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我19岁。那年11月,我们公社招兵,女友小芳和我父母都极力劝说我参军入伍。而当兵也是我小时候的愿望,于是我毫不犹豫地报名参军。

通过体检和政审后,当年12月,我顺利入伍。在坐了两天一夜的火车后,我这个南方小伙,来到了冰天雪地的北国。

在我们南方,很少下雪。因此看到北方的大雪后,我还兴奋了好几天。

“赵晓峰,来这里一星期了,习惯了没?怕不怕冷啊?”班长王飞对我这个新兵蛋子格外关心,经常对我嘘寒问暖。

我指着新发的军大衣,笑嘻嘻地说,“班长,这衣服穿在身上,就是零下三十度,也不冷。不过这衣服有点儿沉,穿起来不是很舒服。”

我生活在南方一个四季如春的小城,那里最冷的时候,温度也有七八度,我最多穿一件毛衣在身上,从来还未穿过大衣。所以到了部队,穿上军大衣后,我觉得很不舒服。

王飞听说我的大衣很厚,赶紧解开两颗扣子,看了一下里面的面料。那时我才听人说,我们的军大衣,外面是棉质的,而里面的内囊子都是羊毛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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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飞看了我的大衣后,不由得笑道,“你小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你可知道,你这件军大衣的羊毛是哪里的么?”

“不知道!”我摇了摇头,疑惑地望着王飞问,“班长,您可知道?”

“我当然知道了!”王飞笑了笑,又一本正经地说道,“你这件大衣还是宁夏滩羊毛做的,质地柔软就不说了,还十分保暖,你若不信,来穿下我这件大衣试试。”

说罢,王飞脱下了他身上那件大衣,我怕他着凉,也赶紧将大衣脱下来,让他披上。

刚拿到王飞的大衣,我就感觉沉甸甸的,比我那件大衣重多了!当时我还在想,这件大衣肯定比我的大衣更暖和。然而事实却是这件大衣不仅厚重,还没我的大衣暖和。

直到那一刻,我才明白“身在福中不知福”的真正含义。也是从那一刻起,我十分爱惜自己的军大衣。

刚到部队那三个月,很是辛苦,每天早上六点多的时候,我们就要起来跑操,然后进行一天的队列训练和体能训练,到了晚上,还要学习文化知识和思想政治课。

我才到部队那会儿,身体素质较差,五十个俯卧撑都做不了,更跑不了五公里。为此,我没少挨训。为了让我跟上训练,王飞这个班长也是“无所不用其极”,不仅让炊事班的同志给我开小灶,以便让我尽可能的吃饱点儿,每天结束训练后,他还陪我一起跑步,以此增强我的耐力。

差不多一星期后,我不仅臂力增加,耐力也逐渐增强,慢慢地就适应了每天的训练。

时光飞逝,转眼,三个月训练时间结束,我也被分到了新的连队。

在下连队的前一天,我才得知老班长王飞要退伍了。我感念他的恩情,就把我那件较新的军大衣给他道,“班长,我想跟你换件大衣,留个纪念。”

我寻思着:王飞是北方人,就算退伍,他穿大衣的时间肯定也比较多。而我这件大衣,又轻又保暖,正适合他穿。

那时,部队上也流行退伍老兵跟新兵换大衣,因为新兵的大衣都是新的,而新兵念在战友的情份上,也会忍痛割爱,跟老兵换大衣的。

王飞其实早就想跟我换大衣,只是他一直不好意思开口。所以,当我主动说出要跟他换大衣后,他十分高兴地跟我拥抱了一番,随后拍了拍我的肩膀道,“谢谢了大兄弟!”

“这有什么好谢的?班长,您回家了要经常给我们写信啊!等我退伍了,我就来看您!”我呵呵笑道。

班长拍着我的肩道,“你小子是支潜力股,这么快别想着退伍,你最好在部队多待几年,到时候提干了,我脸上也跟着长光。”

“我——我尽力。”我红着脸说到。

那时,我虽然也有立功提干的想法,但实力不允许啊!毕竟,我体能素质不是很好,肚子里也没多少文墨。

跟我同期的新兵谢文光就不一样了,这小子不仅能说会道,还会卖弄一些文字。

新兵训练结束后,排长让我们写心得体会,就属这小子写得最好。排长不仅表扬了他,还当着所有人的面,念给我们听。

当时,许多老兵和新兵都对他羡慕有加。这之后不久,谢文光又陆续在我们团的内部刊物上发表了几篇文章,七连连长对他赞赏有加,很快把他挖到七连去当了文书。

排长觉得我写的心得体会也不错,私下里就对老班长王飞说,“赵晓峰也是个不错的苗子,你要多鼓励他学习创作,将来争取靠笔杆子立功提干。”

