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里一片宁静祥和。我们一家三口住在一栋六层的小高层里,房子不大但五脏俱全。客厅里有张老式的双人沙发,上面堆着婆婆缝制的抱枕,旁边是婆婆的藤椅,她每天下午都要在那里打盹。厨房不大但很整洁,餐桌旁摆着四把木质餐椅。我和妻子的卧室在外间,婆婆的房间在里间。
我和妻子结婚已有五年,婆婆在我们新婚时就搬来和我们一起住。婆婆年纪大了,但性格还是固执己见,有时爱发脾气。不过她对我们还算不错,除了偶尔会对妻子多加指责外,日常生活中都照顾有加。我是家里的顶梁柱,事事要听婆婆的。妻子是个温柔贤惠的好媳妇,但有时也会和婆婆发生一些龃龉。
婆婆最大的毛病就是总爱对妻子指手画脚,对她的做事方式评头论足。有时妻子做了家务,婆婆也要挑剔个没完。我知道这让妻子很难受,但又不好当面说婆婆,只能暗暗替妻子解围。
"妈,饭好了没有?"我朝厨房里喊道。
"马上就好了,你们先坐啊。"婆婆从厨房探出头来说。
妻子已经在餐桌前坐好,我也在她对面坐下。婆婆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然后拍了拍手说:"好了,吃饭吧。"
我开始夹菜,婆婆立刻说:"慢点慢点,别那么急。先给妈妈夹点菜。"
我点点头,把一些菜夹到婆婆的碗里。婆婆又说:"多夹点肉,你们年轻人就是不爱吃肉。"
"好的好的。"我把一块肉夹到婆婆碗里。
接着我把筷子伸向妻子的碗,想给她也夹一块肉。这块肉很大,我用筷子小心翼翼地夹住,尽量不让肉掉下来。我缓缓地把肉移到妻子的碗里,妻子抬眼冲我笑了笑,眼神里满是感激。
就在这时,婆婆猛地睁大了眼睛,脸上的神情变得无比难看。她瞪着我,好像要把我吃掉一般,眼神像带了毒钩,直往我身上勾。我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手上的动作不由自主地一顿。
"你干什么呢?"婆婆厉声喝问。
"你竟然先给她夹肉!我是你亲妈,你怎么可以先夹给她吃!"婆婆的声音越来越高,脸涨得通红,眼睛都快瞪出来了。我看得心里直打鼓,暗自祈祷妻子赶紧开口解围。
"你是不是忘了家里的规矩了?妈妈吃剩的你们才能吃!你怎么敢先给她夹肉呢?"婆婆气呼呼地质问我。
我被质问得一阵手足无措,张口结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这时妻子开口了:"妈,不用这样生气嘛。我们都是一家人,谁先吃点肉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不懂!你们年轻人哪懂我们老一辈的规矩!"婆婆怒视着妻子,"在我们老祖宗看来,这简直是对长辈的不敬!你要是个好儿媳,就应该让你公公、婆婆先吃,剩下的你们再分!"
妻子并没有被婆婆的话激怒,而是用温和的语气说:"妈,时代不同了,这些旧规矩现在已经不合时宜了。我们年轻人吃不吃肉又有什么分别呢?您瞧,我给您夹的那块肉可比我吃的这块大多了。"
说着妻子指了指婆婆碗里的那块肉,又指了指自己碗里的肉。果不其然,婆婆碗里的肉比我给妻子夹的那块大上一圈。
"您就别总是怀疑我们了,我们都是最爱您的人。"妻子继续说,"我们夹肉给您吃,就是希望您身体健康,吃得营养。"
婆婆被妻子这番话说得哑口无言,脸上的怒容渐渐消失了。她盯着自己碗里的那块肉,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我看出她内心在挣扎,对妻子的话有些动摇了。她的眼神开始有些飘忽不定,似乎在回忆过去的一些事情。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重新抬起头来,眼神有些迷惘和困惑。
我能感觉到,婆婆内心对妻子的话是有些认同的。不过她固步自封的老观念,又让她不愿完全接受妻子的观点。于是她陷入了一种进退两难的困境之中。
"妈,您就别总是这样了。"我终于开口说,"您到底是相信我们,还是相信那些已经过时的规矩啊?"
