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往事:在沧州插队落户期间,我感受到了乡亲们的淳朴和热情

作为一名老知青,我记忆最深刻的就是当年下乡插队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那段日子。时间虽然过去了几十年,当年在农村的生活经历我还记忆犹新,仿佛就是发生在昨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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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忘不了1969年的那个春天,就是在那个春意盎然的季节,我背起行囊,告别母亲和妹妹(当时父亲在接受组织审查),乘坐汽车离开了天津,那年我十七岁,高一还没读完,就踏上了上山下乡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征程。

来到河北沧州后,我们九名天津知青被分派在沧州地区的张庄子大队第六生产小队,我们四名女知青暂时住在了队部仓库的一间房子里,五名男生住在了牛棚院子里的一间房子里。我们女生和男生虽然不在一个院子居住,可大家都在一个锅里吃饭,为我们做饭的是张来成队长的媳妇,我们都喊她大婶子。

张庄子六队的队部和牛棚是前后院,牛棚在队部的后院。队部大院里除了五间正房,还有两间厢房,厢房里有锅灶,那两间厢房曾经是六队全体社员们的公共食堂。厢房里那两口十二印的大铁锅见证了当时大炼钢铁的年代,六队的全体社员都在这两口大锅里吃过饭。

后来集体食堂解散了,这两口大铁锅一直保留着,赶上麦收或秋收的农忙时节,队里也在这里做饭,给社员们送饭到地头,就是为了提高劳动生产率,好及时抢收抢种。我们天津知青来插队,这两口大铁锅又派上了新用场。

张大婶(张队长的媳妇)是一位非常善良非常热情的人,她每天先帮我们做好饭,才回家做她家的饭。当时没啥菜可吃,大婶子就从她家拿来咸菜给我们切成细条,再浇上一点熟棉油拌一下,特别好吃。后来大婶子家的咸菜吃完了,她就到乡亲们家给我们要咸菜,乡亲们宁肯自己不吃,也都把家里不多的咸菜给我们送来。

准备春耕的时候,我们九名知青就开始参加生产劳动了。春耕前的主要农活就是往地里运送土杂肥。队里虽然有地排车(架子车),也有耕牛,可好多地块不靠路,地排车派不上用场,只能靠肩膀挑粪。我们知青没干过农活,不会驾辕拉车,也不会使唤耕牛,唯一能干的就是挑粪。

挑了一天粪,我们四名女生都说肩膀疼。大婶子看了看我们红肿的肩膀,她很心疼,连夜拆了一条旧棉裤,给我们四名女知青一人缝了一个棉垫肩。有了这个宝贝,我们女知青少吃了不少苦头。

每天收工回来,大婶子就给我们做好了饭,切好了咸菜,还把洗脸水给我们放在门口。大婶子不光关爱我们女知青,她对男知青也很关爱,谁的纽扣掉了,衣服破了,大婶子都会帮着缝补,还教给我们缝补衣服。

过了一段时间,我们学会了做饭,也渐渐适应了繁重的生产劳动,大婶子就不帮我们做饭了。后来我们才知道,大婶子帮我们做饭,队里一天只给她记四分工,她要是下地干农活,一天能挣七分工。

那年秋后,队里给我们盖了四间新房子,成立了六队知青点,我们就搬到新成立的知青点居住了。知青点离大婶子家很近,空闲时间,我们就到大婶子家去串门。大婶子不忙的时候,也到知青点来帮我们知青改善伙食。尽管那个时候物资困乏,乡亲们都不富裕,可大婶子家积攒下几个鸡蛋,就给我们送来,她家包了菜包子,也会给我们端来,保证每个人都能吃上一个菜包子。

那时的菜包子是用高粱面、玉米面和一点红薯面包的,和面时要把玉米面用开水烫一下,不然的话和出来的面不筋道。包子馅就是白菜帮子水萝卜,大婶子拌馅子时会在里面加一点辣椒面,再烫一点粉条剁碎了放在里面,包子馅里虽然没有油更没有肉,但比窝头好吃很多。一个星期能吃一顿菜包子,我们就算改善伙食了。烫面包菜包子的手艺,我就是跟大婶子学会的。

