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出版老兵”的职业故事

商务君按:在那个包分配的年代,大学毕业的朱燕玲放弃了省社科院的工作,用一纸求职信成功应聘心向往之的《花城》,开启了长达三十多年的纯文学杂志编辑工作,一路从新手做到主编,期间开设了“花城关注”“域外视角”等获得业界一致好评的栏目;以独到的眼光将毕飞宇等作家推向文坛,也是如刘亮程代表作《捎话》这类作品的背后推手。

如今,退休后的朱燕玲仍然在自己热爱的纯文学领域发挥余热,与头部出版机构中信合作成立纯文学出版品牌镜像,将文学放置在竞争激烈的畅销书市场接受检验。

一个普通的文学爱好者,因为热爱,能与文学、与出版发生怎样不一样的故事?

资深出版人、《花城》前主编朱燕玲,于1985年从南京大学(简称“南大”)毕业后进入《花城》,此后三十多年与这本纯文学杂志同呼吸、共命运。正是她的慧眼识珠,让毕飞宇等作家走上文坛,也让刘亮程《捎话》这样的代表作得以被出版和看见,成就了不少“千里马与伯乐”的书业佳话。

故事的后半段,朱燕玲前些年已正式退休,因为热爱,她又开启了新征程,与行业市场化程度最高的中信出版集团(简称“中信”)合作,推出纯文学品牌——镜像。她希望来一场文学出版新实验,看看好的纯文学作品,能否借助中信的翅膀飞起来——像过去他们所打造的其他超级畅销书一样。

在市场以分秒更新迭代的当下,纯文学阅读发生了哪些变化?如何用“过去的手艺”做“今天的文学”?如何在繁杂的信息洪流中识别和发掘有独特文学价值的新人新作?针对这些问题,商务君专访了朱燕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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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出版商务周报》特别推出了“做书的眼光和手艺”系列专题,聚焦资深出版人的出版实践经验,打捞不为人知的编辑故事,以期为青年编辑提供职业入门的有效方法论,本文为其一案例。)

以下是商务君与朱燕玲的对谈,Q为商务君 ,A为朱燕玲

开始一场文学出版的新实验

Q:请问您是什么契机阔别《花城》,成立镜像?这对您的职业生涯来说意味着什么?

A:离开《花城》时,我已经退休返聘了三年,我认为在《花城》同事们的合力协同下,已经完成了几件大事:《花城》杂志创刊四十周年系列活动,包括一台纪念晚会、央视纪录片《花城》制作及播放、恢复中断25年的花城文学奖等,是时候退出让新人放手做他们想做的事情。一个刊物保持固有传承当然重要,每个阶段有不同的表现也理所应当。所以,不同阶段可以有不同的《花城》。

当时,正好碰到中信出版要找一个做文学的人,这个机会让我有点新鲜感。长久以来,我们困惑于文学的小众化,总觉得,文学走下20世纪80年代的神坛固然正常,但以中国的的人口基数而言,毕竟还是应该有一个基本的量。中信出版在大家眼里是带着光环的,知道它是一家市场化程度很高的出版社,出了许多超级畅销书,必有强大的发行渠道。那么,是不是只要有好的文学作品,借助中信的翅膀,也一样会飞起来?我很想搞清楚这个问题,也可以说想把这次转身当成一个文学实验。过程就是这么简单。

Q:镜像要做的纯文学出版是什么样的?跟行业其他文学出版品牌有何异同呢?

A:“镜像”之名只是为了方便对产品做一个归档,本质上和其他纯文学出版并无不同,我也不认为在有限的条件下可以多么标新立异,无非是发现好作品,出版好作品,传播好作品。既然是一个实验,我就需要不断调整,目的在于看到这些作品通过中信这样一个高度商业化运作的机构,能在市场上结出什么样的果实,它是会更加茁壮,还是会水土不服、营养不良?所谓的“破圈”是否真的存在?

Q:成立两年多时间以来,镜像都是您一个人吗?与过去做杂志相比,做一个出版品牌和您曾经的设想有什么不同?