"什么叫过时了?这可是从古至今的传统美德啊!你们年轻人就是太没修养了,完全不知道怎么尊重长辈!"婆婆的火气又上来了。
"您就是太固步自封了!"妻子也有些失去耐心,"现在社会已经不是过去那个样子了,我们应该与时俭进啊!您就不能跳出那些陈规陋习,换个全新的思维方式看待问题吗?"
"胡说八道!我看你就是嫌我这个老太婆碍眼了,是不是嫌我老了啊?"婆婆的眼睛里再次迸射出愤怒的火花。
"妈,您别这么说啊。我们哪有嫌您的意思?我们就是觉得,您有些想法太过保守了,需要跟上时代的步伐。"我赶紧解释道。
"哼,你们年轻人就是嫌我这个老太婆老迂腐了,是不是?你们是不是觉得,我这个老东西真是碍手碍脚的?"婆婆的语气变得十分刻薄,"好啊,既然你们这么觉得,那我这就搬出去,不给你们添麻烦了!"
说完,婆婆便猛地站了起来,摔门离开了餐厅。
我和妻子对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我们的矛盾已经无法遏制地暴露出来了,婆婆的那些根深蒂固的观念,正成为我们三代人之间的一道深沟。
看着婆婆气冲冲地离开,我叹了口气,正想追出去。却被妻子拉住了手臂。
"算了,先让婆婆静一静吧。"妻子说,"她那个年纪的人,想法就是比较固执。我们别逼她太紧,免得她更生气。"
我点点头,心里还是很自责。要不是我那么做,婆婆也不会这么生气了。妻子看出了我的愧疚,连忙安慰道:"没事的,这不怪你。婆婆就是有些观念太陈旧了,我们要引导她改变想法,而不是强迫她。"
"可是她看起来好像很生我们的气啊,万一她真的决定搬出去怎么办?"我忍不住说出心中的担忧。
妻子笑着说:"放心吧,婆婆就是脾气火爆了些,但对我们是真心疼爱的。等她冷静下来,我再好好和她谈谈。"
婆婆在房间里待了很久,我们都没有去打扰她。直到晚上睡觉时分,她才走了出来。
她默默地在客厅坐下,眼神有些黯淡。我和妻子也坐到她身边,三人一时无话。
过了好一会儿,婆婆才开口,语气听起来疲惫而哀伤:"我老了,是不是真的太守旧了?你们说得对,我的思想确实已经落伍了。"
"妈,您就是有些传统观念太重了。"妻子轻轻握住婆婆的手,"现在社会变化太快,您也该学着去接受、去融入新的生活方式啊。"
"可是,我终归是一代人了。"婆婆垂下眼帘,神情黯然,"我怎么能完全放弃自己一直信奉的东西呢?"
"您不用完全放弃,"我连忙说,"只要有一些思想上的转变就好了。毕竟,有些传统的做法已经不合时宜了。"
婆婆沉默了半晌,终于扬起头来,眼神坚定而诚恳:"对不起,我今天太冲动了。你们说得都很有道理,我确实需要改变一下自己的一些陈旧观念。"
"您就别介意了,妈。"妻子拍了拍婆婆的手背,"您能这么想已经很不错了。"
"可是我实在太固执了,总是用自己的旧观念去要求你们。"婆婆的眼眶有些湿润,"你们都受了我的委屈了。对不起啊,我真是个做婆婆的,简直是糟透了。"
"妈,您就别这么说自己了。"我连忙握住婆婆的另一只手,"您对我们这么好,我们才不会介意呢。只要您能改正一些陈规陋习就行了。"
婆婆点点头,眼里重新充满了温暖的神色:"我会努力改正的,你们就再多多包涵我吧。不过,你们今天说的那些道理,我都记在心里了。"
"那就太好了,妈。"妻子高兴地说,"我们就是希望您能跟上时代的步伐,不要被那些陈规陋习所束缚。我们都爱您,才会一直劝说您。"
"是啊妈,您就放开心胸吧。"我也开口说,"您有什么不理解的地方,尽管问我们。我们一定会耐心解释给您听的。"
婆婆点点头,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我能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温馨在我们三人之间流动。这一次矛盾的爆发,让我们三代人之间的隔阂终于开始消弭了。
"好了,都这么晚了,我们还是早点睡吧。"婆婆拍了拍我和妻子的手背,语气里充满了慈祥,"晚安啦,好孩子们。"
"晚安,妈。"我和妻子异口同声地说。
我们三人就这样相视而笑,仿佛这个家终于重新焕发出温暖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