排长的这句话,在老班长退伍时,传到了我耳朵里。于是从那之后,我开始刻苦学习。每天只要一有空,我就会去连部的阅览室,阅读许多书籍,然后养成每天写日记的习惯。同时,我反复阅读刊发在报纸上的佳作,并模仿那些文章进行创作。

三个月后,当我把在部队的所见所闻写成书信,邮寄给女友小芳后,小芳在回信里大肆夸赞我写作水平有很大的提高,让我继续努力学习。

我受此鼓舞,自然是更加努力地学习、创作。

功夫不负有心人。1975年6月,我写的一篇散文《我在连队的那些事》被我们团队的内部刊物所刊载,到了7月,这篇文章又被好几家外部刊物刊发录用。为此,我还收到了总共12元的稿费。当时,我每个月的生活补贴才6元钱呢,这12元钱可是一笔不菲的收入了。我可高兴得不得了,当即买了些香烟和零食,给我们一个寝室的战友,另外给班长和排长也拿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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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长笑着鼓励我,“赵晓峰,我就知道你小子也不赖。你要争取每个月都能在报纸上发一篇文章啊!到时候我好去连长那里给你美言几句,让你也当个文书。”

“好勒,谢谢排长。”得到排长的认可和鼓励,此后我更加努力。而我的努力也有了很大的回报,每个月,我基本上会有三四篇文章被外部报纸刊发。我每月的稿费基本也达到了15元以上。

排长经常笑着对我说,“你小子每月的稿费,加上你的生活补贴,都快赶上我了,你是真不赖啊!”

“这多亏排长赏识。”我看着排长,心里美滋滋的。

1976年3月,班长退伍,排长推荐我当了班长。他语重心长地对我说,“赵晓峰,以你现在的水平,你以后肯定还要当排长,连长——我希望你升了级后,要不忘初心,继续努力奋斗,要始终跟同志们搞好关系。”

“嗯,我一定会的,请排长放心。”我点点头,信誓旦旦地向排长表态。当然,在今后的工作中,我也是这么做的。我不仅继续努力创作,还跟战友之间搞好关系。我们同寝室的战友罗鹏,家庭条件不好,他上面有一个大哥,已经28岁了,还没结婚;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在读初中,听说学习成绩很好。

1976年9月,罗鹏的大哥准备结婚,但是女方要120元彩礼,罗鹏父母东拼西凑,才凑到了这120元钱,实在没钱供养罗鹏的小弟继续读书了,就让他出门打工。当罗鹏收到小弟来信,得知这个消息后,不禁掩面哭泣。我得知罗鹏家里的情况后,就拿了60元稿费给罗鹏,让他给家里寄回去,无论如何也要让他的小弟继续读书深造。

为此,罗鹏对我感激不尽。1977年我们连开春节联欢晚会的时候,罗鹏上台表演节目,还特意当着全连官兵的面,向我表示了感谢。

我们连长得知这件事后,当面夸奖我“慷慨、大义”。

时光飞逝。转眼,到了1979年6月的一天上午,我们连指导员忽然找到我说,“赵晓峰,上面来消息了,让你明天一早去团卫生队参加体检。”

“指导员,我不是去年9月才参加了连队的体检吗?这还不到一年时间,怎么又要体检了?我现在这身体素质也不赖啊!”我以为连卫生队查出我身体哪里出了毛病,所以才让我去体检,我当时心里还挺发慌的。

哪知指导员看着我笑道,“你别紧张——这应该是提干体检。你们排的排长不是调走了,位置还一直空着吗?我估计上面想提你当这个排长勒!”

啥?提干体检?!我听到这个消息可高兴坏了,当即把指导员抱起来说道,“谢谢指导员栽培!”

“不要谢我,这都是你努力的结果!”

“你小子,还去不去体检啊?赶紧把我放下来。”快三十岁的指导员,愣是被我弄得满脸通红。我赶紧放下他,又厚着脸皮问他,“指导员,我没车去团部,你能不能借辆自行车给我骑下?”