A:目前只配备了一个编辑,人手不够。去年下半年开始招人,但要找到有热情、有经验的文学编辑,并不容易。我期待有志者加入我们的团队。

做图书和做杂志完全像是两个行当,二者有着巨大的差别。不过这是我预先就有充分准备的。

第一是节奏不同。做杂志节奏是固定的,像《花城》是双月刊,必须两个月发一次稿,不可延误,三审在杂志社内部就可以完成。而做图书,流程极其漫长,就算是文学稿件,多数也是先看了成稿再报选题,从收到稿件到出书,一年时间也非常正常;如果遇到需要送审、重大选题报备等,就更难说了,长久等待后仍以不能出版告终,这种情况也很常见。这个过程极其考验编辑的心理承受力。所以,做杂志看似节奏快,实际上简单很多。做图书的流程更为琐细,时间节点很多,要对接的部门也很多,而且,总是同时有几本书在做,每本书都处在不同的流程阶段,加上出书后各种营销活动,总是千头万绪。

第二是面对的受众有所不同。现在仍在看文学期刊的人,多数是写作者和文学爱好者,相对较有专业基础,对文学性的要求是有门槛的。文学期刊体现的是当下的最高创作水准和最新创作风向,像新品展览和行业报告。而做图书针对的是更广大的读者人群,能畅销的书不一定有多么高超的技巧,但一定会有击中人心的力量。相较于文学期刊,图书才是真正的商品。某种程度上说一个是价值取向,一个是市场取向。

好在从20世纪90年代起,我就一直在做图书,对图书的生产流程并不陌生。这是因为《花城》杂志是一本出版社的杂志,我的多数同事都是图书编辑,花城出版社(简称“花城社”)也在文学图书出版史上多次创下辉煌。

20世纪90年代,广东作为改革开放的前沿地,市场经济非常活跃,《花城》编辑部不安于按部就班的期刊编辑工作,对做书跃跃欲试,觉得我们有那么好的作者资源、有那么多的想法,何不亲自动手,让它到市场上检验一下?于是我们做了一套叫“实验文本”的图书。我编的一本是胡昉的《感觉的训练:理论与实践+性史》,有图有文,现在看依然觉得挺先锋。当时胡昉还是《南方都市报》的编辑,三十年过去,他已经是著名的艺术策展人。不过这套书也因为过于先锋、犀利,即便是在开放的广东,出了几本也还是被叫停了。

这是我对图书的第一次试水。但那时候做书毕竟是我的副业。再到后来,我做的更多的就是策划组稿的工作了,具体流程则由《花城》编辑部的团队完成。《花城》编辑部有完整的编辑梯队,业务能力过硬,执行力也强。比如,我从2009年开始策划编辑、由高兴担任主编的大型文学译丛“蓝色东欧”,主要就是由《花城》杂志的编辑团队来完成的,外室编辑有少量增援。这个译丛坚持了十多年,四次获得国家出版基金支持,至今已出版近70本,在业界获得了很好的口碑。

第三是不同单位体制的不同。到中信之后,各方面自然面临很大的调整,但全都在我预计之中。我并不是一个喜欢挑战的人,甚至惧怕压力,但是我好奇心比较强,并乐于接受新事物。除了做杂志和做图书的不同,花城和中信两个出版社,也截然不同。体量、管理方式、工作流程、沟通方法、出版理念、甚至企业文化,都有很大区别。加之,我的工作室在广州,相当于一个外挂的编辑部,在沟通上也增加了成本,必然会有很多信息的缺失。好在中信给了我充分的信任、包容和自由。

两年多来,我实际上主要和中信原文艺动漫总社出版人王蕾沟通对接,主要是讨论选题。王蕾是个优秀的出版人,既懂文学也懂经营,有丰富的管理经验,遇事淡定,我们沟通很顺畅,可惜她刚刚由于家庭规划原因离职了。她给我的建议是做我擅长的,我则尽力以中信的角度对选题进行筛选,有时也尝试报一些并不那么市场向的选题,测试一下中信对文学的理解究竟在怎样的框架里,竟也通过了。所以,我觉得中信对选题还是有包容度的。曾听说过中信出版实行“举手制” 的情况:你有想法、有能力可以成立工作室分社,至于中信出版能给你什么支持,那就只有两个字:“中信”。这真的很“中信”。

做编辑要忠于本心、勇于尝试

Q:作家毕飞宇曾在《青梅竹马朱燕玲》一文中谈到您发现《孤岛》的过程,您还记得当时读到这个故事时的心情吗?类似于这样发现新作者的过程是您过往职业中的常态吗?是否能再举几个例子?

