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赦1959》中刘安国的历史原型、原任军统局东北办事处处长兼东北行营督察处处长、东北保安司令长官部督察处中将处长、徐州“剿总”前线指挥部中将副参谋长(代参谋长)文强在自传中提到当年有一篇文章,那篇文章很简练地概括了,杜聿明、沈醉等人的突出特点。

因为读者诸君知道的原因,文强回忆录中有些话是不能直接引用的,他看到的那篇文章很长,最后总结下来,每个将军级特赦战犯,基本可以各用八个字概括: “杜聿明宅心仁厚,脱胎换骨;黄维刚直倔强,命运多舛;王耀武谨小慎微,大起大落;李仙洲年龄最长,性情最暴;宋希濂只学用兵,不会打仗;廖耀湘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沈醉滥杀无辜,菩萨心肠;陈长捷儒将风范,遭遇最惨;邱行湘身材矮小,力大无穷;文强诗杰侠义,秋水文章。”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每人这八字评语是否准确,笔者不敢妄言,文强当时看了很高兴:“十个战犯的结局,一个一个看下来,没有一个能够比得上自己,因为至少自己还活着。我家二十代以内都没有九十岁以上的人,我现在活到九十多岁了,还在活!”

2000年世界老人节的时候,文强获得了“世纪老人”的称号,那时候他已经九十四岁了。

长寿固然是一件幸事,但长寿也有长寿的苦恼,那就是老朋友一个个先他而去,这让文强不由得悲从中来作诗抒怀。

1996,郑庭笈分别以九十二岁高龄辞世,文强写了《悼郑庭笈老友》:“一门三杰将星沉,寿逾长春九十龄。声若洪钟叩天府,心如秋月照琼林。文昌彪虎英名显,黄埔蛟龙海宇钦。大节不亏腾盛誉,荣哀国爱故园心。”

同样是在1996年,沈醉也已八十三岁高龄辞世,与沈醉在文书专员办公室搭档十多年的文强(文是学习小组组长,沈是副组长)长歌当哭《吊沈醉老友》:“好友云亡泪滴胸,骑鲸羽化近春终。一生大志申无恨,两岸知音失友鸿。犹记英年君最少,敢云成就亦先锋。人生道上无年序,留取丹心报国忠。 ”

熟悉那段历史的读者诸君,自然会钦佩文强的文笔和用典精奥,他说的“一门三杰”,也叫“文昌三郑”,另外两个就是我们十分熟悉的郑介民和不十分熟悉的郑庭烽:郑介民字耀全,郑庭烽(庭锋、挺峰)字耀台,郑庭笈字竹斋,三人都是“庭字辈”,字中带火的是亲兄弟,带竹的是带火的堂兄弟,当年人的名和字都是很有讲究的,老蒋说郑耀先与郑耀全是兄弟,也对也不对,因为名和字不是一回事。

很会唱“先到咸阳为皇上”的吴敬中,跟沈醉是老朋友,跟文强是老同事(吴敬中在当保密局天津站站长前,是军统东北区区长,而军统东北特务组织,可以说是文强一手组建的),但是文采显然不如很会写诗的文强和沈醉。

文强在淮海战役中被围时自知必将被俘,在焦虑中写下了《淮海战役军中纪实》(标题应该是他后来整理时修改的,因为当年他们管那次战役叫“徐蚌会战”):“连年烽火月中霜,云树低迷古战场。北上援师悲末路,西征劲旅渡关乡。漫漫白雪张天幕,冷冷旌旗蔽日光。倦倚战场穷无策,无情把酒煮牛羊。”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文强写这首诗的时候是徐州“剿总”前线指挥部中将副参谋长,参谋长舒适存借口回南京汇报军情,黄鹤一去不复返,文强只好代理参谋长,但是他多年从事情报工作,大战役运筹指挥能力不强,所以也出不了什么好主意,只能跟杜聿明坐困愁城、一筹莫展。

一筹莫展的杜聿明和文强双双被俘,又在战犯管理所做了十年同学。杜聿明学满十年,于1959年第一批特赦,文强则是到1975年才最后一批特赦,但是文强似乎不但不抱怨,反而十分满意和感激

文强在《口述自传》中说:“我觉得自己像年轻人一样,一天到晚不知道什么叫疲劳,不吃烟不喝酒,天天记日记,生活很愉快,很正常。我的子孙无论是在国内的还是在国外的,都生活得很好,都自由自在地发挥着他们的能力,走在我们国 家非常正常的道路上。这个幸福不仅在我个人的身上体现出来了,而且在我的子孙们身上也体现出来了。”

文强的履历,笔者不止一次引述过,这里就不再赘述,咱们接下来看看沈醉在抗战胜利后写的一首诗是如何嘲讽老蒋那些文官武将的——这首诗的名字叫《抗战胜利还都南京有感》,那首诗很长,咱们只看其中最有意思的几句:“五子登科齐奋力,人间谁复念饥寒?冤魂卅万哭犹哀,忍见江头白骨堆。卫国无功频失地,有何面目又从来?愧对江南诸父老,八年垂泪盼王师。犹爱秦淮河畔水,至今仍带六朝香。”

沈醉那首诗原本是想在报纸上公开发表的,最后被沈母阻止了:“你呀,你呀,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知道这样的诗会得罪多少达官贵人吗?你身在其中,怎么能这样不管不顾?这样会招来大祸的!”

沈母深明大义,在得知女婿余乐醒在卫生间发报时,严令沈醉不许举报,她不让沈醉发表那首嘲讽诗的时候,那句“你身在其中”可谓入木三分:抗战胜利后,“五子登科”的接收大员中,也有沈醉!

沈醉在回忆录《我的特务生涯·接收大员》中承认,他在抗战胜利后以“财产清查委员会副主任”的身份四处巡查,可是发了一笔横财:在上海,收受了一栋洋房和一辆德国轿车;在北平,又从马汉三手里接过了一件貂皮大衣和一百多颗珍珠。

一圈巡查下来,沈醉收了几十根金条,他的老朋友吴敬中要是知道巡查这么赚钱,可能就会向老同学小蒋申请,宁可不当东北区区长,也要在“清查委员会”谋个一官半职了。沈醉在回忆录中既不满足又有些得意——不满足是因为收得“太少”,得意的是自己收得“巧妙”:“费了半天劲,跑遍了十几个省,也不过捞到几十根金条……想起这几十根金条的来历,我也不由得有点自鸣得意,虽然数目不能与郑介民他们的相比,但通过这件事,我自信如果我想捞钱的话,办法一定不会比他们少,而且可以干得更漂亮,让任何人抓不住把柄。”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人们常说“文如其人”、“诗言志”,笔者也曾写过几首歪诗,然后发现那说法未必准确,有时候“写诗”完全是言不由衷,于是就不愿意再写了——仅以宋朝为例,赵佶和蔡京的书法、秦桧的《题范文正公书伯夷颂后》,都让人难以置评。

如果不署名,可能很少有人知道这首诗出自何人之手:“高贤邈已远,凛凛生气存。韩范不时有,此心谁与论。”

文强沈醉当然不是蔡京秦桧,读者诸君看了他们写的诗词,肯定会有更高明、更公允的评判:在您看来,文强和沈醉,谁的诗文功底更深厚?那十名战犯各自得到的八字评语,哪一个更准确?在您看来,文强和沈醉究竟是怎样的人物?是非功过综合打分,文强和沈醉应该得几分?