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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阳道凄风苦雨那天,我们去了吴市。那是广岛附近的一个小镇,出发之前特别看了河野史代漫画改编的动画《谢谢你,在世界的角落找到我》(この世界の片隅に),跟着主角铃懵懵懂懂的体验了平民的战争和原爆经验。

抵达吴市车站前,看见旅游中心还特别印制一张动画主角铃的活动相关地图,显见得用心。

原爆当然是可怕的体验,幸运他们在距离广岛数十公里外的吴市,因此躲过了一场浩劫。但画面里仍可看到,从广岛飞来的窗户挂在树上,劫后余生逃到吴市的人衣衫褴褛、嚷嚷着需要水,喝了水之后却很快就死亡。

这些景象如此震撼,让人感受到残酷的战争中平民的无奈,这个连投降都不敢决定的无能政府,确实应该受到严厉批判。

搭乘快速电车的话,大约20分钟可以从广岛抵达吴市,诚如动画所描述,这是个万事都依赖造船厂维生的海军城市。港边泊满自卫队的船舰,电车沿线可以看到船厂和油厂,市街上是为百工百业融资的银行和民生服务业。

回想战争时代,联合舰队以这里为基地制造世界最大军舰「大和」,附近还有江田岛的海军兵学校、宇佐的基地,可以说是日本海军要地。当然,也因此引来不少空袭。

只有单程油料的敢死队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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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市的观光大致围绕着两个关于军事的博物馆,一是「大和博物馆」,馆内有十分之一大和号模型,即使是缩小版,看起来还是很壮观。那是日本造船工艺的极致代表,无论是技术、美术面都有很出色的表现。

只是,打造大和号旷日持久,明明太平洋战争刚开始没多久,日机就已经在新加坡附近炸沉两艘英国主力舰,日军却只是沉浸在战胜的喜悦,忽略了航空母舰即将取代大舰巨炮的时代已经被他们自己实现。在这时还倾全国之力,制造容易被飞机被击沉的海战巨舰,实在有点反应迟钝,跟不上时代。

电影《男人们的大和》当中,大和舰上的官兵休假也是在吴市鬼混,偷偷寄钱回家、写家书,有时候就去喝酒找相好,等到集合时间再搭乘小艇回到舰上

此外,大和舰上吃得不错,反町隆史演的厨师长捏饭团的画面令人印象深刻,就算战斗期间也不能让军人饿肚子,只是这样的待遇可能只有大和舰这种高级特权舰艇才有。像漫画家水木茂所属的南洋驻军,就常常一餐只有一盒梅子配白饭的「日之丸便当」,无不羡煞美军有罐头和巧克力。

大和最后出港的地方就是吴市,独自奔赴冲绳战场,等待他们的却是一趟只有单程油料的敢死队任务。战争的残酷不只发生在平民身上,也在身不由己的军人身上。

已经指挥失能的「大本营」千百种莫名其妙的命令,从最有名的自杀飞机「神风特攻队」到海军的自杀潜艇「回天」,在大和博物馆当中也都有展示,这是对战争的反省,也隐含着对无能政府的控诉。

有海军的地方就有咖喱饭

大和博物馆的对面,是原比例的自卫队所属旧潜水舰改装「海上自卫队史料馆」,馆内介绍战后的海上自卫队的队史,不过最吸引人的还是可以进入潜舰内部实体参观。

一如世界海军的兵力派遣,潜舰兵都是海自当中的精英,感觉是因为必须在潜舰内极不舒适的环境内长期生活,所以伙食也比较好。一天依照勤务安排,分成两餐出餐,白天那份可以选择培根吐司、香肠、沙拉、黑轮、鲑鱼茶泡饭、生煎鲑鱼或者咖喱猪排饭,饮料有牛奶跟味增汤,甜点是果冻。

其中咖喱猪排饭特别吸引人,有海军的地方就有「海军咖喱」。关于海军咖喱,有这样的由来:早年日本人很少吃肉,大多数的蛋白质都来自鱼,甚至有因为天皇信佛而要求全国吃素的时代。明治维新之后,日本人急于图强,认为他们之所以矮小,是因为肉食摄取不足,因此从明治天皇本人开始示范吃肉。

1872年1月26日是划时代的一天,依据《明治天皇记》,那天是天皇首度吃兽肉,肉食禁令正式解除。后来,天皇也在各种公使接见中摆出西餐,私下也认真学习西餐礼仪。

天皇如此,象征国家延伸的军队更是如此,在司马辽太郎小说改编的电视剧《坂上之云》里面,秋山真之刚上海军兵学校的经验,就是早点名时手忙脚乱扣不上西式服装的扣子,以及早餐就吃咖喱饭。

咖喱饭里面有饭、牛肉、马铃薯、红萝卜和洋葱,营养和饱足兼具,确实很适合军队食用。当时最西化的海军就以这样的食物喂养军人,暗自带有和西洋人比拼的意味,也让咖喱饭成为日本最有代表性的洋食。

以咖喱作为计算时间的工具

咖喱饭最早出现在日文的脉络,是福泽谕吉在编修《增订华英通语》时所采用,不过真正流行起来应该是日清战争之后。不只是司马辽太郎描述秋山真之吃咖喱,跟秋山同时代的夏目漱石也在小说《三四郎》当中写过咖喱饭,对乡下来的他而言,吃咖喱也是时髦的象征。

从旧日本海军一直到现在的自卫队,也都保有周五吃咖喱的传统。据说选定周五,是因为海上航行缺乏时间感,以吃咖喱作为一种仪式计算一周又过去,确实是个聪明的方法。

也因为如此,所有关于日本海军和后来海上自卫队的港口,像是是横须贺、舞鹤、吴市等等,都有专门卖海军咖喱有名的店家。

这一趟来到吴市,心心念念就是为了海军咖喱,可因下雨之故无法走远,只能在最近的「呉ハイカラ食堂」排队。中午时分,想吃海军咖喱的客人很多,整间店虽然号称一百席,却座无虚席,算算得排上一小时才能吃到。

此事正中我家不爱吃咖喱妈妈的下怀,她立即提议去吃别的,我们只好留下海军咖喱的遗憾,气噗噗的扬言等回台北,我一定要自己做咖喱来吃,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