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孔令刚（湖北赤壁）
上世纪70年代末，我在一所省直厂子弟学校读书，由于当时的政治背景，学校突然来了一批下放的“牛鬼蛇神”，各类“牛鬼蛇神”的来校和精彩讲课，让我们这些如饥似渴的学生享受到了一顿又一顿知识的饕餮大餐。在众多教我的老师中，我至今记得有一位很怪的老师王天相，他教书特别，批改作业时也很特别——把自己的名字写“歪”。
读高一才能听到王老师的课，他是天津人教的是电学。记得第一堂课他没有讲电学，满口的天津话讲的都是为什么要学习？精辟的论断是“到时候，‘美’（没）拉板车的啦”“人人都穿皮鞋啦”。我们听了就私下议论，你听听他满脑子的封资修思想，讲吃讲穿还瞧不起劳动人民，难怪要他下放啊！可上起他的课来却是津津有味。
我们既喜欢又怕上他的课，因为他上课生动有趣，我们爱听；但又怕他一上课就提问，回答不上问题就得站着上一堂课，真是两难啊！他上课喜欢举例而且生动，如：一根高压线正好掉在你脚边，你如何逃生？他诙谐地告诫学生，你当时就不是人了是麻雀，大家不能像人那样两腿前后走，而是要像麻雀那样两腿并拢蹦着走，前后走会遭电击，蹦着走电压会越来越小,就会让你逃生。逃生一句“蹦着走”让我记住一生。
第一次看他批改作业时，我也更是感到莫名其妙，作业本上看不到勾和叉，只有竖着连笔写的王天相和歪卧着连笔写的王天相。我感到好奇怪，就斗胆问他，他说：竖着写的王天相表示你们作业没有差错，表明我教的知识你们都学懂了，我也可以像我的名字一样堂堂正正直立站着；相反，你们作业有差错，错的地方由我改正，之所以没有打叉，是怕伤了你们学习的自尊心。作业有错的地方表明我没有教好，所以我的名字是“歪”卧着的。听着老师的一番解释，我感到脸上火辣辣的，既感到我们做学生的没有学好有愧于他，又感到老师那种自责胸怀的豁达。
带着“蹦着走”和“到时候，‘美’（没）拉板车的啦”的记忆，我1980年毕业了，那个“歪”着写自己名字的王老师上调到武汉教书去了。
一晃多年过去了。某年5月的一天，妻子在辅导儿子功课的时候，我依稀地听到了一句“蹦着走”，听到这熟悉的著名论断我忙冲进书房问妻：你怎么知道“蹦着走”？是谁教你的？不等回答，我们夫妻俩对视一笑异口同声地说：是王天相。真是缘分啊，30年后我才知道原来妻子在武汉读书时,教她电学的也是王老师。
说起王老师上课，除了“到时候，‘美’（没）拉板车的啦”，“歪”着写自己名字等旧闻外，妻子还道出了教她时的一些奇闻轶事。妻子说：上他的课也是怕提问，我就掌握一个诀窍，头天先温习他的课，第二天就不怕他再提问了。由于提前作好了准备，轮到我被问时都能圆满回答他的问题。可我有一个毛病就是回答问题声音小，他就会把我叫到讲台上对我说：你不要讲给我听，我要你讲给他们听。于是我只好对一排排站起来的学生大声地讲解，直到他们听懂为止。
另外，由于妻子成绩好，每次考试的时候，妻子就很头痛,因为每次考试时王老师就“特别关照”她。与妻同寝室的刘同学学习成绩较差，每到考试时就主动帮妻打饭打水，目的就是想考试时好抄袭妻子的答卷。可是每到考试时，王老师就“特别关照”妻子，要妻子坐到讲台上考试，每次妻子总是委屈地对王老师说：好像怕我作弊似的。王老师总是那一句话：他们都知道。就这样，妻子每次考试时都是在讲台上度过的。为此，妻也得罪了不少同学，更得罪了那位刘同学。该得罪的还是要得罪，毕竟我们要学到的是真正有用的知识。
30年了，我们夫妻能在不同的地方受到王老师同样的教育，至今都感到幸福。
#原创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