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历史小说《问道无常之降妖伏魔手》第一卷
第五十一章 有妨高枕卧青山
“三竿红日自由睡，万顷白云相对闲。
只恐虚名动华阙，有妨高枕卧青山。”
不知道过了多久，邱处机缓缓睁开双眼，轻声吟道。
“邱真人好诗啊！”吴孚在一旁已经站立很久，此时看邱处机从打坐状态中恢复过来，又听他随口吟了这么一首诗，连忙随声赞道。
其实诗到底好不好，吴孚一时并没有听出来。如果让他做诗的话，他或许首先想到的是“凌云之志”，而不是要“白云相对闲”，如果大家都像白云一样闲游，那谁来做官呢？不做官他还能做什么呢？
不过，不管吴孚自己怎么想，他都认为在这情境下他都应该大声称赞一声好才对。
“戏作！”听了吴孚的称赞，邱处机显然也没太当真，只是笑笑说道：“让吴大人见笑了。我们出家之人，原来在深山之中随意起卧，抬头可见青山白云，就觉得十分悠然自在。现在我随吴大人来到京城，看这情形一时半会儿恐怕回不去，应该也就不会那样清闲了！”
“真人已经修道大成，现在正是应该把一身本事都用出来的时候啊！”吴孚细品邱处机刚才的诗，虽然意境高远，可是毕竟还是心在山外，没有一点儿要入世的意思，不由就想劝上两句。
邱处机低头沉吟，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
昨天的梦境此时仍然真实地在他眼前浮现，他看不清那是师父还是谁，隐约觉得那是师父的身影，可是声音却不太像，人在空中影影绰绰的，声音却非比寻常的严厉：“切莫学林灵素！”
现在这声音仍然真切可闻，真切得让邱处机心头震颤不已。他的心境一向是多么平和，已经有好多年没有这样震动不安过！
林灵素是谁，邱处机自然知道，那位在宋徽宗身边多年的前朝名道，曾经炙手可热的人物，虽然是道士但是官却做到了温州应道军节度，但是因为种种原因，世上之人对他褒贬不一，道教之内也是什么说法都有。
平心而论，邱处机不想学前朝的什么人，而对于这位前朝高道，他没有亲眼见过，所以也不敢贸然评论。不过梦中那个声音对自己却很有责怪的意思，可是至今为止，他对这次进京都还没有认真想过，他原本对这件事就一点儿都不热心。
他不想接近皇权当官，也没有对名声或者财富的非分之想，“高卧青山”一向是他最喜欢的状态。之前他被吴孚带着那道圣旨催了又催，来京城实在是一时无奈之举，事来则应之，他知道自己不能逃避，更不能推诿，只能跟随前来。
但是经过昨晚一梦，邱处机此刻就不由要认真想一想：“来到京城，几乎万人瞩目，我应该怎么做才能更合乎道？”
思来想去，他最终得出结论：能够像原来那样安守清静之道是道人的本分，不过现在既然来到这名来利往的红尘官场，内心的清静还是可以固守的，而通过这次机会以一己之力帮到更多的人，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想通这一点，对他来说很重要。
“修道大成嘛，我可还差得远！”看吴孚走到自己跟前来，邱处机就抖了抖衣服站起来，一边接着吴孚刚才的话说道：“先师在世之时，曾经希望‘愿四海教风如一家’，之前我师兄马钰也有心将全真教发扬光大，无奈天不假年！这么多年来我修行不高，力量也有限，所做的也只是把重阳祖庵建好，离完成先师遗愿还差得远呢！”
吴孚陪邱处机一路前来京城的路上，两个人都忙于赶路，再加上那时彼此并不熟悉，所以深聊得不多。现在，吴孚是第一次听邱处机和自己说这么多，想想昨天，自己连升两级还真是多亏了这位邱真人。先不说邱真人的修行确实是高，单从他一来到京城，皇上和福王的热情态度就是别人没法比的，所以吴孚早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和邱处机把关系搞好，这样才有可能再进一步把官做大。
有这些想法做基础，所以吴孚的态度此时极为热络，他看着邱处机说道：“邱真人，要说能实现先师遗愿，其实那倒也不难！就是不知道真人想不想听我的？”