“我上哪里给你找自行车?不过吉普车倒有!连长说了,让我明早开车亲自送你去团卫生队。”

“哎哟,还有这么好的事啊?谢谢连长!谢谢指导员了。”我听了这话,比三伏天吃了凉西瓜还要高兴。

次日一早,指导员吃过了早饭,就开车把我带到了团卫生队。万事顺利,我体检全部合格。第二个月,也就是79年7月的一天,营教导员开着车来到我们连队,宣读了我被任命为3连2排排长的命令。

“好,太好了!”听到这个命令后,我们寝室的战友都带头鼓掌,尤其是罗鹏这小子,更是高声叫道,“恭喜赵排长!”

其他同志听到掌声响起,也纷纷鼓掌向我贺喜。

为了向关心和帮助我的人表示感谢,当天晚上,我拿了差不多30元钱去服务社买了些瓜子、糖果、香烟,还有白酒,向我的老排长,指导员,以及连长表示了感谢。连长告诉我,“晓峰,现在你也算一个小官了,收入又高于其他排长,不过这是在部队上,可不能有架子,你始终要跟战友搞好关系哟!”

“放心吧连长,我会始终保持谦虚谨慎的。”我笑着点头。

指导员又告诉我,“晓峰,连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当了官后,三个月里不能穿尼龙袜,不能带手表,不能穿皮鞋。”

“啊,这是为什么呀?”我十分困惑,因为我早就想穿皮鞋了。

指导员笑看着我,不知道怎么回答,连长却说,“有个词叫‘低调’,明白么?”

我想了想,茅塞顿开似地点头道,“明白了!”

为了保持低调,跟战士们打在一块儿,于是从那天起,我把新发的皮鞋,还有小芳寄给我的袜子都放进了柜子里。

听说当了排长后,工资就涨到了52元一个月。加上我每个月二三十元的稿费,我每个月的工资,都有七八十块了。当然,当了排长后,我每个月还是会拿出一些钱来,帮助家里有困难的战友。

当年9月,我从司务长那里领到了我当排长后的第一笔工资38.5元。不是说52元吗?怎么少了13.5元呢?原来,升了级后,需要我自己交伙食费,而每个月的伙食费,就是13.5元,相当于0.45元一天。虽然扣了这笔不小的生活费,但我心里还是十分高兴,因为随着我投稿数量的增加,我每个月的稿费也在增加。在70年代到90年代之间,报刊的发行量和销量都挺大的,随着我被采用的稿件数增多,我每个月的稿费自然就水涨船高了。

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小芳,并给她寄了100元,让她去买点儿衣服后,小芳也为我感到高兴。她父母担心我升了排长后看不起小芳,还多次催促我请假回去把婚结了勒。

10月中旬的一天,我在寝室里闲着无事,就整理了一下内务,这时我才发现我的新皮鞋都快起灰了。我当时就在想:反正寝室里没人,这三个月时间也快到了,我何不穿来自己看看呢?

于是,我立即将胶鞋脱下,换上了我早就想穿的皮鞋。哪知刚把皮鞋穿上,连长就来寝室找我说事了。他看着我脚上铮亮的皮鞋,不由得笑道,“二排长,现在穿皮鞋,有些不太合适吧。你应该知道,连队里比你军龄长的同志,还有几十个勒。”

我知道连长是为了我好,就赶紧脱下皮鞋道,“连长,我等明年开春了再穿,现在拿出来只是想看看而已。”

“你小子觉悟还挺高的嘛。正好,我要跟你说个事——”连长笑了笑,又道,“团里准备搞个联谊会,连上要选派代表参加,考虑到你是个人才,各方面表现都不错,我和指导员就想推荐你去。你如果有这个意愿,就赶紧填写一下资料!”

“真的吗?我马上填,谢谢连长。”我听到这个消息后,又十分激动,立马就提笔写起来。

时光荏苒,如今,我和小芳已结婚四十多年了,我也早已从部队退伍了。回想起过去的岁月,我既感到荣幸又十分怀念,荣幸的是自己参了军,遇到了一群优秀的领路人,同时我也怀念跟我一起相处的战友们,怀念那个岁月带给我的宁静美好。

(本文为作者创作的小小说,为方便大家阅读,有部分情节虚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