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淡淡的檀香袅袅飘来,阵阵淡雅中透着些许忧郁的味道。应天府西城里,一座精雕细琢的深宅大院內,一对新人正在举行终身大事。
新郎乃是风姿卓越的举人秦龙图,新娘则是富室钱氏的独生女钱翠环。婚事自是两家门当户对的结果,只是谁也没料到会有这般怪事发生。
"恭喜你们新婚快乐!"祝语声声,可新人俱是木雕泥塑一般,毫无喜气。秦龙图咬着牙,羞愤交加,心思全在别处。
片刻前,蓦地掀开新娘的盖头,原本满心喜悦的他,眼前一黑,险些背过气去。只见钱翠环一张扁扁的大馒头脸,如同泥人塑雕,粗制滥造,哪还有半分姿色可观?
更可恶的是,他刚要起身,一旁新婚陪房的小丫鬟竟游刃有馀,嫣然一笑:"怎地,阿爷不乐意啦?"
阿爷!阿爷他奶奶的!秦龙图咬牙切齿,更气那丫鬟笑嘻嘻的牙不懂事。正思忖着该如何回敬,那丫鬟已摆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语气更是熟稔温婉:"阿爷若是累了,就赶紧歇上一歇吧。"
说完,她已径自转身朝外走去,回头对上秦龙图目光,不由自主娇笑一声。
秦龙图只觉脸上发烧,双手抓紧被角,半晌不能言语。直到那丫鬟的娇影已然远去,他才长出一口气,暗骂自己糊涂。
不怪钱家此般戏码,全在他一时贪恋富贵快活,对上门大赔钱财无所顾忌。如今才领教到,入赘做驸马的下场竟是如此凄惨。恐怕若不是新婚之夜,钱家早已将他扫地出门了!
身旁钱翠环还在傻乎乎地睡,分明一付省油的潲阁娘模样,见者无不大皱眉头。秦龙图恨恨地攥紧拳头,暗暗痛恨自己的贪心,却也自知没有退路。一时间,他只得强忍屈辱,做一尘不染的行府正人君子。
暗自懊悔之际,谁知那丫鬟又出其不意地回转身来,满脸春风。只见她故作羞涩地半掩着脸,望着秦龙图微微一笑,便径直踱步而来。
明艳动人的容颜,摇曳多姿的身段,一时间竟让秦龙图心旌摇曳。她穿一袭嫩绿纱衣,腰肢万分纤细,两只杏眼骨朝天扑闪着娇羞的柔光。
"小..小丫头,你这是做甚?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秦龙图略略一愣,赶忙摆手遣退。
丫鬟却不听话,反而越走越近。来到床前,她轻轻掀开盖头,眼波流转间已然坐了下来。秦龙图只觉鼻间一股芳香袭来,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晚辈有眼不识泰山,才会辱了龙阳君子之威仪。"丫鬟轻斟细酌,缓缓摇曳着窈窕纤秾,"侍婢若有不敬之处,还请龙阳恕罪。"
啥?秦龙图一时未懂,只当那丫鬟单纯怯生生,便想借机亲近,赶忙将她拥至怀中。不料,闺阁中钱翠环突然惊醒,怪叫一声,拉开了所有的戏码。
"秦龙图,你这厮究竟有何居心?!"钱翠环双手环胸,狠狠盯着秦龙图和那丫鬟。
一时间,弥漫在空气中的是尴尬和怪异的氛围。秦龙图讪讪一笑,正待开口,只见那怀中的少女突然展颜一笑,神色变了,变得狰狞阴毒起来。
"哈哈哈哈……龙阳君,你可别怪我了。"少女冷笑着,双目射出凌厉的杀气,"本座只是想好好试一试你这人品行如何而已!"
说着,她猛地挣脱秦龙图的怀抱,后者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就在这时,钱翠环也自恃有恃无恐,放声狂笑不已:"看来我们家阿爷是个了不得的风流浪子啊!"
秦龙图大惊失色,唇狞狞地颤抖着:"你..你这是什么意思?究竟是怎么回事?"
耳边是两人的怪笑,秦龙图只觉头皮发麻,浑身冰凉。就在这时,那少女身形骤变,化为一条硕大的青蛟,顷刻便将他整个包裹住,要将他生吞入腹中!