邱处机是个实诚人，听吴孚这么一说，当然很有兴趣，不由问道：“请吴大人说来听听。”
吴孚不由凑近了邱处机，很有些神秘地说道：“真人呐，您看现在这机会不正在眼前吗？您想想看，天下最大的莫过于皇权，您现在就离皇权如此之近，只要把皇上哄高兴了，那不是要什么有什么吗？”
邱处机听了，先是一乐，然后才说道：“吴大人说的一点儿都不错，不过俺邱处机修行了二十余年，一直信奉的就是一个‘实’字，要说花言巧语去哄哪个人，贫道还真没有那个心思！”
“邱真人，要您哄的是皇上，又不是随便的什么别人，您把皇上哄高兴了，办什么事能不成呢？”吴孚看邱处机是个直性子，不由有些着急地提醒道：“就算是您不想哄，可是那些让人不高兴的话也千万别再提了！”
“我说哪些话会让人不高兴？”邱处机问道。
“就是那些什么，让皇上戒色，让王爷戒酒的，这些人家都不爱听！”吴孚说道：“搞不好惹得龙颜大怒，不是对咱们都没好处嘛！”
嘴上说着这些，吴孚心中不由想道：真到那份儿上，自己跟着掉脑袋也说不定，还想什么升官发财啊！皇权之大，谁能不怕啊？别说皇上，就是惹恼了福王，他不高兴了动动小手指头也够咱们瞧的啊！
“我说的是对的，是为了他们身体好，有什么不能提的？”邱处机不解地问道。
吴孚看邱处机始终不顺着自己的思路走，急得直瞪眼，差点儿原地跳起来：“我的邱大真人，您看看我们这些人，谁敢去冒犯圣上和王爷啊？都顺着说还怕来不及呢！您怎么，怎么就这么死性呢，咱就不提那些话了，成不成啊？”
邱处机看吴孚急成那样，不由停下脚步，正色看着吴孚说道：“吴大人，人如果做错了事，应该改正过来吗？”
“那当然应该啊！”吴孚说道，这是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
“那皇上和王爷做错了，就不应该改正了吗？”邱处机问道。
“应该是应该，可是人家是皇上、是王爷啊！”吴孚说道，愣把后半句给咽了下去：“他们错就让他们错去，咱们何苦死气白赖地劝说，非要落不是呢！”
吴孚还想继续劝说，恰好万宁宫住持派人过来请邱处机和吴孚过去吃早饭，吴孚只好打住，陪着邱处机到前面斋堂去吃饭。
吴孚除了在青松观的斋堂外，还没有在宫观寺庙里吃过饭，进到万宁宫的斋堂一看，偌大的斋堂里面虽然坐满了人，可是却鸦雀无声。
住持看到他们进来，先是施了一礼，然后把他们请到专门的位置上就离开了。看那样子，他既不会在这儿陪着他们一起吃，更不会在吃饭的时候陪着大聊特聊。
吴孚一点儿都不习惯道士的这个样子，不过看邱处机的样子倒很习惯，熟门熟路地拿了斋饭安静地坐在桌旁，慢慢地吃了起来。
吴孚只好也去拿了饭菜来，想要趁这个机会再劝说上几句，可是周围静悄悄的，实在不适合张嘴说话，他只好硬忍着，默不做声地一边吃饭一边脑筋转个不停。
他能不急吗？他久在小县城里屈居七品，这好不容易来到京城，来到皇上身边，富贵官位几乎伸手可取，而邱处机是他伸手取富贵最能够倚赖的支柱。
他必须及时让邱处机转变想法，不能那么由着自己的性子来！官场如战场，盯着高官厚禄的可不止他一个人，他一个不小心，说不定就被别人踩在脚下了！富贵、官声、名望，哪个是那么容易来的，不好好筹划一番怎么可能到手？！
吴孚就这样一边想着，一边没滋没味地吃着。
邱处机坐在吴孚旁边，没事人一样，仍然细嚼慢咽地吃着手边的饭食，仍然是每一口都值得认真对待似的，吃得极为仔细。
大周、老秦和吴孚带来的差人们坐在吴孚旁边，此时也都极不适应地安静地吃饭。
大周吃了几口之后，觉得气氛实在太沉闷了，不由抬头轻声问吴孚：“大人，咱们以后都在这儿吃吗？”
“闭嘴！”吴孚正没好气，斜了大周一眼，说道。
“哎！”大周不敢吭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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