记得是1970年的初秋,那天雨后不能出工劳动,我们好几天没吃咸菜了,大伙就让我去大婶子家要咸菜。当时大婶子正忙着蒸窝头做午饭,她就笑着对我说:“秀雯(我的名字叫杨秀雯),婶子占着手呢,你自己去咸菜缸里捞两个咸菜疙瘩。”

我来到窗户前,掀开咸菜缸盖,只见里面有很多蛆虫,都是活的,当时我感到头皮发麻,吓得我大叫一声,慌忙跑到了厨屋门口。

听到我的喊声,大婶子也从厨屋里迎了出来,我俩差点没撞个满怀。知道我是被咸菜缸里的蛆虫吓着了,大婶子笑着说:“看你这点胆量,咸菜缸里的蛆虫又不咬人,你怕啥?”“婶子,那咸菜还能吃吗?里面那么多虫子。”我平复了一下情绪,小声问大婶子。

大婶子在水盆里洗了一把手,一边往咸菜缸那边走一边说:“有啥不能吃的,哪家咸菜缸里都有蛆虫。”大婶子说完,伸手在咸菜缸里捞出两个咸菜疙瘩,在水盆里洗了洗,就放在了我端来的那个瓷碗里。

我把咸菜端回知青点,让一名女生又洗了两遍,切成了细条,也拌了熟棉油,可我一根咸菜条都没吃。一想到咸菜缸里的蛆虫,我就觉得头皮发麻。但这事我对谁都没说,我怕影响同学们的食欲。

过了几天,我故意到其他老乡家要咸菜,掀开他们的咸菜缸,缸里也都有蛆虫,乡亲们也都照样吃咸菜。知道了这种情况,我虽然不再那么惧怕蛆虫了,但我还是不能吃咸菜,用筷子夹起咸菜条还没送到嘴边,就有一种要反胃的感觉。后来实在是没办法了,没有菜吃再不吃咸菜,光吃高粱面窝头,真的是难以下咽,我只好把咸菜放在锅里蒸一下或加一点油炒一下,不经过高温处理的咸菜,我还是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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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2年夏天,县广播站要在我们天津知青中抽调一名女生去广播站当播音员,因为我嗓音较好,也能说普通话,我有幸被选中。可后来我却没能通过政审,因为我爸还在隔离审查中,我还是所谓的可以教育好的子女。

那次没能去县广播站当播音员,我受到了不小的打击,好几天都没正经吃饭,也没出工劳动。大婶子理解我的心情,就来开导我:“不能去当广播员就当农民,你看我们祖祖辈辈都是农民,不也生活得挺好吗?没有一个饿死的,也没有谁是累死的……”

那天大婶子给我做了炝汤面,还有荷包蛋。在大婶子的关爱开导下,我又振作起来了,天天和乡亲们一起下地干活,再也没闹情绪。

后来的招工招干和推荐上大学,都是因为我爸的原因,我被卡在了政审上。到了1976年初秋,我们知青点就我一名女知青了,大队书记看我没有希望招工进城了,就安排我到张庄子小学当了一名民办教师。

当时的张庄子小学规模不大,一共四个年级,紧挨着家庙的那一排土坯房子就是学校的教室和老师的办公室,学校一共四名老师,包括校长和我在内。因为我算是高学历的教师,又是大城市来的知青,校长就让我教四年级的学生,还让我教一至四年级学生的音乐课。

四年级一共十六名学生,都是十一二岁的孩子,学生们都知道我是大城市来的知青,他们都很喜欢我,也都很听话,有的学生还从家里拿来煮鸡蛋和红枣给我吃。

教书比下地干活要轻松很多,星期天能歇一天,一个月还有五块钱的教师补贴,寒暑假队里照样给记工分,我对民办教师这个职业非常满意。心想实在不能招工进城,就在这当一辈子民办小学老师吧,反正在哪生活都是为了活着。何况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是受人尊敬的职业。