与死神近在咫尺,秦龙图吓得魂飞魄散,连连求饶:"钱小姐..钱小姐救命啊!我是被她勾引的,我是无辜的啊!"
钱翠环闻言,只是仍旧冷冷地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秦龙图顿觉万般无助,这才明白以往所做一切卑鄙肮脏的事情今日竟要全部付出代价。
就在他以为就要下半身被青蛟囫囵吞没的时候,钱翠环竟突然开口了:"且慢。"
钱翠环开口喝止之际,青蛟正腾腾欲将秦龙图吞没。闻言它蓦地一顿,不过那张巨口中已淌出几缕腥臊的怪液,正滴在秦龙图的额头上。
"钱小姐...您终于开恩了吗?"秦龙图连声乞求,口中唾沫横飞。
钱翠环只是冷冷注视着他,没有说话。就在这诡异的时刻,那青蛟竟然张口高声狂笑起来:"呵呵呵,龙阳君可真是个窝囊废啊!你以为钱小姐会救你吗?哈哈哈!"
秦龙图大惊失色,急忙央求钱翠环:"钱小姐,我错了,您可怜可怜我吧!我还小,我不想就这样死了啊!"
钱翠环依旧没有作声,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青蛟见状,发出一阵咆哮般的狂笑,张嘴便要将秦龙图生吞活剥。
就在此时,钱翠环终于开腔了:"青蛟姐姐,你且慢些。秦龙图虽然品行卑鄙,但毕竟也算是个才子佳公子,若是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杀了他,总觉也有些可惜。不如..."
钱翠环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青蛟见状也收敛了些威势,它那张血盆大口微微合拢,似在等待钱翠环的下文。
秦龙图只觉大难不死,正勉力求饶之际,钱翠环却又接着说道:"不如我们给他一次重新做人的机会吧。毕竟,龙阳君你自小就是个读书人,聪明过人,只是近来被权钱迷惑了心智罢了。"
秦龙图大喜过望,连连点头称是。钱翠环这才转身对青蛟说:"姐姐你且先将他吐出来吧,看看他还能不能悔改自新。"
青蛟闻言,哼了一声,这才将秦龙图狼狈不堪的身子吐了出来,后者赶紧爬到钱翠环脚边,连声谢罪。
钱翠环看着他,神色复杂无比。许久,她终于幽幽地叹了口气,对青蛟说:"姐姐,你就先隐去吧,这个人我来处置。"
青蛟点头,就要隐去身形,秦龙图却急了:"钱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条怪蛇又是从哪里来的?"
钱翠环摇头道:"青蛟乃是十年前我从死亡线上救回的一条小蛇,如今已成精了。而你,秦龙图,也该是时候为你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了。"
钱翠环说罢,并没有多做解释。次日一早,钱府的下人们就见院子里多了个穷酸书生模样的人,正在勤勤恳恳地刷院子、拾柴禾。
原来,钱翠环让秦龙图在钱家中暂住一阵,好好改过自新。她给了秦龙图一个全新的人生机会,要看他是否能耻于往过,从而重新做人。
起初,秦龙图自是不情不愿,觉得做这等下贱劳动颜面尽失。可渐渐地,在钱翠环的循循善诱下,再加上被青蛟吓破了胆,他倒也老实了许多。
钱翠环对他寒暄有加,待遇也较为上佳,让他有足够空闲时间自省。秦龙图不复往日谄媚样子,反而日渐端庄秀逸,眉宇间流露着些许书卷气。
就这样,一年余后,秦龙图果然彻底改邪归正,成了一个正人君子模样。钱翠环这才将他召入内室,详细询问了当年那一幕的经过,并将青蛟姐姐的来历说了个明白。
秦龙图无地自容,只是一味谢罪。钱翠环见他有了极大的改观,这才重新为他在书房中安排了职务,并许以终身的薪酬,待以礼贤下士之意。
从此之后,秦龙图对钱家无怨无尤,反而更加用心为之效命。数年后,他终于被朝廷录用为御史,离钱家时,钱翠环悄悄将那条青蛟现身赠予他,作为对他改过向善的最大嘉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