A:要不是毕飞宇念旧,老是提起,说实话我一定忘记了。对他可能是个改变人生方向的大事,但对编辑来说,确实就是职业中的常态,如果作者不提起,真的就不记得了。要说我读到这个故事时的心情,只记得当时觉得作者笔法老到,题材大气,文本挺成熟的。

我从到《花城》开始,除了每个人都要负责的小说(像很多杂志一样,我们对来稿按区域划分,我负责华东区),我还一直在编诗歌,可能经我手发第一首诗歌或者诗歌代表作的诗人更多,时不时见到某个作者,就会突然提起。但我总觉得,这些作者,都不是凭《花城》发表的一篇作品获得了文学成就,所以自己并没有什么功劳,总被提起,挺惭愧的。

Q:当年您为何会选择成为一名编辑?又是何契机进入《花城》工作的?您认为,过去三十多年您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A:和很多人一样,从中学开始我就有个作家梦,所以才去读中文系,以为读了中文系就可以当作家了。到毕业的时候,什么职业和写作离得最近呢?当然就是文学期刊编辑,当年,那是发表作品的唯一途径,是离作家最近的地方。

我是南京人,在南大读书,第一选择当然是留在南京,可惜我毕业的1985年,恰巧本地的《钟山》《雨花》《青春》等杂志都不招人。于是,我把眼光投向改革开放最前沿的广州,彼时的广东是全国年轻人都心向往之的地方,我又知道广州有个《花城》。还记得那天我去了南大期刊阅览室,找到《花城》杂志,记下地址,写了一封大概一页纸的信,表达了向往之心。很快我就收到了编辑部的回信,明确表示欢迎我到《花城》工作。后来我听说收到我的信后,不知谁当场就在编辑部读了,大家一议,就决定要我。那时在《花城》主事的范汉生(范若丁)同时也是出版社领导,据说正好编辑部想充实一些高学历人才,社里也准备引进一批大学生。没过多久,老范就到南京来看我,相当于现在的面试吧,然后去南大中文系了解了我的情况(这些我都是很久以后才知道的)。

1985年大学毕业生还是国家统一分配工作,供不应求,但《花城》杂志并不在我们的分配名单中。我这么不讲规则毛遂自荐,也只有广东可以马上接收。当然,后来我还是被分到了江苏省社科院,把档案调出江苏也很是曲折。在那几个月时间里,《花城》杂志和花城社给我了莫大的支持,一直跟我说任何时候办好手续过去都可以。

现在想起,那真是黄金岁月,人人都很昂扬舒展,也不会过多计较得失,因为“东方不亮西方亮”,总有机会。单位上下之间毫无等级感,我们刚毕业的大学生,都没大没小,一进来叫社长、总编都是老李、老范的,有时在走廊上、楼梯上就这么大声疾呼。现在回头来看,简直不可思议。

但好不容易进了杂志社,做了编辑,我就再也没写过任何东西。似乎在编辑这个职位上得到了很大的满足,找到了更舒适的感觉。三十多年来,我觉得最大的收获就是因这个职业,我结交了很多朋友:作家、同行,他们都是人中翘楚,人文精英,他们成为我的至交,在不同的人生境况下,或给与我快乐,或给与我援助。我也从工作中获得了丰富的心灵滋养:读作家的第一手稿件,从别人的故事中认识人性,认识世界。能以自己的爱好为职业,实乃人生大幸,夫复何求?

