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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西坡

这几天的天气太好了,正是古人所说的暮春时节,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还不足以形容,我昨天憋了十分钟只憋出一句——天气好得像活在诗里边。可怜的词藻贫乏的我。今天早上穿过清凉明澈的空气,继续来星巴克悟道。一边岁月静好,一边苦大仇深,这就是我当前的使命。

这些年下来,越来越多的朋友表示不再关心现实,一是冗事增多,时间精力有限,但主要还是心累了,关心不出个所以然。一个游戏没有反馈,就没人愿意玩了。

据我观察,现在的舆论场还剩几类人,一类是利益相关方,有东西要卖;一类是各种机构号,机械执行着内容生产的功能;一类是精力无处释放的学生群体。除此之外的发言者,微乎其微,而且日益凋零。

我还是有些心疼现在的年轻人的,在智力发育的黄金时间,天天浸泡在这样的信息环境里。我年轻的时候,还是有很多有见识有水平的人愿意公开发言的。虽然你视野打开之后,会发现他们中有些人也没那么靠谱,但参差多态才是世界本来面目。而且恰恰是在争论中,你可以更加接近真实。

现在表面上的争论还有,有时候还很热烈,但有意义的争论几乎没有了。遗憾的是,人们已经失去辨别这些的能力和心情了。

停滞,是不知不觉发生的。一边是锣鼓喧天,一边是鸡毛蒜皮,间杂以远方的炮火纷飞。似乎亘古如斯。裹挟与自我说服是同步进行的,顺滑极了。只有若干年之后,一些机缘发生,还活着的人们才会猛然发现那些被蝗虫吃掉的日子。

现实是生产出来的。把无穷无尽的事实元素推送到你面前,这不叫现实。我们必须得借助一套话语,一种认知体系,一个活着的、开放的场,才能发现现实。关心现实的人少了,生产现实感的链条就更加难以维系。

你不去生产自己的现实,就会被别人生产出来的伪现实淹没、扭曲。这就是现实。

我绝不是说现实等同于新闻,但现实与一个立体多元的新闻系统分不开。

我一直想要为现实感带货,因为我知道这玩意太重要了,它关乎我们的生命质量。但我知道,所有人都关心食品质量、教育质量,但很少有人关心生命质量。人就是这么奇怪。

如果有人问,你要现实感有什么用?我该回答这个问题呢。我已经清清楚楚地知道,不只有我们这些天生愿意苦大仇深的人需要现实,许多社会问题的重复发生,许多行业的停滞不前,为什么出不了大师,为什么出不了伟大的品牌,都与现实感的供应不足息息相关。但我不知道该如何为现实感带货。

失去现实感,失去一切。但每个人似乎都能脱离现实而活。活着和生活是有区别的,但怎么描述这种区别呢?

我还是不愿意放弃。我从我的书架找到一位援军,让他试一试吧。这本书叫做《现实感:观念及其历史研究》,作者是以赛亚·伯林。

伯林告诉我们,好的历史学家、政治家和小说家具有一种相似的才能,能够洞察具体时刻的特质和微妙关系,这就是“现实感”。

什么是现实感?按照蒂莫西·斯奈德在序言里的说法,拥有“现实感”就是能够以个人的方式在心中描绘一个特别的时刻,能够将它的感觉传达给其他人。

伯林写道,历史学家有“一种眼光,能发现独一无二、没有重复的东西,看到一连串境况间的特定关系、各种特质的独特组合,它们赋予一个人、一种情境、一种文化、一个时代以独有的特征”。优秀的历史学家能将某个过去的时刻为我们娓娓道来,就像听我们这个时代的故事一样——假设我们这个时代的故事确实能讲得清。因此,我们是否理解过去,取决于两点:历史学家的文笔如何,以及我们自身能否理解我们身处的这整个时代,也就是我们的“现实感”。

在一个失去现实感的时代,人们会本能地逃向历史,逃向虚构。可是一个丧失现实感的社会,也没有可能产生一流的历史学家,一流的小说家,一流的导演,一流的诗人,一流的建筑师。最好的虚构作品,需要最好的现实感来支撑。‍‍‍‍‍‍

所有的精神生产,都是与现实连在一起的。这就是我们必须面对的最大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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