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尔诺贝利爆炸之后

1986年4月26日，当地时间1点23分（世界时为25日23点23分）。

苏联，乌克兰，普尔皮亚季。

切尔诺贝利（Чорнобиль，Chernobyl）核电站4号反应堆正在进行试验。

原本，是计划4号反应堆暂时关闭，好做定期的维修。另外，趁着这个机会，也测试一下反应堆的涡轮发电机能力——毕竟，国不可一日无电。在反应堆不工作的时候，至少备用的柴油发电机要起作用，不能真的让人民陷入一片黑暗。

但很不幸，实验中发生了严重的人为疏漏。

至于是什么疏漏，文章、书籍、档案、电影、电视剧……已经做过了太多太多描述，就连当时核电站的工作原理，也有很多人都说过了千百遍，我们再说也无益。

只说事故之后，都发生了些什么。

01

总工程师Anatoly Dyatlov，事故发生时，就身在切尔诺贝利核电站。

他写道：

“1点23分40秒，集中化控制系统之前……没有人登记过能指导我们紧急停堆的任何参量变动。在汇集和分析了很多材料后，报告也没确定到底是什么原因，命令了紧急停堆。并没有人深究紧急停堆的原因。反应堆就这么很简单地，在实验完成时被关闭了。”

由于控制棒的插入机制，控制棒底端设计有石墨，石墨与水冷却剂接触，导致反应堆反应速率增加，功率瞬间增大，导致管道变形。

而且控制棒在插入管道的三分之一处就被卡住了，无法有效地停止反应。

凌晨1点23分45秒，反应堆功率急升至33,000兆瓦，达到十倍正常功率值。燃料棒开始熔化，蒸汽压力迅速增加，导致蒸汽爆炸。

操作员在七秒以后命令了“紧急停堆”。

一条30多米高的火柱掀开了反应堆的外壳，强烈的蓝白光线直冲斗牛，8 吨多强辐射物质泄露，被抛向了静谧的夜空。

反应堆的防护结构和各种设备整个被掀起，高达2000℃的烈焰吞噬了机房。

携带着高放射性物质的水蒸气和尘埃随着浓烟升腾、弥漫，遮天蔽日。

释放出的辐射量是广岛原子弹的400倍以上。

02

4月26日早上6点左右，切尔诺贝利事故的第一名登记在册的殉难者诞生。

工程师弗拉基米尔·沙希诺克，死于距发生爆炸的凌晨1点23分仅几个小时。

在电站核反应堆停堆测试进行的时候，沙希诺克正在24米高的位置上负责观察指示器。

爆炸发生时，蒸汽管被严重破坏，热水迸发，他全身严重烧伤，被同事带回控制室时，已发不出声音，只能勉强转动一下眼睛。

另几位当时也在机组的工程师则下落不明。

被送往医院时，沙希诺克已几乎不能讲话，好不容易挤出一丝声音，告诉别人，自己之前在反应堆里工作，那里有核辐射，周围的人应该与他保持距离。

沙希诺克去世后，核电站已经腾不出空闲的车。亚历山大·叶绍洛夫（Alexander Esaulov），普里皮亚季市执行委员会（市政府）副主席，副市长，征用了一辆路过的大巴车，才将沙希诺克的尸体运到墓地，尽可能让他体面离开。

叶绍洛夫很快被免职，这是他最后一次行使市领导的权力。

03

但实际上，沙希诺克并不是第一个真正的殉难者。

那晚值班的一名涡轮机操作员瓦列里·霍杰姆丘克（Valerii Khodemchuk）被认定失踪──其实爆炸发生时，他被掉落的混凝土块砸中，成为切尔诺贝利核事故的第一位受害者。

副总工程师阿纳托利·迪亚特洛夫（Anatolii Diatlov）是西伯利亚人，1931年出生，毕业于大名鼎鼎的莫斯科工程物理学院。

爆炸发生后，迪亚特洛夫检查涡轮机厂房的情况。

厂房内，零星的机油起火，还有电火花、破裂管道中喷涌出的热蒸气。

后来他写道：“此番景象真该让伟大的但丁记录下来。”

当时，3号机组的屋顶和化学装置厂房也起火了。

由于辐射计数器显示的读数已超过1000微伦琴/ 秒的刻度上限，迪亚特洛夫不清楚实际的辐射水平。

04

在两名年轻中尉弗拉基米尔·普拉维克（Volodymyr Pravyk）和维克多·克别诺克（Viktor Kybenok）的带领下，消防员们在爆炸发生后6分钟内就抵达了现场，英勇地扑灭了3号反应堆屋顶的火。

在他们的努力下，大火没有蔓延到未受损的反应堆。

他们拯救了世界。

因为没有穿戴必要的防护装备就投身火场，所以这些消防员坚持了不到一小时，便感到恶心反胃，不得不被人扶上救护车。

后来国际原子能机构确认，切尔诺贝利核电站直接造成28人死亡，这些人几乎都是在灾难发生后一个小时内进入现场的消防员。

05

由于热辐射过于强烈，普通消防员不能靠近，所以改为靠直升飞机从空中向下投放含铅和硼的沙袋，封住反应堆，阻止放射性物质外泄。

直升飞机对着火焰，徒手空投80公斤的沙包，希望通过大量填沙与硼酸，将反应炉的火焰闷熄，因为硼酸可以用来中和辐射。

第一天出动了110架单机，第二天出动300架。当时，反应炉上方的辐射值超过3500伦琴，是致命量的9倍。

有些驾驶员一天飞行达到33趟，每去一趟吸收5到6伦琴，动作慢一点就会吸收更多。

丢下6到8袋沙包后，全身会因热气被汗水浸湿。

危机发生后第三天，莫斯科安托区金将军与手下80架直升机前来助战。

由于火势的关系，直升飞机所在高空的温度达到摄氏120到180度之间。5部放射量测定器，只能升到最高500伦琴。

指针疯狂移动，放射量完全破表。

将军亲自乘机飞在爆炸反应炉的200公尺高空上。

这个位置，暴露超过半小时就足以致命。

但从反应炉升空的强烈放射性热气流，让直升机难以靠近。

06

勒加索夫是切尔诺贝利事故处理现场的核心人物，当时他 49 岁，是一名在原子能研究所工作的科学家。

时任苏联分管能源副总理的谢尔比纳，当时火线上任，负责处理核事故的委员会。

他和勒加索夫一起，通过组织和科学手段确认事故情况、实施应急措施，控制住反应堆。

离开切尔诺贝利后，勒加索夫患上急性放射病，同时患上严重的抑郁，1988 年自杀身亡。

07

熟悉核电站布局的三名工程师阿纳年科、别斯帕洛夫和巴拉诺夫挺身而出，穿上潜水服，打开阀门，让放射性污染水排出。

目的是避免熔化的燃料混入水中产生蒸气，释放更多的辐射。

这三人的姓名一直不为公众所知，2018 年，乌克兰政府为他们颁发了勋章。

除了巴拉诺夫已于 2005 年去世，由家人代领勋章外，阿纳年科和别斯帕洛夫亲自出席，他们都在核电行业继续工作了很多年。

根据勒加索夫的回忆，三人在当时的冒险行动是有奖励的，包括房子和车。

但当其中一人在一次公共集会中领取奖金时，展露出极为复杂的表情。一方面，他为自己勇敢完成任务而自豪，另一方面，“物质奖励让他们并不舒心，事实上，当时所有人都在竭尽全力处理善后，所图的不是任何奖励，无论是物质上的还是精神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