Q:如果把发现好作品和变成刊物或图书呈现给读者总结成眼光和手艺,您如何评价自己这两方面的能力?可以列举一下您编辑生涯中的几部代表作吗?

A:我的能力并无过人之处。可能我心态比较开放,趣味不算顽固,从来觉得自己特别平凡,也不求惊世骇俗,所以不太喜欢小圈子的东西。编杂志的时候就考虑怎样能让读者获得更多有价值的知识和信息,开阔眼界,提高审美,活跃思想,如何在栏目中体现社会观察、文化流变。于是在接任《花城》主编之后,新设了几个栏目,体现我的一些想法,其中“花城关注”得到了业界一致好评,连续做了六年。它立足于文学现场,发现新作者、新动向,尤其关注跨界的创作,每期提炼出关键词,聚焦文坛和社会的律动,下沉于现实之中。栏目主持人何平因其敏锐的洞察力、新锐的观点、活跃的想象以及才华横溢的文笔,被文学界广为认识,2022年8月,以评论集《批评的返场》获得第八届鲁迅文学奖。

《批评的返场》

另一个栏目“域外视角”,则致力于提供具有国际的视野文化观察、文学话题等,绝对要求一手原创,我们从选题阶段就介入,和作者共同讨论。这样,一本刊物就有了核心看点,既有纵深的挖掘,也有视野的拓宽。做这些都是基于一个想法,就是我是一个普通文学爱好者,我的需求,一定也是很多人的需求。

做图书又是另一种。刘亮程的长篇小说《捎话》到我手上的时候,已经被几家杂志社婉退了,退稿不是因为编辑不识珠玉,相反,大家都认为这是一部非常好的小说,但因尺度无法把握,最终忍痛割爱。但这部作品给我的感觉太震撼了,我觉得这样的作品可遇不可求,错过将后悔终生。于是和刘亮程商量能不能修改,很感谢他的理解,因为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就是不想把作品锁进抽屉,想让它公诸于世。我们建了一个修改群,讨论修改的具体思路。经过修改,《捎话》在《花城》杂志发表。然后我推荐给社里出单行本,由于种种原因却没能实现,于是我又推荐给译林出版社(简称“译林社”),译林社在几天内就决定拿下,从此开启了两者的美好合作。几年后,刘亮程终于以译林版《本巴》夺得第十一届茅盾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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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捎话》

《本巴》

所以,我觉得一个编辑要忠于自己的本心,敢于坚持,积极尝试。

Q:您觉得,一个好的文学编辑,必须具备的素养有哪些?您在做编辑这件事上会有“对标”的对象吗?对有志做编辑的年轻人有何建议?

A:对于现在的年轻人来说,做一个编辑比我们当年要求更高,这是社会发展的必然,对所有行业都一样。做编辑,具体到做一个文学编辑,首先当然要熟悉当代作家以及他们的作品,这是基本功,另外要有持续学习的热情,也要有对具体工作的专注,当然还要有百折不挠的韧劲。

我很幸运,工作上按部就班,一直比较顺利。这也许得益于我的职业生涯贯穿了改革开放的红利期,我一生没有为利润和指标心力交瘁过,遇到的领导、同事也都很友善,没有给过我任何压力。所以我想,我的经验对现在的年轻编辑来说,并无参考价值。不过,在漫长的职业生涯中,低落和沮丧也在所难免,只是我很明白,除了文学编辑,我找不到更好的、能和我的爱好结合的工作了。不设过高期待,也就无所谓“瓶颈”了吧。

创作愈繁荣愈考验作家和出版社

Q:当下,除了文学期刊外,出版机构也发起了不少文学赛事来发掘新人新作,您怎么看待这一现状?您有关注过比较突出的奖项吗?

A:这是好事,是对青年创作者的鼓励,在写作的最初阶段,这份鼓励尤为重要。除了文学期刊以及各地作协的奖项之外,理想国宝珀文学奖是比较特别的一个。因为它给人感觉更加超脱,吸纳了文学圈之外的评委,对新人的发现也真的有独到眼光。事实也证明,它奖掖的新人新作在文学和商业上都获得了成功,这是值得我们好好研究的。

Q:对于作者来说,当下并不缺少发表作品的机会和实现文学理想的形式。从出版数量来说,当下市场也是供过于求的,您认为当下的文学创作和出版呈现出了哪些新趋势?时代在变化,文学正在以怎样的新面貌进入人们的生活?