到了1977年夏天,在张庄子六队插队落户的天津知青就剩下我和一名叫李政民的男知青了,李政民是因为和公社知青办董主任发生过争吵,他也是迟迟不能招工进城。就在那年夏天,董主任因为生活作风问题,被开除公职并判刑,没多久李政民就回了天津,成了天津拖拉机配件厂的一名工人。

大婶子看知青点就我一个人了,她实在是不放心,就让我搬到她家去住。我说我胆子大,不害怕,再说我们知青点有围墙有大门,还养了一只小狗。大婶子还是不放心,我只好找了我班的一名女生到知青点给我作伴,大婶子才算放心了。

中秋节那天下午我刚放学回到知青点,大婶子就来喊我,她说她烙了糖饼,让我去她家吃晚饭。

那天吃完饭,大婶子笑着对我说:“秀雯,你看你都二十五岁了,也该找个婆家了,我掂量来掂量去,觉得你和三队的王洪庆最般配。王洪庆他爹是咱大队的会计,他会开拖拉机还是初中毕业生,要不是心劲高总想着进城当工人,他早就结婚了。你掂量掂量,要是愿意,我就给你俩撮合撮合。”

王洪庆虽然不和我们在一个生产队,可我和他很熟悉,也坐过他驾驶的拖拉机。说句实话,王洪庆是一个很淳朴很善良的好小伙子,长得也有模有样,只是他总想着进城当工人,到了二十五六还没找对象。

大婶子看我脸红了,就笑着说:“秀雯,我觉得王洪庆不错,明天我就去他家提亲。”“婶子,我得跟我爸妈说一声,看看我爸妈是什么意见。”我不好意思地说道。

利用星期天休息的时间,我又请了两天假,回了一趟天津。到了天津我才知道,我爸马上就要恢复工作,他的问题都查清楚了。我妈的意见是让我等待机会招工进城,不希望我在农村恋爱结婚。我爸说我已经是成年人了,年龄也不算小了,要是遇到自己满意的小伙子,他尊重我的选择。

回到张庄子大队后,我还没说同不同意呢,大婶子就去了王洪庆家,王洪庆的父母和他本人都说我人品好长相也好,还是老师,王洪庆也说同意这门亲事。我不好再推辞,就答应先和王洪庆接触了解一下。

我和王洪庆正处在热恋中,我爸突然给我来信了,说国家已经决定恢复高考了,让我全力以赴备战高考。听到这个消息,王洪庆也很高兴,他说他也好好复习一下报考中专试试。

近两个月的时间里,我没睡过一个囫囵觉,天天都复习到鸡叫头遍才上炕睡觉。那年12月份,我和王洪庆都参加了考试。结果我考上了天津师范,王洪庆却名落孙山。我鼓励他好好复习争取下一次考个好成绩,他却摇摇头说:“以前学的知识基本都忘记了,再复习我也考不上,还是好好参加生产劳动挣工分吧……”

离开张庄子大队的前两天,大婶子对我说:“秀雯,你安心回天津上学就是,我跟王洪庆家都说好了,他家都通情达理,都说不会扯你的后腿,你和王洪庆事也就算过去了……”

听了大婶子的话,我心里说不出是感动还是愧疚,就是因为我考上了师范学院,王洪庆就主动和我断绝了恋爱关系。

我离开张庄子大队那天,学校的老师和学生一直把我送到村口,有的学生还哭喊着不让我走,大婶子拉着我的手也一个劲抹眼泪。更让我感动的是,王洪庆不但没记恨我,还驾驶大队的拖拉机把我送到公社汽车站,帮我把行李搬到客车上,他才驾驶拖拉机默默地回村去了。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泪水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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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我还时常会想起第二故乡的乡亲们,会想起淳朴善良的大婶子和王洪庆,每当想起大婶子和王洪庆,我的眼泪就会不由自主地溢出眼眶。我的亲人们,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们。

作者:草根作家(根据杨秀雯老师讲述整理成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