着两人之间源源不断的温暖。
就这样,在平凡而质朴的生活中,我们一家人相依相偎,熬过了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
转眼间,十几年就这样悄然从指缝间溜走了。当我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头上的白发已然比黑发多了许多。丈夫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壮年人了,步伐逐渐变得蹒跚,腰板也已佝偻。
但是,这些年来发生的变化却不止如此。最大的改变,莫过于我们家的院子里,多了几个小小的身影。
"外婆,快看我砍的这个大西瓜!"
"哎哟,真不小啊,都比你个头还高呢!"
只见一个顽皮的小家伙拿着一把小刀,对着一个圆滚滚的大西瓜比划着。而在旁边,则站着一个稚嫩的小姑娘,害羞地冲我笑着。
"多亏了有你们这些小家伙,我们老两口才有这个动力继续活下去呢!"我笑着摸了摸她们的头,心里感慨万千。
是啊,如果没有这些可爱的孙儿们,我和丈夫也许早就会被生活的重压压垮了。可就是因为有了他们的存在,我们才会一直努力耕耘、勤俭持家,就为了让他们将来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阿珍!阿珍!"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院子外面传来,我循声望去,只见王大哥拄着拐杖,笑呵呵地朝我招手。
"哟,这不是王大哥吗?快请进来坐坐啊!"我连忙将他请了进来。
"你们两口子的孙儿们可真不小啦,都长这么高了!"王大哥笑眯眯地看着那两个孩子,脸上洋溢着慈祥的神色,"就跟我家的重重一个德行,真是可爱!"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拆开来递给孩子们:"来来来,这是王大爷刚酿的新酒,尝尝鲜。"
就在此时,丈夫也从地里干活回来了,看到王大哥,他连忙上前招呼:"哟,王大哥,您老可算来了!快请进,请进!"
"你们两口子现在也算是安享晚年了啊!"王大哥笑着拍了拍丈夫的肩膀,"有了这些孙儿们陪伴,日子过得是不是特别有滋有味啊?"
"哈哈,那可不是嘛!"丈夫爽朗地大笑起来,"有他们在身边,我们可就没闲着的时候了!不过正因为如此,我们两个老家伙才活得越发有劲儿了!"
我看着眼前这温馨的一幕,不由得也被感染得笑了起来。是啊,虽然这些年来我们一家人生活清贫,但只要互相关爱、互相扶持,就永远都不会感到寂寞。
"阿珍,你再看看这些小家伙们吧。"丈夫在旁边悄悄对我说,"要是当年我真的做了那傻事,那就太可惜了,我们就永远也看不到这幸福的一天了。"
我点点头,眼角不禁湿润起来。是啊,那次的误会,确实让我吓了一大跳。如果不是王大哥出面作证,我和丈夫之间的感情恐怕就会就此破裂。所以,我们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应该感谢王大哥这些年来的帮助和关照。
"王大哥,您就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吧。"我上前拉住他的手,诚恳地说,"这些年来,您对我们有再生父母一般的恩情,我们永远也无法报答。但是请相信,您已经成为我们这个家的一分子,我们会永远把您当成亲人看待!"
"哎,你这话可真是说重了!"王大哥被我的话语感动得热泪盈眶,"其实,你们就是我的家人啊!你们不也一直把我当成家里人一样看待吗?"
就在此时,一阵孩子们嬉笑打闹的声音传来,将我从回忆中拉了回来。我转过头去,只见那几个孙儿们你追我赶,簇拥在一起,脸上洋溢着天真烂漫的笑容。
看着他们,我的眼角不禁又湿润了。是啊,这就是我们一家人最大的幸福。只要有他们在,我们这些老人就永远都不会孤单。而我们当年所经历的一切苦难,都是为了换来眼前这祥和的生活。
"来,老伴们,咱们也加入他们吧!"我冲丈夫和王大哥使了个眼色,随即便加入到了那场欢乐的游戏之中。
阳光温暖地洒在我们的身上,田园的清香充盈在鼻尖。我们一家人就这样嬉笑打闹,尽情地释放着内心的喜悦。这一刻,我只觉得自己前半生所经历的一切苦难,都是这世间最幸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