A:信息轰炸,自主的选择看似多了,多到了无从选择,需要外部的力量去指导,抖音、小红书、视频号……层出不穷。从长文到短文、到图像、到视频、再到短视频,说明人们的耐心已越来越少,关注时间越来越短。这是现实。时代在变,今后出版并不只图书一种载体,可能更多的是非书的形式。

另一方面,文学读者真的是少了吗?还只是纯文学的读者少了?这要看对文学的定义是什么。我非常赞成今年年初在“中信出版2024合作伙伴大会”上,中信出版集团执行总编辑方希的观点:“今天世界有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复杂性和情绪价值需求,文学是一个最本能,也是延伸性最强的表述。文学并未衰落,只是有了无数的分身。从过去主流的小说、非虚构,渗透到短剧、网文、漫画。轻重自取,丰俭由人。”

“中信文艺动漫总社”作为中信出版最新的板块,两三年来,实现了快速增长,但是,“中信文艺”对文学的理解远远大于纯文学,它最大的商业收益预期来自于动漫和网文出版。那么,对整个市场来说,剥离了动漫、网文、畅销书的文学,原创纯文学的空间还有多少?它的前景在哪里?我们看到余华畅销、董宇辉带货百发百中,任何行业,头部总是风光无限,剩下的99%何去何从?

至于当下的文学创作,看起来非常热闹,各级宣传部门均有很大力度的支持。另一面,也要看到,在这样纷繁的局面里,对作家有另一种考验。好作品当然有,多少能流传下去,却有待时间的检验。

努力在价值和市场之间找到平衡点

Q:以镜像推出的这些作品来看:李凤群《月下》、闻人悦阅《异境:三十九城》、陈希米《女人一思考》、路魆《夜叉渡河》、阿菩《山海经·三山神传》、李浩《故事咖啡馆》、温文锦《世界尽头的女友》,看来其类型和题材比较丰富,是主要面向年轻读者吗?要打造一个全新的文学出版品牌,除了过去的资源积累外,您还会通过哪些途径去发现好作品?

A:做图书的流程很漫长,大家今天看到的书,可能是两年前的选题。两年来,我在中信出版的框架内不断尝试和调整,一些想法可能难以实现,一些想法可能还要等待时间来完成。今天看来产品线可能还并不清晰,但将来更多面向年轻人是肯定的,因为中信文艺的目标读者总体上是更年轻的群体。中信文艺的“青年创作者计划”已经初见成果,发掘的青年作者,已经达到40余位,“青年创作者计划”旨在发现与出版更多年轻作家的作品,并进行跨界合作,向全球发出华语之声,持续组织影视与文学联动、青年作家沙龙等品牌活动。“青年创作者计划”今年已成为中信的十大重点工作项目之一,期待会有更多支持。我也会发掘更多有潜力的年轻作者,更加关注具有大视野的作品。

就我现在工作室的规模来讲,我们的不少图书事实上得和中信出版内部的其他品牌如“大方”和“回声”合作完成,所以,常规的组稿方法已经够用。除了原来积累的资源,我也很关注各种文学信息,这常常让我接触到新的写作群体。镜像成立之初,我就想加大非虚构文本以及社科类学术随笔的投入,这既和我的年龄有关,也和我观察到的读者趣味变化有关。有一天正好看到了“人间故事”的雷磊发了一个消息,说非虚构作家关军要建一个非虚构写作群,我立刻联系了他们,成为最初的成员之一,于是在群里遇到很多优秀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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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像已推出的作品

Q:请介绍一下镜像即将推出的重点新书,这个品牌的短期和长期目标是怎样的?

A:镜像今年的书目还是比较多面的,即将推出的有全网百亿热播的电视剧《小欢喜》《小别离》《小舍得》等的原著作者鲁引弓的新作:《小宅门》,记者出身的他,这回聚焦的是一个更具普遍性的国民话题:买房。房子真是亿万中国人的心头之痛,涨也是痛,跌也是痛。集六个口袋凑一套婚房,成了多数家庭的现实。鲁引弓为了写这部作品,寻访近五十家中介公司,卧底半年,积累了海量案例。被房子套牢一生的中国人,各种各样的买房理由,因房而生的悲欢离合,透视出房产时代下的都市人生百态。故事非常精彩,同名电视剧正由柠檬影业筹拍。

接着会推出和《小宅门》风格完全不同的山西作家吕新的新作《深山》。

吕新是被严重低估的当代作家。他是当今少数几个仍然坚持先锋写作的作家,可是多数人,只知道残雪,不知道吕新。在我看来,作为坚守者,吕新的先锋探索,超越了形式,始终根植于深厚的中国民间文化内涵与本土体验,用最现代的手法,书写了最乡土的中国故事,逼真还原了中国民间百姓的生死伦常、鲜活丰富的生命感受与丝丝缕缕的时代体悟。这样纯粹的写作者,理应为中国读者广为认知。

《深山》是吕新暌违八年、满怀真诚与悲悯的精神还乡之作,全书共39章,约33万字,每章均由叙事正文、村民画外音、知青笔记构成,通过耗子、五灯、杜林等几个少年的视角,沿着各自的家族脉络,书写深藏在晋北太行山壑里的生命群像,跟随一次次生死无常的命运脉动,深切思索这片古老土地上的乡土沉痂、时代新象与渴求破山而出的新生命力。

苍凉大地上,上演着人间“恓惶”——“该如何呼唤你,我的又黑又瘦又聋又哑的故乡?该如何描绘你,我的狂风大作荒山秃岭的故乡?”吕新说:“我要写出这人世间无限的悲凉和荒唐。”

《深山》是一部记忆之书、历史之书、命运之书,悲悯之书,也是作家献给晋北大地、吕梁大山的深情诗篇。

另外,近期即会有获得林青霞、王安忆推荐的张惠雯《美人》上市,回望20世纪80年代三位风靡小城的美人,细述她们的命运;新疆作家王族书写西部生命独特样态的《狐狸有九个想法》;以及著名旅法作家、导演戴思杰讲述藏族唐卡艺术的小说《唐卡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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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作家有:温文锦的《世界尽头的女友》——12篇都市日常现实中的超现实幻想故事;林为攀的《搭萨》——书写当代人跨年龄跨身份的共性困境,渴望“出走”、却无法“安顿”;杜梨的《三昧真火》——书写全球化现实议题,作为科幻作家“落地、转型”的开端之作;以及青年导演赵小蕾的《歌利亚的头颅》——在爱与尊重中完成自我价值的寻找和精神世界的建构。

无论是短期还是长期的目标,都是尝试在价值和市场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

Q:最后,除了自己做的书,您最近一年读过的最喜欢的文学作品是哪部?最喜欢的作家是谁?

A:我最近读过的书,印象最深的正是一本非虚构作品集,而且是纯粹的素人写作,它是微信公众号“三明治”编辑的《最好朝南》。三明治是个写作平台,多数是女性学员。书里收集了22位女性的文章,其中大部分作品是在14天内,作者和编辑一对一修改完成的,这个项目叫“短故事学院”。“三明治”写道:我们试图这样理解:当她们写作时,这些文字或是对自身经历的反思、提问和梳理,或是对一种生存处境现象学式的还原描述。12个女性提出的问题,12个她们所处的境况。它们看起来是非常私人的个体遭遇,但每一则讲述背后是更多隐形于“主流”视野的女性群体,她们难以得到应答的“提问”,即便同属女性的其他个体也未必了解的“处境”。

作为编辑,要有宽泛的兴趣,然后做沙里淘金的工作,所以很难说我最喜欢哪个作家,只能说,相对来讲,我更喜欢有异质性的文本,而在思想性和抒情性之间,我更倾向于前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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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月26日·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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